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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20章


简洁的话语不容置疑。鲸鲸也不便拂逆他的好意,等他矮身下来的时候,伏到他背上。

        有人背着果然轻松许多,天色越来越暗,到最后只能依靠手电筒的光勉强看路,鲸鲸索性闭上眼睛,反正没有了眼镜,她就和瞎子没区别。

        雨水打在脸上,细细密密,很快聚成水珠儿滚落,鲸鲸的衣服已经湿透了,黏糊糊贴在身上,潮湿的空气散发着一种让人透不过起来的霉味和泥土味。

        此情此景,鲸鲸幻想自己是个古代侠女,背着师父下山行侠仗义,却不料遭遇一群匪徒袭击,凭着超凡的武功,她打跑了那群匪徒,自己却也不小心受了伤,幸好偶遇青年侠士,侠士背着她赶路。

        他的背宽阔又温暖,让人昏昏欲睡。

        “前面会不会有蜘蛛精啊?”鲸鲸呓语着,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什么蜘蛛精?”容岸没听明白。

        “就是盘丝洞的蜘蛛精啊。”鲸鲸浑身一哆嗦,脑海中又开始盘旋着前一天晚上梦里的情形,那个半人半妖的怪物,蛊惑着城堡里的男男女女。

        “你是喝了假酒么。”

        路仿佛永远走不到头,鲸鲸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周围已经漆黑一片,雨声越来越大,她只得问容岸,“还没到啊?”

        “迷路了。”

        容岸的回答让鲸鲸差点吐血。

        “什么?你没打电话给李惟肖和喵姐?怎么会迷路?”

        鲸鲸气急败坏地想,我那么信任你,让你带路,你怎么能迷路?你是容岸啊,无所不能、智商永远在线的容岸啊。

        “天这么黑,又是山里,我怎么不能迷路,下雨信号不好,我手机又快没电了,联系不上李惟肖。你放心,我不会把你一个人丢下的,就算遇到熊和野狼,我也让它先吃我。”容岸到任何时候都是异常冷静,冷静到尖锐。

        鲸鲸被他戳中心事,有点讪讪地不好意思,“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以为你认识路的,不然你怎么会找到我呢。”

        “你跑出来好几个钟头,大家都在找你,刚好被我找到而已。”

        鲸鲸听他有点责怪自己的意思,更加不敢说话了。本来嘛,大家出来度假就是为了放松放松,在山间别墅里享受归隐山林的田园乐趣,谁知道遇上她这个麻烦精,害得大家不得不出来找她。

        “要不,你放我下来吧,腿又没骨折,我自己能走的。”鲸鲸嗫嚅着说。雨天山路滑,这么背着一个人走,确实行路艰难。

        容岸没理她,但也没放下她。

        又不知道走了多久,鲸鲸正打盹,听到容岸轻轻的声音,他说,前边有个小木屋。鲸鲸奋力抬头一看,果然顺着他灯光所指的方向,有个黑魆魆的影子。

        十分钟之后,他们到了木屋门口,这里看起来像是度假用的小木屋,门前很开阔,但是门是锁死的。鲸鲸刚想问容岸怎么办,却见他已经找来一截粗粗的木桩,对着木屋的窗户大力砸过去。

        这一砸不要紧,不仅玻璃碎了,就连窗框似乎也摇摇欲坠,容岸丢掉木桩,推开窗框,利落地攀着窗口跳进去,不一会儿,小木屋里亮起了灯,门也打开了。鲸鲸叹为观止,从来不知道他的身手如此敏捷,不打家劫舍实在可惜。

        “愣着干嘛,还不进来?”容岸淡淡瞥了一眼在门口探头探脑的丫头。鲸鲸犹豫片刻,“不请自来,还砸坏了窗户,是不是不大好啊?”

        “觉得不好,你可以一个人在外头挨饿受冻。”容岸看到房间里有个壁炉,走到户外抱了些木材进来,丢进壁炉里,叫鲸鲸去拿桌布。

        “没有桌布你就剪窗帘,反正能烧火的东西你都拿过来,木材受了潮,不容易点着。”

        鲸鲸按着他的吩咐,把桌布拿下来,又去找了条床单一并交给他,看着他用随身带来的打火机点着,丢进壁炉里,等床单桌布快烧尽了,湿透的木头才着了起来。

        红红的火焰散发着光和热,把容岸的脸照得忽明忽暗,火光勾勒出他侧脸刀削斧凿般坚毅的线条,鲸鲸看着他脱掉冲锋衣,似乎连贴身的衬衣也要脱掉,赶忙捂住脸。

        “你干嘛?”

