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四福晋坐在榻上看账簿，弘昭在她身边拿着一对三彩玲珑球滚来滚去，先扔出去一个，球抵达榻底，他再把剩下的一个玲珑球对准它扔过去。

        砰的一声，两个玲珑球撞到一起。

        弘昭拍掌，欢呼道：“碰到了！”他爬过去捡，一手一个，把两个玲珑球捡到手里，翻了一个身，背躺在榻上，憨态可掬。

        发现四福晋看账簿看得认真，弘昭眨眨眼，扔开球，拍了拍肚子，说道：“额娘，你看我。”

        闻声四福晋看过来：“怎么了？”

        弘昭：“我的肚子变扁了。”他深吸一口气收腹，掀开身上穿的褂子露出他“平坦”的小肚子。

        四福晋笑了笑，前倾身体，把他掀起来的衣裳放下来：“是热了吗，要额娘给你换清凉些的短衫吗，或者直接给你穿肚兜？”她手摸到弘昭的后背，还好，没有出汗水。

        弘昭大叫：“我不热，额娘，我是想要让你看我的肚子！我把衣服一掀，它就会变扁！不信额娘你来试试。”他重复说了一遍。

        “好好好，额娘现在就看。”四福晋低头看过去，弘昭的肚子圆鼓鼓，像有个小锅倒扣在上面。她在弘昭的催促声中将他的衣裳掀起来，一掀，他原本鼓起的肚子瞬间被他吸气收腹变平坦，她把衣裳一放下，他肚子又咻的一下弹回去。

        弘昭扬了扬下巴，语气像是发现了什么神秘事物一般十分的得意：“额娘，我的肚子它会变大会小，是不是很神奇？”

        四福晋忍俊不禁：“”噗！这哪是肚子会变大变小，明明是他吸气吐气的缘故。

        弘昭知道四福晋是在笑他，羞恼道：“额娘！”

        四福晋干咳了咳，顺着弘昭的意思装着惊讶地问：“是吗，弘昭的肚子这么神奇吗？额娘以前都没有发现，真是惭愧，额娘再试一次。”

        弘昭乖乖点头：“试吧。”

        四福晋笑着再次把弘昭的衣服掀开、放下，反复几次，弘昭的肚子会跟着她的动作，变大变小，她不由得笑出声，把白嫩嫩小糯米团儿似的弘昭抱到怀里，温柔说道：“弘昭，玩了这么久，累了吧，要不要睡午觉？”

        四福晋不说，弘昭精力十足，她一提到睡午觉，弘昭便觉得睡意袭来。

        他张开小嘴打了个小呵欠，躺在四福晋的怀里，揉了揉眼睛：“要睡，额娘，我困了。”眼皮子慢腾腾往下闭合。

        四福晋抱着他，轻轻摇晃哄他睡觉，柔声道：“困了那就睡吧，额娘在呢。”

        弘昭依赖的恩了一声，闭上眼睛立刻睡着，长长的睫毛一动不动，睡相乖巧恬静。四福晋大手抱着他，袖子遮住他大半个身体，同时挡住屋内的光线，让他能够睡得更好。

        这边，四爷等人被梁九功迎进乾清宫的西暖阁。

        康熙坐在榻上，倚着大迎枕，穿着件石青色四团云龙纹袷褂，腰间束着条白玉缀金腰带，精神矍铄，目光炯炯有神，太子站在他身侧。

        见到四爷进来，康熙眼眸半阖道：“朕叫你们来，是想听听你们对朝会上萧永藻弹劾一省布政使方牧的看法，说说吧，你们几个是怎么想的。”

        四爷下意识看了眼太子，太子的神情如菩萨般端正慈悲。

        直郡王第一个开口：“皇阿玛，依儿子看，萧永藻的弹劾是在为朝廷分忧，他的弹劾内容全是事实，没有一处是瞎编胡造，所以皇阿玛你应该将他所弹劾的方牧下旨贬谪。无规矩不成方圆，如果不对他进行惩处以儆效尤，将来地方官员人人效仿他私下挪用粮库粮食，那还谈何江山稳固。儿子行军打仗，都知道粮草先行的道理，足以可见粮食的重要性，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擅自挪用。”

        太子不怒不忧，表情依旧淡定，仿佛直郡王想要治罪的方牧不是他的人一般。

        康熙听了没动静，既没开口赞同也没开口反驳，殿内一时安静起来。

        八爷抬头看了看康熙，站出来说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儿臣亦担忧会有人效仿，布政使一职何其重要，不得不小心。”

        直郡王赞赏的给了八爷一个眼神，关键时刻，老八还是站在他这一边。

        五爷跟七爷皱着眉头思索，三爷想说话，又不知道要说什么，他看了看五爷跟七爷，学着他们的样子皱眉思考。

        康熙：“”视线掠过他们这几个，落到四爷的身上，叫道，“老四，你是什么看法。”

