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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十五」烟


晴空万里的午后,从城郊走下堤岸沿渠水漫步前行,一路的树荫枝叶彼此相连垂下光斑,夏日热稠的窒息随风吹散,此时再与朋友说笑些可有可无的废话,多年后闭目回想,可叹人间清欢不过如此。

        突然,冒出了一个也说不好是疯还是癫的暴躁老头,服道化都不过关地装成警察,指着你的鼻子就一顿臭骂,抽烟还似挑衅般故意往你脸上吐,声音又大又吵,刺耳地让你想给他一嘴巴子,你能忍耐住不抽这一耳光吗?

        凉芜的手已经扬起,但一页文书及时拦在眼前,盖着太微垣方方的印章,证明老头确实曾被赋予过管辖社区治安之权,民不与官争,扬起的手转而捋了捋头发。

        “伯伯,我们已经认识到错误了,况且就只在下边走了一小会,您不是真准备再骂个把小时吧?当然,我们不是不想接受您的教育,主要是怕您老累坏了嗓子……”有文书更好,水凄寒对处理这些事的经验已再熟练不过,边说着话就边把两指伸进了钱夹,取自凉芜兜里的钱夹。

        “打住!当我老头是什么人?”老头义正言辞地摆摆手,垂下烟袋侧立,让开了桥上被挡住的人行道。

        “诶呀,您误会了,我们是做生意的,这不刚要递名片给您吗?”错身间,水凄寒就已将两张最管用的名片塞进老头手里。

        前路视野开阔,最多再走五六百米就能淌进沽河水,这你看看,多省力气多省时间,水凄寒轻笑着挑起眉,示意还站在原地的凉芜可以走了。

        “等等,”未待眼神传到,老头横举的手臂已挡在凉芜身前,板起脸再次发难,“名片是递了,那行贿的罚款呢?”

        “哈哈,我劝伯伯还是见好就收了吧,咱也不瞒您,我姓水,您知道燕云水氏……”

        “用你插嘴!我就是知道才来找上你们。”

        水凄寒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虽早不是净朝那年月了,但水家也不至于不被敬畏反被针对啊,这治安伯伯是有什么背景说话竟敢这么横?再者,烟中传出的声音怎么变了,虽仍显沙哑,但绝不会出自老年人。

        “把话说清楚,你到底为何故意刁难?”凉芜俯身前探,眼前则又是一口烟雾呼出,笼住了不清的面目。

        “东张西望地乱逛,一看便不是什么正经人,没准就刚在探风要到哪作案,我这公仆不问明白怎么行。”

        “什么探风,我们今天可有很要紧的日程,人命关天!没时间再拖延了好吗?”水凄寒指着腕间并不存在的手表,大声插嘴。

        “那你倒说说目的地是哪啊?”

        “是……”是哪啊?水凄寒也想知道。避开烟中含威的双目,獬豸被缓缓抽出。

        “如果是这样,那请放心,我们绝不会去做不法之事。”凉芜说罢转向水凄寒,指着钱夹动动关节,“挑一张,把我们的名片再找出给他看看。”

        “好啊。”水凄寒点头会意,侧过身用另一只手打开钱夹。凉芜虽未挑眉,但此獠的古怪实已溢于言表,就好似完全不在意他人会怀疑一般。

        “久未出门,竟一时迷了路,不知能否向你打听个地方?”注视着眼前人似笑非笑的神情,凉芜开口问道。

        “当然,守法的公民有事相求,我又怎能不帮。”端起烟袋侧首拨弄着烟丝,迎上凉芜的目光不慌不急。

        “这沽河两岸,可有没有哪处地下被私建了渡口?”

        “地下渡口?真没听说过,那走的得是什么船啊?”

