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掀开上衣，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也被唐铮身上的伤惊了一下。
细小的手臂上有一大片擦伤，隐隐渗着血。腹部和后背有几处淤青，应该是被踢打所致。除此之外，瘦小的身体上还有一些以前留下的创口，因为没有经过有效处理所以到现在都没有长好。
简直触目惊心。
唐玉茗神情复杂。
别说黑化的主角，就是他看了也恨不得把原主拖出来宰一宰。
皮肤暴露在空气里，少年似乎觉得有些冷，小身板微微颤了颤。
“唐大哥”
唐玉茗轻轻给穿回衣服，把人抱到床上，又开始检查腿上的伤。
少年颇为不安地扭动了一下。
毕竟以前别说是床，就连房间他也不敢随便进。
“别动，我看看你的脚伤。”
见唐玉茗没有生气，小唐铮又安静下来，略微有些僵硬地躺着一动不动。
唐玉茗检查了半晌，皱起眉头。
腿上的淤青还好，但是脚腕崴了却有些麻烦，此时又红又肿，像个馒头。
“没事的，我已经正过骨了，过两天便能好。”见他盯着自己的脚腕，唐铮开口解释。
唐玉茗顿时心情更加复杂。
这得受过多少次伤才能如此有经验啊
“疼不疼？”
“不疼的。”少年立刻摇摇头，自己爬下床穿好鞋，慢吞吞站起来，道，“过两天就会没事。唐大哥不用担心，快去用些粥吧，过会就该冷了。”
唐铮跟着站起身：“也好，走吧，我们一起吃。”
顺着唐铮跳过脚伤这个话题，唐玉茗没再多说，却已经暗暗将买药一事放在心上，起身带着人往厨房走去。
粥是用米煮的，熬得很稀，此时锅里早已没有了热气，桌上配菜也只有一小碟腌萝卜，清清淡淡，毫无香气。
“已经冷了，我再生火热一下。”
“不用。”唐玉茗把小家伙摁在长凳上，“你脚伤尚未好，坐着别动，我来。”
家里厨房空空荡荡，仅有小半罐盐和缸底一点米，唐玉茗翻遍角落，只找到一个鸡蛋。
这未免也太干净了些
不过好在便宜老爹种了些菜在屋前，这些天虽然吃得差不多了，但零零碎碎也还长了几颗。
唐玉茗果断摘了两棵青菜回屋，洗净切碎后放入锅里，生火熬粥。
炊烟袅袅升起，锅中渐渐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唐玉茗掀开锅盖，顿时一股粥香扑面而来，夹杂着淡淡的青菜味，清爽香甜。
唐铮睁大眼睛，似乎是被这股香味惊讶到，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唐玉茗拿出一个陶碗，敲入鸡蛋，熟练用筷子打散，然后顺着方向均匀倒入锅中，再撒上一些薄盐，用大勺慢慢搅动。
很快，一锅白粥就裹上蛋花，变得金黄喷香。
碧绿的青菜，嫩黄的蛋花，隐隐约约看得见一些莹白米粒，不仅是视觉上的盛宴，更是来自香味的洗礼。
唐玉茗盛出两碗端上桌。
“好了，尝尝看。”随即拿起勺子慢慢喝起粥来。
唐铮皱着鼻子闻了闻，顿时一股完全不一样的粥香扑面而来。
见唐玉茗已经动起勺，他这才慢慢伸手，小心翼翼尝了一口。
青菜的鲜香，蛋花的滑爽，随着粥一起进入口腔，不仅润滑可口，而且鲜香软嫩。
第一口青菜蛋花粥入肚，唐铮立刻就觉得胃里变得暖洋洋，口齿生香，回味无穷。
“如何？好吃么？”看着对面吃得眼睛弯弯的小家伙，唐玉茗有些好笑。
“唔，好吃。”唐铮抬起小脑袋点了点，“我从来没吃过这样好吃的粥。”
“不急，慢些吃，锅里还有。”
青菜蛋花粥虽然温和养胃，但毕竟是粥，饱腹感不强，况且小家伙还是长身体的年纪，不能总喝粥，营养也得想办法跟上去。
唐玉茗放下碗，深深叹了口气。
“小铮，过会儿我去一趟镇上，你待在家休息，莫要多动扯到伤口。”
唐铮闻言一愣，默默低下头嗯了一声。
唐玉茗起先没有察觉，后来意识到唐铮想到了什么，立刻解释：
“我不是去赌钱，家里还有一些碎银子，我去镇上买些米面油盐，顺便再添置一些物品，很快就回来。”
唐铮闻言又抬起头，怯生生朝他扯出一个略显生硬的笑来：“嗯。”
唐玉茗突然有一种穿来后芝麻信用瞬间负分的无奈感。
不过没关系，人都可以再做一回，钱和信誉也可以再赚嘛。
用过早饭，唐玉茗将想要洗碗的主角摁在院里小板凳上，拿给了他一把干辣椒转移注意：“小铮帮我把它碾碎，越碎越好。”
碾碎干辣椒不是什么体力活，也用不到脚，只需耐心仔细便好。
向来听话的唐铮认认真真坐在小板凳上，拿着石臼碾辣椒粉。
唐玉茗自己撸起袖子把锅碗洗干净，又将家里其余杂活都干了，这才收拾东西出门。
