第15章 佩兰（10）
“第一次他就碰上了医闹，”林霖雨叹了口气，轻声道。
医闹这两个字一出来，梁呼晴猛的一振。
这个行业，最怕的就是这个。
原来他笑得这么好看的人也会碰到这个情况。
“机器猫老师那天坐门诊，我是随诊学生，那些人跟着其他病人一起来的，那时候医院管理也没现在健全，家属冲我来的，直接进来的，觉得我是管床医生，我当时站里面都懵了，刀下来的时候老师帮我挡了，”杜清仑说着眼眶红了，道“我反应过来，已经跑开了，老师在我后面，血流了一路。”
“他是手挡的刀，心内科做介入的医生手感很重要，他手不行了，临床生涯也断了，”杜清仑脸上苦笑道，“我后来问他为什么，他说我还年轻，不能寒了年轻一代的心，而且那一刀下来是入我腹腔，而对于他不过手而已。他说不怪我，我觉得我有愧于他，我后来选方向的时候想选他门下，跟着他做研究，他和我说如果我昧着所擅长的，选他，对不起那一刀。”
真的是个很好的老师，梁呼晴叹道。
“他那时候不只分不出选临床还是科研，还想转行，”林霖雨听到梁呼晴的话，道“差一点，就差一点，华尔街就会多一个杜清仑了。”
“医学跨金融？”梁呼晴有些震惊。
这两个行业相差太大，几乎是毫不相干。
“他现在闲暇时间玩的炒股基金什么的，都是几十上百万算收入的，”林霖雨笑了笑道，“他要是那时候走了医疗金融方向，那我都不敢预估，我和秦逢之加起来怕是都没他会赚。”
真的是天才。
梁呼晴感觉到了世界的参差。
“是不是很劝退？是不是不想来学了？这个故事可以说的上是这个行业内最坏的一面了，如果在你明白这些之后还是愿意学医的话，我是大力支持的，”杜清仑的起码给了半分钟的停顿，语调比之前更生动道“我不是那种说，劝人学医，天打雷劈的人，相反，我其实是很建议有能力有信仰的人步入这个行业的。”
所以是有转折的。
梁呼晴把架着的腿放下来，手机放在腿上，眉头微微皱起，眼神看着他。
这是她认真听人说话的习惯。
“从我当医学生到现在，我进入这个行业十年多了，比起很多前辈，我这也不算什么，但已经是我现在人生的三分之一时间了，我可以说一句，我是不后悔的，”杜清仑笑了笑，道“下面我再讲一件事。”
梁呼晴很清楚的看到那些孩子已经把眼神放在了他身上，甚至比前面她拿男女朋友这些话题去热场子的专注程度还要高。
大概自己还是太需要成长了。
自己还是幼稚了。
“还是实习的时候碰上的，在神经外科，患者是胶质瘤，这种肿瘤恶性程度很高发展很快，可是那个患者是个十八岁的女孩子，当时她的情况要马上做手术，女孩父亲在我们诊室门口坐到我们下班，和我们说孩子母亲也是肿瘤走的，他们已经负担不起这种治疗费了，老师和他们说可以水滴筹那种，后来她做了手术，虽然我不是管床医生，但是我在科里也会关注一下他们，等他们出院我也就忘的差不多了，去年我去偏远山区医疗援助的时候，碰上一场山体滑坡，我当时觉得可能我差不多就这样了，后来我从医院醒来的时候，他们告诉我有个支教教师带着两个学生把我背回来的，那个支教教师就是当年那个女生，”杜清仑说到这里笑着道，“很奇妙的故事，小说怕是都不敢这么写。那姑娘手术第二年回去高考，读医学院，毕业之后没选择立刻考研，而是选择先支教，她觉得自己的命是这个社会救的，去年她报考了我们学校的研究生，也加入了医生这个行列。。”杜清仑一口气这个故事，笑着看向下面的人。
“这个行业面对的是人生中最大的事情，生死，一切的喜怒哀乐，人性的一切好坏都在这个行业内可以看的一清二楚，极致的好，极致的坏，会有患者以及家属最真挚的感谢，可能是一句谢谢，可能是一面锦旗，甚至可能是自己家种的土特产，自己做的小玩意等等，会带给你巨大的成就感，毕竟，生命面前无小事，也会有蛮不讲理，毫无信任，甚至刀剑相向”杜清仑稍微向后退了半步，道，“一切都在你面前铺开，来我绝对支持，不来我也百倍理解。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下面一片安静。
不是那种没人听的安静，而是那种大家都陷入思考的安静。
“学长，我能问吗？”梁呼晴举起手问道。
一瞬间，无数眼神朝她看来。
杜清仑点点头。
“这些年，你后悔过吗？”梁呼晴问道。
“我回答之前，学妹，你要不要先向其他人做个自我介绍？”杜清仑笑着道。
“各位学弟学妹好，我是14届的梁呼晴，我还在读大学，学中医的，”梁呼晴点点头道。
“我后悔过的，可是我当时学了别的，多半我也会后悔，每一次选择都是一次潜在的后悔，那么难道不做选择吗？”杜清仑看着她，道“你后悔过吗？”
“暂时还没有，”梁呼晴想了想道。
“所以你比我幸运，小梁医生，”他笑着看着她。
梁呼晴突然发现开始那些明明灭灭的阳光，现在不知道是变了方向还是怎么了，仿佛定在了他身上，还是晃动，却每一刻都在他身上。
就像这一刻，笑着温柔看着她的杜清仑。
梁呼晴感觉到了那种久违的因为某个人的心跳。
大概是真的见色起意了。
那天三波人中午一起和姚远方吃了一次饭，也借机加了杜清仑他们的微信。
杜清仑是一个星空的头像，号里面除了医院工作和科普分享以外，一点私人生活都没有，梁呼晴有种直觉，只是他工作微信。
里面应该是杂七杂八的人，可能有患者，可能有合作伙伴，什么可能有外卖，快递，但不会有私人关系。
也是，给一个可能再也见不到的学妹，也没必要给私人微信。
见到他的第三面，她才要到了他的工作微信，和很多人一起要的。
梁呼晴突然想到中学时候，为了要暗恋的男生的□□，要遍了三排人。
莫名很像。
饭局中间，被林霖雨说到了，卓斐斐来找了她。
看着不像找她把脉，其他学长学姐也没有一起过来的意思，甚至都没有看过来一个眼神。
卓斐斐拉着她一路走到大厅角落，坐下来问道“有些事想问问你。”
梁呼晴一看就知道这多半是想来问自己一些和专业相关的问题，但又拿不准有什么要这样问的，轻轻拍了拍她拉着自己的手，笑着道“您说，我听着，我尽力帮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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