        “不是船,乃溺鬼往来之处。”

        “真想不到,原来溺鬼也能运货。”

        “水下无人,自然是敢运水上不敢运的,方便得很。”

        “这些可不是守法公民该懂的。”

        “奈何贼人太多,若不懂此间之道,怕是过个桥就给人害死了。”

        “哈哈,有趣,听你说得我也想见识一下那地下渡口喽,”烟袋探出桥栏,遥指向左岸仓库深处,乌黑的浓烟从火光曳动处冲天而起,随风穿河遮云蔽日,一临水处正熊熊燃烧。“不过不管是贼人还是赃物,我想现在都已经化成灰了,若快点跑,或许还能从废墟中翻出些证据……”

        “既然都有地方要去,那就不必再耽搁你我的时间,”雷声轰鸣,指尖迸裂的闪电斥退弥散的烟雾,这试探来试探去的废话说得再多,也只有亲身验证才能定夺真伪。“了当告诉你,我并没从溺鬼口中问出什么,你这是多此一举。”

        话音落,电光转瞬即逝,伴着水凄寒连串的惊疑声远去,二人已忽不见踪影,只剩烟中人凭栏自语,“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执明灭门竟变得这般麻烦?”

        “他就是那持棍之人?”

        “多半。”

        “一个老头?”

        “障眼法。”

        凉芜没去过那仓库,又不能召雷飞过闹市,二人只得落地即开始沿着沽河左岸飞奔,赶向不远处依稀可见的火场。

        “为何不直接制他去钦天监?”

        “真动起手我未必能赢过他,况且不确定他是孤身一人。”

        “你还记不记得烟袋当兵器讲是叫……”水凄寒的好奇往往不解不休,但现在也属实不是问这个的时候,“算了,那他整这一出到底想做什么?”

        “怕那溺鬼说漏了话,特地来试试我们。”

        “怎么他也在捉溺鬼,使搬运术的不都是他手下吗?”

        “为害一人将整车荫尸暴露给钦天监,依紫帷斗笠的行事风格,如此涉险本就不合情理,或许这次构陷炭皑的阴谋,并非是出自他的授意。”

        “所以他不是来帮忙的?”

        “显而易见,他是来杀光所有叛徒。”

        转过街角违章搭建的板房就是火灾现场,放眼望去只见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群众,皆七嘴八舌地在高论今日的热闹,他们似乎都以为别人已经报了警,至于到底有没有呢?谁也不知道,跪着的负责人更不知道,他已经快哭得背过气去,假发耷拉着露出光亮的头皮,但还并未光亮得能让大家注意到他,故而只好继续自顾自地如丧考妣,为从袍哥那借来的财路哭嚎,以及尚未运走的夹账回扣。

        “这老仓库着得还真猛,也不知道是嘛货这么旺火。师爷,咱们中就你来的早,有瞅见过里面嘛样吗?我记着打从我到这就没看大门开过,倒是这电网可天天通着。”

        沽河岸边停着辆加长吉普,三个身穿同款黑套装的男人正在车旁抽烟,他们都敞开扣子没系领带,衬衫下遮着不同型号的短铳。

        “对啊,师爷,这里到底是嘛啊,我有一回听见副爷打电话,说的好像是漕运的船,还是他妈嘛别的。”

        “古董,肯定过去的古董船,要不这安保的挑费都不值当。”

        “咱们这生意还有古董呢?我原来以为就铳啊炮啊……”

        “还想活命,以后就别再和他人提这仓库,”站在中间的师爷打断了他们附耳射声的猜测,低头调试了下手持摄像的焦距,“你们觉着只烧了几艘破船,副爷就能当街嚎成这样?”

        “的确,这也太丢人现眼了,咱不用去管他一下吗?”

        “看热闹就得,弄砸了这事太爷就算不要他的命,等官面查下来也稳抽他的死签儿顶罪。”师爷此刻恨不能支个麦克风到副爷嘴边收音,这样等上坟时弟弟才能听得清楚,“仗着袍哥作威作福的日子也终于到头了吧,赶在锅伙出事这节骨眼暴露渡口,看我接下来不把你手下那帮囊膪,挨个摁到河边放血。”

        几家欢喜几家愁,水凄寒此时也想似凉芜那般眉头都不皱一下就往火场里闯,但若要生还怕是就难了,说到生还,凉芜真的还活着吗?从进去到现在已经好一阵了,会不会是中了埋伏,难道整个火场都是布置好的陷阱!到时候我一个人该怎么收场……

        “有情况吗?”电光中闪出的凉芜正好撞见水凄寒波澜起伏的表情,转头回看濒临倒塌的仓库仍浓烟滚滚,“鬼奴和尸体都不在此处,这仅是个偷运铳炮的渡口,不过还好没有弹药在火场里。看来执明这一伙人,借着五鬼术可真掺和了不少买卖。”

