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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怎可辜负


  福海闻言,不禁摇头,暗道这女子心思,果然难猜,明明就是为了北正公而去的,却非要籍着小殿下拜寿之名。还好自己不是正经男儿,也不必去猜这女儿家的心思。

  南宫昭第一次出得宫来,自然事事新鲜,这也要瞧,那也要看。一张刚会说话的小嘴更是咿咿呀呀个不停,是以,这两炷香的路程硬生生走了半个时辰。

  本以为女君驾临,府上上下如何也得是千恩万谢,却不曾料到,董贵人的府邸,却已关门谢客了。

  虽在这城中无甚熟识的人,但不少朝臣还是看在北正公的面子上,携礼前来为其母祝寿。虽有他董氏族人尚且身在大狱之中,可陛下与北正公伉俪情深,众人皆是看在眼里的,只要他一朝还受宠,这母子二人便是如何也得罪不起的。

  天命之年,本该在北正的皇宫里接受前朝后宫的敬仰,却如今为了儿孙,漂泊异地,虽有王舍城中不少显贵前来巴结,甚至连长公主都来了,可这生辰终究还是过的了无生趣。方长叹一声,正巧被匆匆进来的董籼儿听见了,董籼儿知晓她心思,便只得装作听不见。

  “贵人,宾客们都到齐了,静等着寿星登场呢。”

  “该来的都来了?”

  董籼儿一怔,不知这话中何意,“殿下一早便来了,昭皇子今日身子不舒服,不宜出宫,便未曾一同前来,其他人么,都是些城中叫得上名号的达官显贵,都来为贵人贺寿呢。”

  犹记得去年生辰,大凉女君不远千里,差人向柴桑城送去一对稀世罕见的西域美玉,自己虽不喜欢这送礼之人,但谁叫自己爱玉如痴,倒也不得不为之所动。想必是自己那痴儿,为讨自己欢心,给他心爱之人出的主意。

  今年不比往日,自己虽身在王舍,非但没了厚礼相赠,连句问候的话都给省了。念及此,目色中不禁闪过一丝寒意,扬起嘴角冷笑一声。

  “我年岁大了,喜静,府上过寿,也勿要打扰到街坊四邻,籼儿,唤人去将府门关上罢,待寿宴毕了,再行打开。”

  “关上府门,若是...若是陛下驾临了,该当如何?”

  “该来的人都来了,不该来的人自然不会来的,去罢。”

  以董籼儿之聪慧,自然晓得,董贵人的用意。若是女君不来,自然无事,可若她真的来了,还吃了闭门羹,那真是奇耻大辱。只是,毫不知情的宋灵均夹在这二人中间,当真为难。可转念一想,今日所见,北正公眉宇间郁色更甚,想必是那女君蛮横,又给他气受了,能乘此时机消消她的锐气,倒也不错。

  实则,这半个月来,宋灵均也不无自责,回想起那日言行来,着实是自己有失考量,只顾着发泄心头不快,以至于忘记了她虽是大凉女君,更是自己需要去呵护的妻子。而一早出宫之时,刻意未带上南宫昭,便是盼着她能籍着孩儿之名,前来母亲府上走一遭,可左等右等,等到宾客散尽,终究是未等到她人来。

  床榻之上的人已是醉了,由着这般将他送回宫去,也不合规矩,董籼儿望着那张日思夜念的面容,一双秀眉挽的更紧了。他定是盼着女君来的,而今日里那女子有无来过,自己却心知肚明,若自己直言相告,他心头或可多几分欢喜,可一想到这欢喜非是因为自己,到嘴的话自然说不出了。

  外间传来一声轻唤,董贵人领着个贴身婢子走了进来,董籼儿慌忙站起身来,一双眸子还兀自盯着塌上之人。

  “贵人,已是戌时了,籼儿这便差人将殿下送回宫去吧。”

  “任他这般烂醉回去,那女子岂会饶他,且将这碗醒酒汤喂他喝下,待他醒了,再行回去不迟。”

  那婢子双手托着一碗温汤,呈到董籼儿面前,董籼儿正欲伸手去接,却又迟疑道,“殿下的贴身侍官便在外间候着,且将他唤来服侍殿下吧。”

  董贵人闻言笑道,“灵均少时病了,皆是你衣不解带照料于他,如今这是作的甚么难,莫忘了,这是在我府上,非是在大凉皇宫里,你二人还当是兄妹。”

