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最终，千宫琉璃是从僵尸手腕上取下来的电子表上确认了时间的。
通过交叉对比，可以确定今天的日期是1993年7月9日。
然而，被落在沙发上来不及收拾的报纸日期却是在五天前的7月4日，到底是屋主懒得收拾，还是没有机会收拾呢？
僵尸病毒爆发也需要时间传播，而且根据电影里的常见设定，病毒从感染人体到把人转化成僵尸也需要一定的时间……粗略估算，生化危机应该至少爆发三天了吧？但也不会超过两个星期。
她在安全屋的附近潜行，尽可能地探索了这一片住宅区，虽然有些房子因为周围的僵尸太多所以她进不去，但一下午过去，她也已经清扫完了旁边三间屋子里的物资。无一例外的是，冰箱里的食物都很新鲜，证明在不久前还有人类在这里生活过。而水电还在正常供应，则代表了在更外面的地方仍然有人在维持社会运转。
只是她没看到一个活人，这里的居民大概都被感染了，要不然就是早就逃走了，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房子里会缺少了很多日用品，因为在逃难的时候都被拿走了。
但是，外面的僵尸数量却对不上。
每户的院子一般都有两、三只僵尸在散开游荡，聚集在一起的尸群也很常见，光是她看见过的就有至少三十只，是她无法在单枪匹马地清除掉的数量。
如果僵尸只会在原地游荡，那代表了这里至少有三十个人被感染了。独栋的房子一户又能住多少人？这一带不过也就六座房子，再远一点的住宅区被一条马路隔开，另一边可以看见一所学校，但是被栏栅围着，而僵尸不认路找不到出口，所以那边的僵尸过不来。
光是一个小小街区里就已经有这么多僵尸了。
僵尸的肉/体强度明明比起正常人还要差上一截，只是指甲和牙齿比常人要坚硬，但力量和速度都是和生前的身体素质差不多，只要用枪的话应该不难对付才对，是什么让它感染了这么多人？
难道，病毒可以通过空气感染吗？这个猜想让她背脊发凉。
银发少女垂眸看向自己的手，搜括得来的厨房刀染满了青黑的痕迹，黑色的是氧化的血液，青色则是僵尸身上不知从何而来的污垢，而握刀的手上也溅上了血，一开始是星星点点、像是雨滴一样的痕迹，后来沾上的血越来越多，斑驳的血迹在干透后几乎完全覆盖了原本白晢的颜色。
僵尸的血液除了血腥味之外，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臭，令人作呕。
不过，现在的千宫琉璃早就闻不到那股臭味了，因为她身上衣服沾的血太多，此刻，散发着臭味的正是她本人。感谢人类大脑神奇的屏蔽功能。
自己也会变成没有思考能力的僵尸吗？银白的头发打结成块，眼睛蒙上污浊，皮肤因缺水而起皱，身体的内脏慢慢腐烂，而自己则永远漫无目的地在寂静的世界游荡，发出无人回应的吼叫，直至被某人打爆脑袋，或者腐烂到失去行走能力为止。
……不对，僵尸可没那么惨，毕竟他们还会聚在一起，时不时发出莫名其妙的叫声也不知道是否在有效交流，但至少看起来一点都不孤单。
在这个地方，只有人类才是孤独的。
＊
千宫琉璃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打开了电视机。没想到的是，里面居然还真的在播放节目。她吓了一跳，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把电视声量调低，以免吸引到外面的僵尸。
晚上六点，她切换到新闻台，结果却发现新闻根本没有在报道任何和僵尸有关的事件，反而是在报导一场流感。
“未知流感正在美国基塔基州诺克斯县蔓延”，这是下方字幕显示的标题。
这是一场记者会，台上站着的发言人穿着军装，因为他的语速过快，以及说了一些她听不懂的词，所以她只能隐约猜出大概内容，不多，但是足够让她认清楚状况了。
美国政府打算用流感来掩饰真相，向大众隐瞒在诺克斯县爆发的生化危机。