        走神快的人往往回神也快,尤其是九霄云外这种长途走神,“那更代表他们为背着组织私自行动了,持棍人烧毁仓库就是想把紫帷斗笠在执明的一切痕迹抹除,现在我们已经被支到这边,河对岸……”水凄寒说到这将视线转向人来人往的火车站,举起明显缺了一块的青铜匕首,“先讲好我不一定能追踪得很准,其实现在我就什么都感知不到。”

        “溺鬼所说的位置就在这铁路桥左右,参照此渡口来看也应是于河底设有洞天,”时间紧迫,凉芜边说着边挥手列出咒文,眨眼便已将二人环绕在似云雾滚成的团中,“你沉入与他平行的高度就能感知到獬豸残片,随之我们会从洞口旁的界壁潜入,进去后记住在我动手前不要唤炁。现在站稳。”水凄寒还未反应过来将要发生什么,云团就已原地升腾又急速冲进了沽河水底。

        洞天即是在尘寰外单独开辟的空间,或依存于山河或依存于亭台或依存于器物,洞口之所在尺寸越小对施术人修为要求越高,沽河水底这个早先便可以说是质量最低的了,更不用提袍哥们本就不会洞天之法,为了与锅匪勾结还把持界符箓匀过去一半。

        故而洞天内处处昏暗,渗水不断,只能靠着似乎随时会在摇曳中熄灭的火把辨识左右,而此刻脚步声已越来越近,沿路的火把却未照见半个人影,七七八八身穿粗布短褂的啯噜子都眼睛瞪圆,满头冷汗地背朝着水边往身后移蹭。

        “麻皮,豁耳朵你个他娘的死咯?龟儿子要敢唬老子,看我不把你脑壳拧掉!”为首的秃瓢久不见哨口回话,一把将手中的茶壶摔到粉碎,暴跳如雷得似乎满脑袋烂疮都要掉下来。

        “你怕是没机会拧了,这位兄弟已然丢了脑袋。”众人闻声惊呼急忙转头看去,只见船坞上一人斜扛长棍,棍上担着具还在淌血的无头死尸,摘下斗笠,他依然身披着那件繁复奢华的远山紫袍,眉发皆是浅淡的堇色。“五爷别来无恙啊,这么大脾气,可伤肝。”

        “你,你,”秃瓢五爷现在已经连站着说话都困难了,袍哥兄弟们浑身上下都似筛糠般战栗,又是这尊无论杀多少人都跟碾蚂蚁一样随意的凶神,数年前侥幸逃过的尸山血海此时再度重现于眼前。“您为啥子要杀豁耳朵,就算我们是烂命,您这也得有个由头不是,我们这几年来可都做牛做马地出力。”

        “还敢叫唤?我给你解释的时间你不用来乞饶,反倒在这装什么义薄云天,真当自己是他妈什么五爷了!”紫袍人挥棍甩出无头尸体扔向众啯噜子,避闪不及的袍哥直接被砸吐了血。

        “您宰了头排大爷,您就是瓢把子,整个堂口都随您怎么安排,您要相信我,我们兄弟真的没有背叛您!”秃瓢五爷说着就准备飞奔过去跪下磕头,手里也紧紧扣住了袖箭的机括,他娘的这可是墓俑身上拆下来的销器,打到你个龟儿子身上你照样得死!

        “谁是你瓢把子,谁跟你们称兄道弟?少在这跟我装糊涂,没杀光你们全是看在五鬼术的用处,可你们又是怎么做的?你哪只耳朵听见我下令要害炭家了!”尺二的木梢,刺穿了暗装袖箭的整只右臂,紫袍人紧接着就又从长棍上抽出一根,挥射而出扎向秃瓢心脏。

        栽倒在地的五爷反应倒是很快,抓起血肉模糊的右臂挡在身前,腕关节转瞬粉碎,贯穿的木梢约有半寸扎进胸膛,秃瓢不顾断手剧痛从右臂上抓下箭筒,瞄准九步外的脑袋就按下了机括,随着箭簇的破空声,十数条□□上身的汉子同时从水下冲出,手里都攥着又窄又尖的鱼刀,皆大喝一声就向包围中的持棍人攮去,好似要把他活活捅成筛子才爽快。