  董籼儿羞红一张脸,垂眉轻声道,“籼儿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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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时过半的更声隐隐传来,宋灵均于梦中清醒过来,一时竟不知身在何处。掌心所及,乃是一片温软细腻,心头不禁一震,难不成自己醉了酒,竟又糊里糊涂的爬上了龙床,那可真是唐突之极。

  籍着微弱烛光低首一瞧,枕边女子紧闭双眼,一双秀眉微蹙,饱含着初承风露的羞涩和痛楚。宋灵均只觉心头气血翻涌难抑,胸中一阵剧痛,几欲裂开。与女君成婚那日曾许诺,一生一世一双人,而如今,这海誓山盟便由着自己亲手断送了。

  董贵人坐于太师椅上,望着堂下跪着的一双儿女,良久,方才叹道,“这事做下便是做下了,又待如何?”

  宋灵均已是万念俱灰,低首垂目,一言不发。做下这等荒唐之事,哪怕是酒后乱性,也万死难辞,只恨这夜太短,日头总要升起,自己又该如何去面对那结发的妻子。

  董籼儿早已哭成了个泪人儿般,他酒后失智,将自己当作成那个女子,是错,而自己将错就错,更是大错。思前想后,皆是自己贪念所致,害他成这般模样。

  踉跄着站起身来,边哭边道,“贵人,莫要再难为殿下了,千错万错,都是籼儿的错,籼儿这便去宫中向陛下请罪,要杀要刮,绝无半句怨言。”

  说罢正欲转身,袖口却被紧紧拉住了。宋灵均喃喃说道,“你何错之有,对她不起的人是我,该死的亦是我...”

  董籼儿望着那双星眸已是黯淡无光,只剩伤痛满溢,也不禁心疼。想他心中所念,唯有愧对妻子,而昨夜荒唐,于他而言,不过尽是累赘罢了。回想起那片刻温存,心中既喜且悲,柔声说一句,“殿下,籼儿不怪您,您如何待我,我都欢喜...”

  董贵人瞧着眼前一幕,摇头道,“籼儿,你这又是何苦,生米既已做成熟饭,便是缘分所致。你二人也算青梅竹马,且由我这做母亲的进宫去与那女子言说,教灵均收你入殿,日后好生服侍他便是。”

  宋灵均闻言,慌神不已,“万万不可啊,母亲,我与陛下曾相许,一生一世,仅此一人,我怎可辜负于她。”

  “好男儿三妻四妾乃是常事,籼儿相貌才识,无不是上上之选,许给你做个侧室,还委屈你不成了?”

  “旁人三妻四妾,孩儿管不着,于我宋灵均处,却是如何都不成的。”

  董贵人显是动怒了,直起了身子斥道,“女子的贞操是这世间一等一要紧之事,你要做这负心薄幸之人么?

  “我对籼儿不起,自当加倍偿还。”

  “哦?你打算如何偿还?”

  “北正内事仍由我作主,籼儿如今也已到了可受分封的年岁,我自不会亏待于她的。”

  董籼儿听其话中之意,便是要拿荣华富贵彻底断了自己的念想,不禁悲从中来,凄然一笑道,“籼儿非倾羡富贵之人,此生所愿,唯有在贵人身旁伺候,替殿下略尽孝道罢了,除此,再无他求。”

  董贵人却大有不依不饶之态,凛然正色道,“籼儿,你乃我北正皇室义女,切勿可妄自菲薄,母亲替你做主,这大凉女君应也得应,不应也得应。”

  宋灵均眼见母亲这般强势,心头一横,开口道,“母亲,你当真要这般为难于我,那孩儿便不得再在您身前尽孝了。”

  “哦?你要赶母亲走?”

  “母亲离开柴桑已有数月之久,城中大小事宜还待母亲操持,孩儿当遣重兵护送,好教母亲早日回去主持大局。”

  董贵人闻言,竟也不恼,只走过去将地上的人扶了起来,柔声说道,“想要母亲离去,也不是不可,只是,母亲年岁大了,常感孤寂,若有孙儿承欢膝下,方可缓解。”

  宋灵均不禁皱眉,“昭儿年岁尚小,且深得陛下爱重,母亲想将他带走,怕是不成。”

  董贵人嘴角一扬,嗤笑一声,“那孩子长相性子皆随他娘亲,母亲也未必喜欢,如何会带他回北正?”

  “那母亲...是何心意?”

  董贵人拉过一旁的董籼儿,将她一只柔荑轻轻覆在了宋灵均手背之上,扬起下巴正色道,“母亲要的,乃是我北正宋氏一族的孙儿,灵均,你可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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