        “衣服湿了,穿着难受,脱下来烤干了再穿。”

        他说的很坦然,一边脱衬衣,一边去打开衣柜,发现里面有一套睡袍,也不管鲸鲸在场,脱掉裤子就把睡袍套上。

        鲸鲸无意中从指缝间看到他光裸的背影,那挺拔的身形、修长结实的双腿,还有遒劲有力的后背,惊讶于他的好身材,看着简直让人想犯罪。幸亏他还知道羞耻,没连内裤一起脱了,鲸鲸松了口气。

        远远的,他丢过来一团东西,鲸鲸展开一看,才发现是一件白色睡袍。倒是想换掉身上的湿衣服,可这小屋只有一个房间,上哪儿去换衣服,让她当着男人的面换衣服,她还没那么开放。

        趁着容岸去厨房寻找食物,鲸鲸抱着睡袍跑到沙发后面,半蹲着以最快的速度脱掉衣裤,本想留着内衣,想想又觉得难受,索性连内衣也脱掉,睡袍里只剩一条底裤,这才舒服了许多。

        “没找到什么吃的,只有一桶泡面,还是快过期的。”容岸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刚好看到鲸鲸背对着他,系睡袍腰间的带子,视线顿了顿。

        “那麻烦你把泡面煮开,咱俩分着吃,我眼镜丢了,什么都看不清。”鲸鲸一脸抱歉。

        容岸嗯了一声,拧开电磁炉烧水煮面。木屋虽简陋,厨房里的厨具倒是应有尽有,只是食物缺乏。要是没有这桶泡面,他俩晚上得挨饿。

        看到容岸端着两个碗出来,鲸鲸苦着脸告诉他,空调好像是坏的,开了半天也不出热风。山里到了晚上很冷,外面风雨如晦,要不是有壁炉里的火,不用到夜里两人就会冻僵。

        “能有地方住就算不错了,这里大概不常有人过来,物资少得可怜。”容岸的视线在屋里逡巡了一遍,看到他的衣服和鲸鲸的衣服都用椅子架着放在壁炉边烤着,嘴角微弯,视线回落到餐桌上。

        见鲸鲸正狼吞虎咽吃着泡面,那吃相实在不敢恭维,他把自己的碗推给她,“不够吃吃我的。”

        “那不行,你也饿呀。”鲸鲸眼看着自己碗里的面和汤都快要见底,确实很想吃他那一碗,可她到底也没那么自私,做不出抢别人的食物让别人挨饿的事。

        “我不饿,一顿两顿不吃没什么,你们女孩子挨不得饿。”容岸看得出来她眼底那种小小的欲望和挣扎,垂着眼眸淡淡一笑。

        “真的不用了,我妈从小就教导我,不能吃独食,容岸哥,你吃吧,不用管我。”鲸鲸小心翼翼又贪婪地把碗里最后一口汤喝下去。

        低头的时候,脖颈间一抹酥白落入身边人的眼帘,他微微一怔,目光肆意,鲸鲸浑然不觉,毕竟眼镜才是她本体,没有了眼镜她的世界一片模糊,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和眼神。

        容岸吃面,漫不经心对鲸鲸说:“厨房里有一壶马奶,你要是敢喝就去喝一碗,我已经把奶煮开了,喝了应该不至于中毒。”

        从来没喝过马奶,万一喝了拉肚子呢?鲸鲸拿碗筷去厨房洗,看到玻璃水壶里马奶冒着热气,奶香四溢,凑过去闻了闻,倒是也闻不出这奶过期了没有。

        “你在哪儿发现的,你怎么知道是马奶?”鲸鲸倒了一杯马奶,犹豫着要不要喝一口尝尝。

        “冰箱里找到的,我以前在内蒙的牧民家喝过马奶,记得味道。”

        鲸鲸尝试着舔了一口,酸得她立刻把舌头缩回去,“这也太酸了吧,是不是变质了?”“没变质,马奶就这味道。”容岸也进来倒了一杯马奶喝。

        看到他喝下去无恙,鲸鲸便也大着胆子把杯子里的马奶一饮而尽,热热的奶喝下肚子倒也舒服,她又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喝下去。

        “我给李惟肖发过微信了,下雨天山路不好走,我让他明早再开车来接我们。”容岸随手就把碗洗了。鲸鲸看着他熟悉的动作,抬眼又看看他那种从容的态度,忍不住问:“你在家里经常洗碗吗?”

        他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家里那么有钱,他居然会洗碗?