        随之,一蓬血肉即在半空炸开,披紫袍的看也未看众人,稍一侧首躲过迎面的飞箭,抓起长棍一端抡圆扫出,正要直刺眼前人心口的汉子就被打塌了胸膛。待飞溅的内脏碎块坠下时,十几把刀已尽数失手,这落网之鱼的闪避就犹如烟一般,让人连衣角也摸不到半分。但他们没时间思考实力差距,呼出离水后的第一口气,滴水的锋刃便齐齐划向持棍人的喉咙,只要能抓住他的破绽……最内圈的三个汉子刚想到这,即被一棍穿透了太阳穴,三颗首级的血还没溅出就已被扔回了河底,披紫袍的转身间又一棍横插而出,六点眉心便依次被捅爆了头颅。外围的袍哥见情况不对拔腿就要跑,扫射而来的木梢却已抢先飞到,两两从啯噜子们脑后扎入又从双眼扎出。

        水凄寒吐了,剧烈呕吐,为不发出声音只能把头埋进水中,好一会才又重新睁开眼,向凉芜低语道,“这是什么,也太狠了,不用下手这么重吧?”

        “死斗时的肢体反应虽为一击就让对手失去反抗能力,不过按他们双方的差距来看,紫袍人无疑是在以杀戮消遣。”凉芜已控制云雾隐匿成黑灰色,将二人半潜在沉着成堆荫尸的水下。

        说话间,渡口的十余大汉已尽数肝脑涂地,持棍人的紫袍连血点都未沾上,更远处的袍哥皆跪伏在地,秃瓢则是早已跪都跪不住,靠在几捆竹竿旁不敢再有丝毫越矩。

        “打够了?”

        “您听我解释,兄弟们在晓得炭家竟敢拒绝您的要求后,就一心都想替您……”

        “替?贱种也配替我做决定?炭家的利用价值岂是你们这些烂命能抵上的,按计划至少也得留他们供货到今年除夕。”

        “我只求您放……”

        “别他妈插嘴!我现在就把话说透了,值得奴役的命我才会留,就像被剐的活驴,伤口只有活着才能长出嫩肉,至于你这种烂泥,居然还敢妄想刀握在你手里?没可能,决定谁生谁死的人,永远只能是我!能随时抡起棍子,将你们打得像狗一样的我!”

        此人还真是喜怒无常,上一刻还古井无波下一刻即滔天巨浪,而随即就又恢复到冷若冰霜。水凄寒看着凉芜咒文律动的指尖,只觉得这也太难判断什么时候出手了,要是还想再多听些紫帷斗笠的情报,秃瓢五爷怕是不知哪下就会让他一棍子给抡死。

        “我早知道你根本不拿我们的命当命,炭皙那个龟儿子当年把我们使五鬼的事告密给你,今天他老子不也是看你心情说杀就杀!我们是打不过你,连他炭家也不能找去算账喃?”

        “讲到头,只能怪你们当街打他的时候没直接打死,不然也不会有今天这些麻烦。”

        “然后你就来找我们替他报仇,剁了我们大……”

        “可别笑死咱,替那废物报仇?软骨头似的样子我看着都想打!在下可是为胁迫尔等输运荫尸才亲自登门,到这执明来也还是你五爷亲口答应的,忘了吗?”

        “大哥拒绝,你沉了大爷,三哥拒绝,你沉了三爷,几十条兄弟的命,我怎能不答应,难道还眼睁睁看着你把他们全都喂鱼?”

        “怕死就是怕死,装什么义气?这么义气,让你们头排大爷听着多惭愧,它可是早就把列位的烂账全交代了。”说着持棍人自袖中抽出根尺二的木梢,一只溺鬼被从脚心到左眼贯插其上。

        “大哥!怎么会?你个怎么找到我们大哥的?”秃瓢五爷涣散的瞳孔骤然缩紧,难以置信地望着木梢上的溺鬼,转而再遏制不住地嚎啕大哭起来。

        “百密一疏,我本以为你们永远都不会知道是炭皙告的密,谁成想大爷三爷执念竟如此之重,把这些破事全查清后告诉了列位。但炭皙那晚不在车上,尔等又怎能放过,它两个必有一在燕云跟踪,是不是啊,头排大爷?”持棍人捻动木梢,对穿的溺鬼疼得从头到脚哆嗦,但已然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你故意没动静,就为了引大哥三哥继续行动……”