在1993年，网上的社交平台还远没有发展到后世的水平，甚至连老式的手机都没有完全普及，所以军方要阻止消息传到外界是有可能做到的，这也是完全合理的做法，站在政客的角度来说，这种重大恶性/事件当然是能瞒就瞒。
到了这一刻，千宫琉璃明白了指望政府的救援是行不通的，军方不要扔个核弹来清扫病毒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至于救援？想要隐瞒真相，首先最重要的就是确保没有知情人士会把消息透露出去。在政府选择粉饰太平的时候开始，就等于官方放弃了诺克斯县所有居民的性命。军方断定普通市民不能活着走出诺克斯县，所以才有底气在电视上光明正大地撒谎。也就是说，即使她现在想要逃离这个城市，也有很大可能会在关键的交通节点上被军方阻拦，然后惨遭灭口——当然，也有可能会得到较为仁慈的对待，但也只是可能。
失望当然有，但愤怒吗？那也没多少。生活在贫民区的人从来不会对政府抱有期望，再说，她也不是美国人，比她更有资格愤怒的人大概已经也死得差不多了。
一直以来都生活在日本的千宫琉璃是第一次听说肯塔基州和诺克斯县这两个名字，自然也不知道生化危机曾经在这个地方爆发过。这表明了两种可能性：
第一情况是政府隐瞒得很成功，把整个州的人都封口了，因此消息传不出去，大众都认为这真的只是一场普通流感。
另一种可能性是，这里其实不是她所生活的世界，而是平行世界，所以在她所认知的历史里并没有这一场生化危机的存在。
然而，这两种可能性对现在的她来说都不重要。因为只有活着出去，她才能知道哪个才是真的。
千宫琉璃坐在沙发上，将视线从电视屏幕移开，放到窗外。
电视屏幕发出的蓝光勾勒着少女纤细秀丽的脸庞，同时也把她脸上没擦干净的血迹照得更加森然。
僵尸发出的嘶叫传达不到这个安全屋里来。当夜幕降临，原本静悄悄的世界又演变成了另一种寂静。黑暗彷佛将一切都吞噬了，包括阴影下的尸体、沾染血迹的刀具还有潜伏在外面每个角落的僵尸……天空中的那一轮明月和以前相比毫无变化，一切似乎都在瞬间回复到了原本的样子。
可是千宫琉璃知道这不过是自欺欺人。
尽管脸上带着骇人的血迹，千宫琉璃的眼神里却充满迷茫。
——从今天开始，她就要在这个陷入世界末日的城市里生存了。
——没有救援，没有任何能联系上外界的手段，甚至不知道有没有能回去的一天。
昨天的这个时候，自己还坐在孤儿院的餐桌前吃饭，在热闹的大家庭里和其他的小孩子们一起打闹着，心中唯一的忧虑只不过是下个月的期末考能不能再次考到第一，打算晚上偷偷熬夜复习。
焦虑和恐惧再度涌上心头。
太不公平了。为什么会是她被送到这种地方。
「是因为她做了不该做的事。」
这样的念头在脑海里浮现，心底角落的自卑情结对她低语。随即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少女的愤怒如怒涛，她在心中发出咆哮。
别开玩笑了！
说她的感情是错误的？侮辱少女心也有个限度！哪怕会被拒绝，她也永远不会觉得自己的感情是不该存在的东西！
唯独那个人——
她对那个人——
“无论是何等困难的战局，都肯定会有理论上的最优解。”
他的话语仍然在耳边萦绕，声音如同一束自天上而来的光线，穿透了黑暗的世界。
在这一刻，一切的不安和焦躁都宛如晨露般，在光芒的照耀下消散了，好像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没错。为了那个人，自己绝对不会放弃。
千宫琉璃握紧拳头，在心里发誓自己再也不会犹豫。
即使知道根本没有人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她还是低语道：“等着我，林太郎……我一定会回去的。”
——因为，我最喜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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