        “洗碗很难吗?我在美国留学的时候都是自己洗碗。”容岸洗好了碗,抽一张纸巾擦手,好整以暇看着鲸鲸。这丫头似乎对他很缺乏了解,洗个碗她都盯着看半天。

        挺难的,起码陈炽那厮从来没洗过碗,她去他家吃饭多少回,他别说洗碗了,油瓶子倒了他都不会扶。

        “难是不难,我只是觉得男人似乎都不太喜欢洗碗和下厨。”

        “我会洗碗,不代表我就喜欢洗碗……没人喜欢做家务。”

        容岸走回客厅里,对鲸鲸说,“今晚你睡床,我睡沙发。”难得这间小木屋里还有个沙发,解决了两人晚上床不够分的问题。

        手机摔坏了没法看,鲸鲸百无聊赖,只能躺在床上,扭伤的脚一阵疼过一阵,让她怎么都睡不舒坦,迷迷瞪瞪看到那个身影在厨房进进出出,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困倦地合上眼帘,直到感觉到一块热热的东西敷在自己脚踝上,才一下子惊醒。

        不知道他从哪里找到了一块毛巾,烧开热水把毛巾绞湿了,在替她的脚踝做热敷,鲸鲸惊讶于他的细心,原本她以为他都把她受伤的事忘了。

        见鲸鲸脚背肿得高起来一块,容岸轻轻地把枕头从鲸鲸头下面抽出来,把她的脚背垫高,“就这样,别乱动,明天回城带你去拍个片子。”

        “疼。”鲸鲸想说,不仅疼,还冷。窗户被他暴力打碎了玻璃,冷风冷雨直往屋里灌进来,偏偏床靠近窗户,被子湿乎乎的不说,还散发着霉味。

        容岸没说话,用被子把鲸鲸卷起来,提着走到壁炉边,才把被子重新摊开。壁炉边铺了一块地毯,火焰的温暖顿时让鲸鲸浑身舒畅,鲸鲸坐起来,把被子重新裹在身上。

        看到容岸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两条大长腿毫无顾忌地架在茶几上,电视的光与影把他的脸一会儿染成蓝色一会儿又染成红色,却又看不出任何表情,这个人不说话的时候,冷得像冰。

        鲸鲸问他,你不是说山里信号不好、你的手机也快没电了吗?

        “电视能看,自然也能充电,我随身带着充电器。”容岸低头看了鲸鲸一眼,她像个蛰伏的虫子,紧紧裹着被子伏在地毯上,视线回转,眉眼轻垂。

        炉火正旺,木柴燃烧不时发出哔哔剥剥声,鲸鲸不再觉得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燥热,额头也开始冒虚汗,翻来覆去竟是怎么也睡不着。像是喝醉了一般,只觉得晕晕乎乎。

        脑内小剧场又开始上演全新的剧情,那个救他的青年侠士原来不是什么好人,而是当地另一伙土匪的首领,冒充侠士的土匪头子把她抓进了他的山寨,恶狠狠说要让她当压寨夫人。

        谁要当什么压寨夫人……我才不当,你们寨子里怎么这么热,是着火了么,怎么这么热?鲸鲸呓语着,感觉有只微凉的手放到她额头上,让她觉得很舒服,好半天,手的主人也没有把手收回去的想法,手掌顺着她的脸庞一直往下滑。

        是土匪头子来了么,鲸鲸想睁开眼睛看看土匪头子长什么样,是不是像电视里演的那样,眼冒戾气满脸刀疤,睁不开,怎么也睁不开,就算睁开了她也看不清。

        在梦里,她和土匪头子殊死搏斗,脚踹拳打无所不用,土匪头子狡猾得很,总是能巧妙地躲闪开,而她的手脚却像是被困住了,怎么也动弹不得,土匪头子脱掉衣服以后身材也太好了,宽肩窄腰大长腿、还有香艳旖旎的腹肌和人鱼线,鲸鲸毫无节操地凑了上去。

        成鲸鲸啊成鲸鲸,你也太没出息了,怎么能见色起意呢,他再帅也是土匪头子,身为一个行侠仗义的侠女,遇到土匪头子不给咔嚓了,怎么还能投降呢?管他娘的,反正是做梦,困倦、头疼,各种凌乱扭曲、天人交战,鲸鲸终于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鲸鲸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的世界变了天。

        眼前是个陌生的身体,她似乎在什么人的怀抱里,吓得她赶紧闭上眼睛,晚上做春梦也就罢了,大白天的怎么也做起梦来,一定是她醒过来的方式不对,她要重新醒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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