        “毕竟捉鬼不容易。刚才在外面还本想用大爷钓三爷上来,一次性把你们全都杀光,不过却给它跑到别人手里了,现在只好抱憾。但你也别暗松口气,为问出你们的下落,那二人同样不会手下留情。”

        听到这水凄寒将手中的獬豸攥得更紧,眼前那披紫袍的才为真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恶极之人,无论是炭家还是锅匪袍哥与他相比皆不过尘寰中的走卒罢了。

        “现在是不是说啥子你都不会放过我们了?”秃瓢单手蹭了蹭脸上的泪,回头看向身后的兄弟,热泪再度盈眶而出。

        “怎么怕了?刚才动手的时候,还没做好死的准备吗?”持棍之人饶有兴致地看着木梢上的溺鬼,它褶皱的眼角此时流下了最后一滴泪。

        “不放过正好!袍哥兄弟,最重要的不是霸道,是忠义!”未等五爷再开口哀求,袍哥们即仰天长啸一拥而上,抓起散落的竹竿便要冲来与持棍之人拼命。

        “好!那我今日就赐你们忠义。”随着木梢上的溺鬼化作青烟,木梢在其手中一捻就如扇面般散开,紧接着,是接连不断的刺穿骨肉声,再然后,是众人这一生中最后的嘶吼。

        当洞天内重归一片死寂时,秃瓢五爷望着持棍之人面不改色的脸,心怀满腔不甘与愤怒闭上双眼,咬碎了剩下半口牙。

        “你是最后一个。”随手中长棍抡下,披紫袍的轻声念道,“布衣之怒,以头抢地尔。”

        震耳轰鸣,接踵而来的乃是似雨般迎面落下的漫天雷霆,还未待长棍挑起,凉芜指间迸裂的电光弹丸已飞掣射出,成片炸裂在木梢转瞬即至的昏暗半空,见封路不成,紫烟登时弥漫开来,却不料凉芜倏然与一颗未爆的光丸位置互换,顷刻近身那人三步之内。

        只见。长棍被凉芜右手凌空抓住,但他并未再采取下一步行动,只待对面那披紫袍的在数息后才又张开堇色的双目,随即长棍化作烟袋,紫烟逐渐消散。

        “真是败兴,阁下想要什么?”

        “炭氏与家师素有来往,还望天君手下留情放过他们。”凉芜与眼前人四目相接,掐着根木梢指向身后,“这啯噜子我虽需带回钦天监给炭皑作证,但到时供词上与锅匪勾结作乱的只会有袍哥,不会提及你们一字一句。”

        “不愧江湖上有事皆找凉家摆平,果然周到。叱雷君,都是薄命人我也不难为你,让炭皑把黑家的尸窖舆图交出来,我便不再找他。至于此贼,我不能放,袍哥与锅匪的账本全藏在神龛里,够你作证了。”披紫袍的注视着凉芜,忽又大笑一声。“龙首这徒弟当真教得好!咱们后会有期。”

        “站住,你说你认识我师父?”

        凉芜跃过二人间的一步之遥,将手伸进烟雾眼看着就能抓住持棍之人细问,指尖触衣的转瞬,却只见他倏然原地消散融入紫烟,随着青铜坠落的响声,熊熊烈火顺浓雾已点燃整个洞天。

        “竟是□□,”转头再看秃瓢五爷,一根从胸腔倒扎进喉咙的木梢正支着他的头颅,创口血流如注。“水凄寒,浸湿衣服去翻关公牌位,动作快!”

        “可惜。”洞天外,一只雪白禽羽的走兽口吐人言。其名为獍,生即食父。

        炭绫集,久失修葺的旧宅,一顶紫帷斗笠下一人盘坐于屋脊,双臂上平放一根通体镂空的长棍。他伴着远处传来的晚钟声醒来,似在回答梦中的问题般自言道,“何止认识……”。随后他迎夕阳站起,望向千年风雨摧残的砖瓦化作了一团紫烟,被风雨吹散。“炭家这么多条人命,够还给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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