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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20章


太阳升起来照耀着这片土地,暖阳和鲜血交汇,像一幅凄婉悲壮的史诗巨画。

        未时,对面鼓声响起。洛茯苓看到狭水对面迅速集结起了兵马,黑压压一片很是吓人。

        楚桓英也开始排兵布阵,从人数和气势来看他们并不占下风。两军对峙,晴空万里下气氛紧张至极点。

        昭武将军一身戎装,雄纠纠气昂昂立于代军军中,看样子是伤好得差不多了。

        楚桓英眼中满是凌厉,手中长戟闪过寒光。

        许远宁驱马上前与他齐肩,霎时间战鼓轰鸣,二人分向而动,许远宁带着人马向前冲,势要把代军队伍冲散。楚桓英紧跟其后,如利箭一般直冲向着中间昭武将军而去。

        代军箭阵借势发难,云雾一般的箭簇遮天蔽日向赵军射来。许远宁的人很快倒下一片,他挥刀挡箭策马疾冲,顷刻间置身代军之中。

        军医带着伤员和后勤撤退,洛茯苓已经看不见许远宁的身影,心一直被揪着,陈召和张祎修都在那个队伍里,她同样也在担心他们。

        她们撤回军营不到一刻,一里外的战场上的厮杀声响起,人群的咆哮,战马的嘶吼在平川上回荡。洛茯苓感受到地面的颤动,却不敢再向战场方向看一眼。

        昭武将军还是吃了亏,折损兵力大半。楚桓英奔他而去与他打了几个回合之后便不再理他,转而让位于许远宁,二人打得天昏地暗难舍难分,楚桓英则带着主力军向平宁关方向进发。昭武将军回神过来慌忙甩开许远宁向楚桓英追去,许远宁穷追不舍一直拖着他。

        为脱身昭武将军下令放火油烧,不论敌我,粘着火油的箭簇霎时将平川大地点燃。度阡将军赶忙率军撤退却没能撤出去,代赵两军在火光里扭打在了一起。

        许远宁冲出火圈直追昭武将军,很快许昭楚三人在平宁关一里外会和并进行了一场恶战。昭武将军已经完全不理楚桓英的挑衅了,没有什么比自己的职责更重要,如果平宁关没了,他这将军也就不用当了。

        楚桓英倒是不着急,等昭武将军退回平宁关之后在城楼下徘徊一会儿便回去了。

        战场是生与死的较量,军营也在与死亡赛跑,军医和后勤一刻不停地在伤员之间来回穿梭。

        一直到傍晚日暮才停战,军队陆续回到军营。

        去迎接新的伤员的时候洛茯苓在人群里看到了魏川和陈召,他们也看到了她,然后相互搀扶着跑到她面前。

        “大哥?!你怎么在这里?”洛茯苓看着高大的魏川心中一惊,以为自己被炮火震出幻觉了。

        魏川冲着她笑,掰着她的肩膀左看右看:“长高了!嘿呀。现在是个大人了。”

        陈召道:“大哥从国公府逃出来,一路北上碰到了楚将军,就跟他到这里来了。”

        “那成姑娘那边?”洛茯苓嘴角上扬,想到成落玉脸都气歪的模样不由得身心愉悦。

        提到成落玉魏川脸就拉下来,冷声道:“我原来还不敢走,生怕她对你们有什么不好的心思,后来接到小召的消息才知道你们已经与许将军在一起了,许将军在邺城得势想必可以护你们周全。不过成家心狠手辣,还是要躲得远一点不要落到她手里才好。”

        “无妨,大哥也不必忧心,怕是时来运转,回去之后我才是可以威胁到她的人呢。”洛茯苓笑笑,这时陈召眉头皱了皱,脸上是再也无法掩饰的痛楚。

        “受伤了?”

        “没事,小伤!”陈召艰难地咧嘴笑着,简直比哭还要难看。

        洛茯苓心一惊,赶紧要去看伤口,陈召却笑着摆摆手道:“不用不用,昨天伤的,军医已经包扎过了没什么大事。”

        “那就好,你记得找我换药。”洛茯苓微微放下心道。

        虽然没有欢呼雀跃,但回来的人脸上都带着开心的笑,洛茯苓问道:“我们打赢了吗?”

        魏川微笑着点点头:“是啊,胜利了。”

        陈召也一个劲地跟洛茯苓说他们得胜的事:“楚大将军和许将军都太厉害了,虽然我们厮杀了很久,但是最后还是大获全胜。”

        “那你们看到许远宁了吗?”

