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这是绍荣第一次看到这个时代真正的城市。常州城在本朝为望城，下辖五县，除了绍荣户籍所在的延陵，还有晋陵、天陵、毗陵以及兰陵。
其中晋陵县人口多，邻近长江，水路发达为上县。兰陵地势平坦，土壤肥沃，每年交粮颇多，亦为大县。
天陵、毗陵略次些为中县。延陵耕地较少，还有种不了粮食的山丘被评为下县。
每次府试，取中人数与县的评级有关。常州治下有一百个名额，延陵县做为下县，府试后只取中十人，有时候甚至连十个名额都占不满。
当然若是有特别好的人才，也会挪出几个名额。县试后每县平均有五十人来参加府试，在府试时就要在这二百多人中取前一百名，才能参加院试。
二百多人看似不多，然而这些人都是从县试中选□□的，而这仅仅是科举入门的第二轮考试。
排队查验路引后，进到城里，商队就和大家分开。
“爹，咱们先去住处吧？”好在他们进城的时候天还没黑透，州城到底不一样，他们从城南门进来后发现还有好些铺子，酒楼没打烊。
“阿荣，咱们是不是买点啥吃的？住的地方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开火。”大山问道。
上次他们到县城，就因为没想到这点，晚饭都没吃成。还好他们带了些糕点，才没饿着。
绍荣坐在车上左右张望了一会，看见包子铺还开着。“爹，我去买几个包子，你停一下。”
绍荣买了包子，顺便打听了永康院子那条街在什么位置。“嘿，还是阿荣脑子好使，咱人生地不熟的，找起来可麻烦。这常州城可真大啊！”
对于永昌来说，延陵县他都没走齐全，这比县城大得多的州城，他都怕自己转糊涂了。
买东西时顺便打听事情，是出门在外最快捷的方法。卖家看你照顾他的生意，又是顺嘴一提的事，多会很热心地告诉。
按照店家告诉的方向走，走了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他们就找到了地方。
“爹，你们等着我去叩门。”绍荣跳下马车，来到门前敲了几下。
“谁啊？”门内传来一个成年男子询问的声音，听闻是姑爷家的亲戚，他连忙打开门。
“亲家老爷快快请进，二位小郎君请。我们老爷夫人早前就吩咐了您要来，房里都打扫整理好了。”
这座院子不大，除了正房三间，厢房二间外还有二间偏房，和二间倒座房。
看宅子的老李头，今年四十一，孤家寡人一个。宋家见他本分勤快，就让他在这洒扫整理，看守宅院。
“亲家老爷，您看正屋厢房都收拾好了，您几位先休息下。我去给各位泡个茶。”他们把人都领到堂屋后，就转到做厨房的偏房里去。
“爹，你和大山哥住正屋，正好左右二间，你们一人一间，我去厢房住。
许是小叔对李叔说过，咱们是为了考试来的，有间厢房布置成了书房。”
大山原本想要推辞，听他这样一说，就同意住到西屋里。
老李头泡好了茶来，给大家倒好后，愧疚道“灶刚烧着，可惜天晚了来不急做些饭菜，要不我给您几位下些面条凑和，明日再做些好的吃？”
他也不知道亲家老爷一行哪日到，城里种不了菜，今天买的菜都吃完了。想吃新鲜的得明早去市集买。
下面条还要和面，又要擀又要切，时间不早了，虽然赶路的时间不长，大家还是想早点休息。
“我们来时，已经买了吃的，就着茶水先这么吃吧。你去厨房多烧些热水，好让咱们洗洗，早些休息。”
老李头听了绍荣吩咐应声去了厨房，大家吃完包子就各自回了房。洗去一身疲劳，一夜好眠。
三日后，卯时州府衙门外已经站满了排队的学子，绍荣拿着考引等候验身。
府试考三场，头两场各考一天，第三场需要考二天。考生只身进入考场，笔墨纸砚还有过夜的棉被都有考场提供。
一天里可以休息三次，有人会送饭食清水，要入厕也有专人引导监视。
绍荣按着考引找到考位。除每县的前二名，共计十人在靠近知州所在的内堂，其余的四十人在外堂。
绍荣看着砖墙瓦顶，很知足。毕竟剩下的考生都在室外，坐在用木板隔着的考棚里。万一下大雨，光靠考棚那点屋檐根本遮不住。
府试三场分别考贴经、杂文和策论。贴经要求通三经以上，小经《论语》和大经的《诗》《礼》为必考，若通五经以上为上上。
杂文考学子辞章文采，策论考学子政见时务。府试考试前十人为甲等，如府试一样，在参加院试的时候亦可提堂。
背诵默写，是每位学子的基础。若不是将四书五经背得烂熟于胸，光只是县试就过不了。