        四爷说：“皇阿玛派遣方牧担任广西的布政使，是想要他掌一省的民政、田赋、教化与户籍诸事，过去两年里，方牧从未出过一丝差错。儿臣认为方牧之所以动用粮库中的粮食，乃是情有可原。广西今年气候不好，月月多雨，灾情不断，赵大人也是为了百姓，百姓是大清的基石，是国之本，他们只图能够活下去，若是活不好便会生乱，防民之变甚于防川！”

        太子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直郡王皱眉看他，这个老四，怎么什么事都跟着太子的屁股后面走，就算方牧是太子的人，他也不至于为了太子，不讲对错的非要把方牧护下吧。

        康熙点点头：“你们都说的在理，方牧是该严惩，不过看在他情有可原，事急从权的份上，他的顶戴就不必摘了，罚他半年的俸禄，再取消他明年的回京诉职罢了。”

        他从黑漆嵌汉白玉炕桌上拿了一份奏折出来，递给太子：“拿去让他们看看。”

        太子将奏折递给离他最近的直郡王，不用他说话，直郡王啪的一下接过去，翻开看了起来。

        太子淡淡一笑，抚了抚衣袖，仿佛是在擦衣袖上沾到的灰尘。直郡王眼尖瞥到太子的动作，拿着奏折的手捏紧，似有把奏折扔回给太子的念头。

        三爷踮起脚歪着身体蹭过来看，打断了太子跟直郡王之间的暗潮涌流。

        三爷说道：“大哥，你的大拇指挡住折子上面的字了，我看不清楚，你把手指往旁边挪挪。”

        直郡王表情一言难尽：“”这个憨包！直郡王眼不见为净的把奏折塞给三爷，别过头不看他。

        太子笑了笑，云淡风轻的回到康熙身边。

        四爷八爷等人：“”老三/三哥这个郡王到底是这么得到的？

        奏折在众人手中走了一遍，四爷把奏折内容看完，心里松了一口气，知道他刚刚的话说对了。

        康熙：“方牧他做了之后就给朕上了这么一道请罪折子，粮仓建立不是为了让粮食在里面生灰，它一是为稳固朝堂，让朝堂握住粮价的舵把，不让粮商能有肆意操纵粮价的机会，为害一方。二是为百姓，粮仓能起到储粮放久的作用，若遇灾情，它能够救民。他有过亦有功，朕已经罚他了，之后他会留在广西将挪用的粮食填补回粮仓，什么时候赔补完了，什么时候他再回京，朕能容得下他。”

        “你们都退下吧。”

        众人应声道：“是，皇阿玛。”

        太子留下来，帮康熙整理榻上及炕桌上的奏折。梁九功送走几位爷回来，表情有些异样，康熙发现询问：“遇到什么事了？”难道是直郡王他们在外面发生争执，又吵起来了？

        梁九功摇头表示没有，说道：“直郡王跟八爷没有急着离开，他们去了延禧宫给惠妃娘娘请安，五爷七爷几位爷已经出了宫门，四爷奴才见到四爷去了一趟御膳房。奴才问了一遍，御膳房的人说是四爷向他们要了蜜酥饼这一道宫廷点心的方子，另外四爷还带走一些奶糕子。”

        “蜜酥饼？老四什么时候喜欢上这种甜点心了？”康熙纳闷，还有奶糕子，老四怎么也有拿？他不是一向嫌这是小孩子吃的吗？

        太子神色了然道：“皇阿玛，这些点心奶糕四弟应该是给弘昭带的。”

        康熙恍然大悟：“弘昭？朕想起来了，老四的嫡次子，还是朕给取的名。”他脸上露出笑容，“老四倒是疼他，在皇宫里都惦记着那孩子，要不是亲眼所见，朕都不敢想象老四还有这样的一面。”

        康熙觉得有趣，按下心里想将弘昭叫进宫看看的想法，单独叫弘昭进宫太过显眼，还是另外寻个时间。

        德妃生辰快到了，那天他会过去多坐坐。

        康熙：“老四是一腔慈父之心，他是慈父，朕亦是慈父。梁九功，你去御膳房叫人再做几样小孩子爱吃的点心，做好后派人送到老四那儿，就说是朕赏给弘昭的。”

        梁九功恭敬道：“是，皇上，奴才这就去办。”

        康熙看向太子，难得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怀念：“朕记得太子你小时候跟弘昭一样也是喜欢吃甜的，夜里醒了见到月亮，非要跟朕闹着吃广寒糕，不吃就不去睡觉。”不知不觉间太子长大了，不再是那个需要时时待在他身边才会有安全感的小孩子。

        太子笑着点头，放缓声音：“孤那会儿不懂事，闹腾，倒是惹得皇阿玛处处为儿子忧心。”自称从孤到儿子，亲昵的情绪层次渐进。

        康熙感叹道：“闹腾点才好啊。”若是太子还是小时候那样，就算闹腾了，也是能够轻而易举的打发掉。现在不行了，太子身边簇拥着一大堆人，他想往前走，他们也在推着他往前走，偏偏他这个皇帝不想他再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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