        “许将军和张参将在主持清点战场,应该快回来了。”陈召道。

        魏川拍拍的洛茯苓肩膀安慰道:“都没事,你放心吧。”

        洛茯苓点点头,心这才完全放下。天完全黑透了许远宁和张祎修才回来。

        洛茯苓提着药箱走进他的军帐,许远宁坐在地上,看起来连脱下盔甲的力气都没有。张祎修指着许远宁看洛茯苓:“大人有伤,你快给看看。”

        洛茯苓听了心里一紧吓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你呢,你受伤没有。”洛茯苓一边往许远宁身边走一边问张祎修。

        张祎修摇摇头,漂亮的眼里泛起悲伤:“大人替我挡了刀。”

        许远宁抬起疲惫的脸道:“祎修,你先回去歇着,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张祎修什么都没说,过来帮洛茯苓把许远宁的盔甲脱了之后转身便离开了。

        里衬已经完全被染成了血红色,伤口清晰可见。胸前一刀已经见骨,还有左臂肋下等地大大小小许多伤。洛茯苓看到这一幕,既心疼又有一股无名怒火窜上心头。

        洛茯苓咬着下嘴唇克制自己的怒气,然后慢慢地给他脱里衬。伤口结痂的地方和里衬的血污粘在一起,洛茯苓不敢使太大力气。她总算体会到当时许远宁看到她伤成那个样子的感受。

        “不是打胜仗了吗,你干什么不开心臭着一张脸。”洛茯苓分散他的注意力以减轻疼痛感。

        “死了很多人,度阡将军也阵亡了。”许远宁慢慢说道:“我刚刚清理战场的时候才发现的,看到他的时候。。。”

        洛茯苓手顿了一下抬眼看他。

        “已经不是全尸了。”

        “。。。”

        洛茯苓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只能赶紧给他清理伤口上药包扎。

        二人的距离越来越近,洛茯苓鼻尖就擦着许远宁的胸膛,还能听到他的心跳声。很可惜这情景洛茯苓看到的只是血肉模糊的伤口。

        把所有伤口都处理好洛茯苓才大大松了一口气,抬头看看许远宁他正在盯着她看,一双桃花眼十分漂亮。

        洛茯苓跳起来把药箱收拾好捂着跳的乱七八糟的心脏端庄地坐好:“我知道你很难过,以前听你提到这位将军我能感觉得到你是真的敬重他。”

        “。。。。。”许远宁重重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

        帐外已是深夜,除了守夜巡逻的士兵大家都已经睡下了。

        洛茯苓将药箱收拾好好,起身出去给许远宁盛了一碗稀粥回来。

        帐子里很冷,许远宁在艰难地往身上穿衣服。他接过粥来喝了一口道:“我把他的尸骨带回来了,等平川的仗打完了就将他埋在平顶山上。他就喜欢平顶山,以前总是自己揣着一壶酒去山顶坐着。”

        洛茯苓一边帮着他把衣服穿好,一边静静地听着。许远宁讲得很平静,但是洛茯苓眼泪一直不停。不为别的,她与那将军也不熟识,只是非常心疼许远宁。之后许远宁便不再讲话,他默默地看着洛茯苓,思量许久伸手将她拦腰抱住,将头埋进她的怀里,无言地抽噎着。

        洛茯苓轻轻地抬手抚摸他的头发,两人什么都不说,但又像是已经说了千言万语。

        哭累了洛茯苓扶他躺下,许远宁拍拍褥子:“在我这里睡吧,外面都在使唤你,在这里清净些。”

        算算日子洛茯苓真的很久没睡过一个整觉了,想着她也不想让难过的许远宁一个人待着,于是便在他枕边躺下来。

        两人也没有什么话,只有被子下面的手紧紧握着,很快都沉沉睡去。

        一觉睡到天亮,外面吵吵嚷嚷弄得人心烦意乱。许远宁已经走了,洛茯苓爬起来走出军帐,魏川冲过来对她说陈召不好了。她一个机灵吓得完全散了睡意,转身就往陈召那边跑。

        老于守在陈召帐子前,洛茯苓问怎么样了,老于叹着气冲她摇头。

        帐里张祎修和许远宁都在,军医秦享临在检查伤口。

        “昨天晚上开始发烧,一早就不行了。”魏川咬紧后槽牙跟她说。

        许远宁道:“感染了,很严重。”

        张祎修紧紧攥着陈召的手,满脸的泪水浸润着他沾了血污却依旧惊艳非凡的脸:“我不管。”他对军医说道:“你把他救回来。”

        军医起身道:“已经溃烂了,救不了了。”说罢摇摇头出去了。

        洛茯苓扶起陈召的脸,烫的惊人。还活着,洛茯苓哆嗦着说:“他还活着,我不能让他死,我得救他。”

        抬头看张祎修,他全身都在发抖。像是救命稻草一般一把抓住洛茯苓的手:“你不能看着你哥哥死的对吧,你能救他的对吧!”