第一场考试除了拼正确率外，就是看考生的书法。等到第二场和第三场就是拉开考生差距的时候。
考试开始后，主考官常州城知州，开始巡视考场。
绍荣来考前还想着，万一知州巡考时，看他这么小就来应试，回头站他旁边看着，他到时要表现得怎么样。
毕竟他两辈子怎么样也是经历过大考小考无数，肯定给考官一个沉着冷静的好印象。
等进了考场他就知道他想多了，光是内堂就有三个和他差不多大的，更别提外堂，少说也有七八个。_
知州大人从内堂到考棚路过外堂的时候，也只是扫视了他们一眼。
这次考试相较县试要辛苦些，虽然外堂环境好些，可空间没变，还是一个小隔间，一个成年男子晚上是别想睡好了。
绍荣身量还未长高，倒是好些，但也没睡好。好在只考几天，忍忍就过去了，也未曾影响到他的发挥。
考完府试，进了院门，冯绍荣就直奔房间先补个觉。等到了他睡醒，已经是晚上了。
晚饭后他睡不着，就来到书房里将考的杂文策论默写下来。
“绍荣”大山站在书房门口，绍荣看他犹豫不前，正好也有事想要问他，便走过去将他带进书房。
“表哥，有什么事进来坐下说”等二人坐下后，绍荣给他倒了一杯茶问道“我看你这次来城里，好像有什么心事？”
大山默默点头“家里这二年条件好了，让我能念上书。原本我以为只要识了字，能找个好差事，我就能知足了。可我…可我不想这样，我想继续念书考科举。”
所谓，知道的越多越觉得自己的渺小。以前他只到过镇上，只见过村子附近的一亩三分地。自从上次去过县里，他才知道了科举意味什么。
马家在他们村已经是顶顶能耐的人家，吃穿住用自是不用提，在县里也是认识好些富贵人家。就算是这样，他家要去外省行商也要托人办路引。
在行商过程中，遇到办理相关文书的人吃拿卡要，举不胜举。若是家里有个秀才功名的人，办理文书可是要方便不少。
皆因秀才可以直接去拜见县令。马秀明家中不愿意去北方卖丝绸，也是因为出了常州就要开路引。
途经那么多的州县，不说安全问题，光是买路财就不知道要花去多少。
“学而优则仕，你能这样想，当然没错。表哥的功课我也看过，四书念得扎实，等到回去后，再继续攻读即可。可是有什么为难？”绍荣奇怪地问道。
大舅家近年养蚕后又买了些地，钱财也有富余，不然也不会让大山念书了。
大山有些难以启齿，可是想科举的念想到底更重“自从娘生了大川后，就没有精力养蚕了。
爹说我识的字也不少了，让我跟着姑父出门涨了见识后，回去就找份帐房之类的差事。”
……
大舅母生了小川后，除了家务又要带孩子，而且田地多了光靠阿公和舅舅人手也不够，所以就没再养蚕。
这样一来收入和以往比起就少了些，再加上二儿子出生后，家里又多了一张嘴，大舅俩口子就想让大儿子找份事做。
大山比他大一些现今也有十四了，先找个帐房学徒做着，等干个几年能单独做事了，正好就可以娶妻生子。
按照村里的生活环境来说，大山走的这条路已经是很不错的了。可是见过更广阔的天空，谁还想拘在一个小笼子里。
“原来是这事，之前因为事情还没有头绪，我就没打算说。现在我考完了正好有空，正准备找舅舅舅母说些事。”
绍荣之前也知道大舅母的事，她养蚕倒还行，就是缫丝不好，每次都是将蚕茧卖给绍荣家。要不是之前家里条件太差，她怕是宁愿种田也不养蚕。
“马秀明打算开家茶楼，如今正筹备着。我想着舅母手艺不错，不如在家里做些茶点供给茶楼，也不耽误她照顾家里。”
大舅母做饭手艺不错，这些茶点的做法也不难。这样一来大舅家，每月也能多点收入。
而且马秀明和他们一个村，拿货既方便，又是知根知底的人，大家都能放心些。
大山惊讶地问“这怎么可以，既然能赚钱，怎好交给我家。阿荣，还是让姑母弄吧。”
绍荣本就觉得娘又要带孩子又要做家务太累了，如果家里真的穷，多做点活也是没办法的事。
如今爹娘手上有二间租出去的铺子，还有二十亩田地，吃穿不愁。要不是还得帮爷奶家里卖蚕丝，连蚕他都不想让娘去养。
“我娘自己也有事忙。这事先和你说声，也是为了让你安心读书。等回到家里，我再和舅舅舅母仔细说说。
马家的茶楼一时还开不了，等定下了，舅舅就先把东西准备上。”
这事大山做不了主，绍荣打算在回去后，再和娘说说，娘说的话大舅肯定听的。而爹娘肯定是站在他这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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