一番折腾，天色已经大亮，早集虽然结束，但街上该有的店面摊子却还没收。
唐玉茗站在门口叮嘱：
“小心辣椒莫要碰到伤口，也别随便用手揉眼睛。乖乖坐着，切勿多动，等我回来。”
少年乖乖点头，目送他出门。
唐爹临走前留了五两银子给他们二人，原本唐铮也有二两，但想也知道原主不可能放着白花花的银子不挥霍，自然是没有给他的。
还了之前的赌债，原主又买了酒大醉一场，唐玉茗此时手里只剩下可怜的一两又二十文，穷的明明白白。
到了镇上，他先去药铺给唐铮抓药。
想起那单薄小身体上遍布的伤痕，唐玉茗买起药来没有丝毫犹豫。
这年头看大夫非常费银子，自然而然抓药也便宜不到哪里去。
等唐玉茗拎着几包鼓鼓囊囊的桑皮纸离开药铺时，身上只剩下不到七百文铜钱。
大约合计一番，他又买了米面油盐并上一些调味，花去两百文。
百花镇不算大，但也是方圆数十里几个村子的中心，此时除了寻常开着的店铺，也有不少村里农民挑来蔬果家禽摆摊，虽然没赶上早集，但人也不少，纷纷前来换些银钱好补贴家用。
唐玉茗停在一处摊位前，指着老板篮子里的东西，问道：
“这些菌子怎么卖？”
“昨夜下了雨，这些菌子都是俺早上从山里采的，可新鲜着呢，”老板是个老实的中年汉子，笑着对他道，“小哥你若要，就算你五文钱一斤。”
“好。”
篮子里的菌菇种类很多，大小也不一，唐玉茗挑了一些中等个头的白蘑菇并上许多圆润小香菇，一并交给老板称量。
“两斤二两，就算小哥你两斤罢，一共十文钱。”
唐玉茗摸出十个铜板，递给老板。
有了蘑菇，那自然是该做一锅小鸡炖蘑菇给唐铮补补的。
于是唐玉茗又去了卖鸡的摊子前挑选。
鸡贩非常热情，拉着拼命推销：
“小哥既然要买鸡，不如干脆多买些回家养，以后也好时常有鸡蛋吃。”
见唐玉茗表情有些心动，小贩再接再厉：
“你看我这些小鸡崽，个个活泼机灵，好养得很。”
片刻后，唐玉茗拎着一篮子鸡崽并一只小鸡往回赶时，兜里只剩下两百文铜钱了。
摸了摸轻飘飘的钱袋子，唐玉茗深深鄙视了一下自己的剁手行为。
双十一思想要不得呐！
毕竟现在穷，得省着点花。
边想，他边路过一家新开张的布庄。
“客官进来瞧一瞧看一看嘞，铺子新进了一批好棉缎，最是适合做里衣，价格便宜哩！”
唐玉茗：“”
片刻后，唐玉茗将亲爹留下的五两银子用剩下七十八文，灰溜溜地回家。
————
进门时，唐铮已经将干辣椒尽数磨成了粉，正十分懂事地在替唐玉茗晒床。
唐玉茗见状过去帮忙，随口道：
“怎么不把自己的被子也拿出来晒晒？”
闻言，唐铮动作一顿。
唐玉茗很快反应过来，表情有些尴尬。
小家伙只有一床唐爹剩下的被子，又旧又薄，天气一冷根本无法御寒。
饶是这样艰苦的条件，昨夜还被喝醉的原主生生弄破，现在早就不能再盖了。
也不知道晚上他是如何睡的。
唐玉茗沉默片刻，道：
“是我没有考虑周全，忘记去弹棉花了。如今夜里凉，暂且先跟我挤一挤罢。”
闻言，唐铮很明显地犹豫了：“这……不会吵到唐大哥？”
那必须不会啊！
好哥俩抵足而眠这种画面怎么看都是刷好感度的绝佳方法，而且抱着还不容易冷。
唐玉茗尽力露出一个慈祥的微笑：“自然不会，两个人睡也能暖和许多。”
一夜之间，原本阴翳的赌鬼仿佛变了个人，浑身气质温和起来不说，脸上的笑也总叫人不由自主想要亲近。况且唐玉茗本就长得不差，如今没了那股狠厉劲，眼尾带笑的样子既亲切又无害，小家伙到底年岁小，此时被他这种气质影响，虽然说不上完全改观，但起码胆子变大了一些，相处时也渐渐少了些拘束感。他点点头：
“好。”
唐玉茗没忍住，伸手揉了把他的脑袋：“往后也别叫我唐大哥了，听着生分。我俩从小一起长大，我又长你三岁，你可以直接喊我声哥。”
唐铮闻言安静了片刻，抬起头看一眼唐玉茗，良久后，轻声叫了声：“哥。”
“这才对，往后凡事都有哥。”
晒过被子，唐玉茗将买回来的东西分门别类一一放好，又将屋里打扫一番，已是将近做饭的时间。
他看了看还没安顿的鸡崽，只好随意找了个竹篓先放进去，防止跑丢，等下午再搭鸡窝。
“哥买了鸡崽？”
少年凑过来，看着竹篓里毛茸茸的一群，很是好奇。
“嗯。等养大了也好每日都有鸡蛋吃，你还在长个子，得多补补身体。”唐玉茗一边解释，一边在井旁打水洗蘑菇。
唐铮闻言一愣，看着唐玉茗的身影，心底突然涌现一股复杂又难以言语的情绪，有些酸，有些苦，但又有些甜，也有些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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