        洛茯苓心沉了沉,转头去看许远宁。许远宁长长出了口气,“试一试吧。”他说。

        然后吩咐魏川去烧开水,许远宁自己去找些酒来做消毒剂。然后准备手术刀给他做手术。十几分钟后魏川端来热水。许远宁也带来了两坛烈酒,并且他还将楚桓英一并带来了。

        小帐子里人满为患。

        “不相干的人都给我出去。”洛茯苓指挥道:“把他压住。”

        洛茯苓把粗布叠好塞进陈召的嘴里,魏川按着他的腿脚,许远宁按着右臂。张祎修则端着药品跪在陈召身前,她抬头看着楚桓英:“要么您出去,要么屈尊降贵过来帮忙。”

        楚桓英眉头皱了皱,看了一眼陈召还是蹲下来帮忙按住了左臂。

        洛茯苓用酒洗了手和刀具,把陈召溃烂的创口完全清理了一边,整个过程及其痛苦,陈召拼力挣扎,三个人差点没按住。没有麻醉生生割肉有多疼啊,这是可以活活疼死的。这种痛苦洛茯苓自己感受过,可她不能犹豫,要紧牙关上药。

        那伤口六寸长,清创后又用银针将伤口缝合,针线穿过皮肉的感觉十分瘆人,缝完最后一针洛茯苓已经虚脱,瘫软在地上流着眼泪连发声的力气也没有了。

        陈召已经完全晕了过去,他的呼吸微弱,洛茯苓没把握真的可以救活他,接下来只能看他的意志以及老天的安排。

        许远宁过来扶她,但她脚已经软了站不起来。她摆摆手说她就在这里待着,无论是死是活,都和魏川都陪着他。

        陈召是一个很脆弱的人,他从不愿在别人面前展示自己的无助与伤痛,而是一再装出很开朗乐观的样子,有时甚至是木讷的。可他也仅仅是一个少年,他所能承受的痛苦是有限度的。

        洛茯苓就这么守着,和魏川、张祎修轮流给他喂药和水。陈召终于在深夜退了烧,他醒来看着抱着他脸色惨白的张祎修笑了一下,然后气力全无的默默欣赏着他的脸。

        洛茯苓大大松了口气,轻声问他要不要吃点东西,陈召微微摇头。

        帐内很暖和,魏川扶着洛茯苓离开:“这里有张参将,待会儿我也来守着,你需要休息,不能就这样苦撑着了。”

        她不知道说什么好点头,支撑起来走出去,帐子外面里三层外三层都是人,看到见她出来就围了上来。

        “怎么样了,救活了吗?”有人问。洛茯苓整个人都是模糊的,都没看得清问她话的人是谁。

        “嗯,活了。”她回答道。

        欢呼乍起,大家的心都被一个踩着阎王殿门槛的少年牵动,他们为他能活下来而欢呼,她看到军营里点起高高的篝火,欢呼声传递下去,整片营地都被快乐的氛围包围。

        洛茯苓也高兴,好高兴,被这样的气氛所感染也笑起来,心中的大石头这个时候终于落了地。

        楚桓英走到洛茯苓面前,将手搭在她的肩上:“你做得很好。”

        这一晚洛茯苓没有和大家一起庆功,战争的胜利固然值得高兴,可她太累了,累到许远宁背她回的军帐。她记得自己在许远宁背上就睡着了,模糊中听到他跟她说话,但是她太迷糊了,都不知道他到底说了什么。

        洛茯苓睡醒的时候天还黑着,应该是凌晨。许远宁睡在她旁边,她一动他就醒了。只是整个人有点迷糊,洛茯苓绷着身子等着他重新睡过去才轻手轻脚起身出去。

        张祎修站在陈召的帐前,脸上荡漾着动人的红光。洛茯苓走过去拍了他一下,张祎修被吓了一跳,假装生气道:“干什么来吓人。”

        “你干什么在这里傻笑,想什么呢?”

        张祎修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将她手里的粥一把夺过,傲娇地抬头:“要你管。”

        然后就掀起帐帘走进去。洛茯苓若有所思地跟上,进去看到陈召依然趴着,呼吸匀称显然还没醒,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松了口气,好在已经不发烧了。

        张祎修呆呆地站着,目不转睛盯着陈召的脸,如果不是洛茯苓推了他一下怕是哈喇子都能流下来。

        洛茯苓站起来扳过他的身体龇牙咧嘴小声道:“我二哥是最良善的人,你若是敢打他的主意把他拐跑了我就把你剁了!”

        “。。。你打不过我!”张祎修手渗出了汗,语无伦次道:“我。。。我。。也不是配不上吧。。。是吧。。我不也挺好的。。。。你们也不是一个爹生的,不至于是要他去传宗接代吧。。。”

        洛茯苓被他呛到,嘴张了又张最后只能瞪他一眼转头过去不再理他。

        陈召迷蒙地醒过来,挠挠头懵然道:“你俩密谈什么呢?”

        “二哥,还疼不疼,你饿了没有,我给你送了粥过来。”洛茯苓蹲下来老母亲一般对他说。陈召点点头,张祎修便坐到他身边,万分温柔地扶他坐起,一点点给他喂粥。

        洛茯苓觉得自己好多余,宛如一个硕大的电灯泡,于是摆出一幅没脸看的表情默默退了出去,走到门口不死心,觉得帐内暧昧的气息只是她的错觉,于是又转身轻轻撩起帘子,于是映入眼帘的是张祎修俯身在陈召的嘴角亲了一下。

        “。。。。。”洛茯苓忽然觉得有点心塞,像是自己家的白菜被猪给拱了,但是她想了想,陈召和张祎修到底哪个是白菜哪个是猪,想了半天也没想到答案,只好将帘子放下赶紧转身离开,这时撞上匆匆赶来的魏川,洛茯苓一把拉住他不让他进帐子里面去。

        “醒了没,他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吃东西呀,诶,你拉我干什么!”魏川被洛茯苓拉着往帐子相反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敷衍他。成人之美是积德吧,洛茯苓心想。

        “大哥!”她拍拍魏川的肩膀,魏川很高,她伸手差点没够到:“你要给我娶个嫂子哈,一定是个。。。。正常的。。。。嫂子。”

        魏川很费解地看着她,不晓得她为什么这么说。刚想问就看到楚桓英副将江雨向他们跑来。

        “大将军要见你,你准备一下快过去。”江雨说完就跑。

        “。。。。。。”洛茯苓默默翻了个白眼,又拍了魏川一下:“大哥,嫂子的事就只能拜托给你了。”然后就往楚桓英帐子那边去。

        刚挪到将军帐前就听到号角骤起,霎时间军队乌压压集结在了一起,整个军营气氛都极其紧张。

        楚桓英叫洛茯苓进帐,洛茯苓心里开始发毛,恐惧感让她后背冷汗直流。

        “你得做我的随行军医。”楚桓英说:“带上你的药箱,我们即刻出发。”

        话罢便提了长剑向外走,洛茯苓哆哆嗦嗦地跟着,接过秦享临递过来的药箱,心里又怕又恨,暗暗咒骂他:你也不怕我把你给治死。

        暗夜里火把成了光明的唯一来源,兵马行进的踩踏声像锤击一般扣在人心上,震荡在空气中的不安和恐惧宛如鬼魅一般将人压得喘不过气。

        洛茯苓坐在粮草车上,夜里冰凉的风贴着脸吹过去,风里还带着士兵疲惫的喘息声。

        足足赶了三个多时辰的路,他们在平宁关三里外的地方扎了营。

        楚桓英下马立刻指挥将士进行军事部署。洛茯苓也不参与打仗,就提了药箱退到灯火黯淡的角落休息,一天劳累差点要了她的命。

        这里靠近战场,任何风吹草动都让人心惊胆颤,所以尽管非常累,依然不敢合眼,并且做好了一有开打的苗子就赶紧跑的准备。快到卯时陆陆续续赶来许多军队,大名鼎鼎如雷贯耳的渭城军和历安军都到了。声势浩大,气势磅礴,震得地面都在颤。

        辰时,天已经完全亮了,大军乌压压一片迅速集结完毕。

        楚桓英站高台,神色镇定,气宇轩昂,手一挥开始发号施令。这个时候洛茯苓才真的看到统率三军的大将军的威风,一路来也见过不少将领,但跟这位大将军比起来实在是没气势,离他十多米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气场。

        打平宁关是死战,虽说人数占优势,但是足足打了两天两夜都没能攻下来,倒是源源不断的伤兵被抬进来,楚桓英也不着急,气定神闲地指挥攻防。

        洛茯苓是战争白痴,不明白为什么不一鼓作气攻入城去,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将军要一直消耗我方战力,只看着士兵们一轮接着一轮,这批修整好就即刻接替下一批。前线比后方惨烈得多,伤兵多数被送回军营去治疗,剩下为数不多的轻伤也累得她们六七个人差点断了腰。

        后来洛茯苓就甩手不干了,她抗议说自己是水官不是军医,可这个时候完全没有人顾得上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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