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下课后，格兰拽住夏普克的袖子，指着光脑屏幕购物车的总金额，颤颤巍巍：“你确定这是书，不是钻石？”
她以前看的书除了爱德华扔过来的旧书，剩下的都是随手从网上下载，从来没买过实体书。
“一般课本都是这个价格。”夏普克点点头，残忍打破格兰最后一丝天真。
基金会只负责学费和住宿，其他费用自己承担。
夏普克他爸妈就专门转给他一笔钱买书。
格兰呢？格兰晚上当即去公用电话亭，把爱德华一顿痛骂。
爱德华模糊的声音从话筒传来：“唔，你用电子书就行。”
他说：“我读书的时候要不买上一届学生淘汰的二手书，要不就在光脑上用电子，都很方便。”
“可是都好贵。”格兰已经囊中羞涩，恨得不一块掰成两块使，就连食堂吃饭都吃不起，整天叼着营养液充饥。
“上个月店里的钱不是已经打给你了吗？”爱德华疑惑地问。
格兰身形一僵。
糟糕，有种被抓包的危险。
她连忙刹住话题，打着哈哈：“当然！我怎么可能没钱，真是太小看我了！”
“其实如果你缺钱，我也不是不可以借你。”爱德华挑眉。
格兰立即打蛇随棍上：“我的卡号是xxxxx……”
话还未说完，那边就把电话挂掉了。
很果断，很坚决。
她就知道爱德华这人靠不住！
回到宿舍，面对满桌子的零件和拼装成一半的光脑，格兰叹了口气，认命拿起扳手，继续熬夜赶工。
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把光脑组建起来。看形势，上学没有光脑如同战士打仗不带枪，寸步难行。
第二天早上六点，转校生到操场集合。
学校还算有点良心，免费发训练服给他们，不过都是压在仓库的存货，有些尺寸还缺货。
格兰就倒霉地领到两身大码训练服，最后还是拿针线缝补才勉强改成合身的款式。
戴帽子的教官背着手，早已在树下等待多时。
等人都到齐后，他按了下手中的秒表：“有几个人刚才迟到了，等会加罚。”
因为不熟悉位置而晚到几分钟的人面面相觑，虽不知道教官什么意思，但还是老老实实站好。
教官随后让他们按身高排列站队，一阵窸窸窣窣，格兰不负众望地从最后一排跃到第一排中间。
瞅了左边，又瞅了右边，有点尴尬。
等她有钱，一定每天吃一车钙片。
花了一番功夫，这群菜鸡学生才将队伍排整齐。
教官又按了下秒表。
“相信大家来到这里，都是为了日后大学报考做准备，”教官站在最前方，声音沉稳洪亮，每个人都能听清楚，“作为机甲专业的学生，最基础且最重要的一点，我不必多说大家也知道，那就身体素质。”
“机甲兵不仅要求精神力，还要求绝佳的身体能力，两者缺一不可。你有了精神力，但力量跟不上，相当于人走着走着变成了瘸腿——白瞎拉倒！”
格兰发现教官隐晦地瞥了自己一眼。
“今天的任务是围着操场跑十圈，由于最后一名同学迟到两分钟，列队浪费三分钟，所以加跑五圈，一共十五圈，跑不完不能离开！”
……等等，他说啥？
格兰以为自己听错了。
虽然第三预备学校很破，但当初修建时占地却毫不含糊。整个操场一眼望去大的看不到尽头，普通人跑一圈都费劲儿，更何况是十五圈！
教官话音刚落，肉眼可见几乎所有的学生脸都绿了。
教官权当没看见，不给他们任何做心理建设的时间，吹响哨子直接开始！
轰隆隆的脚步声随机从跑道上响了起来。
格兰夹在人群中，前面的人挡住她的视线，但她依靠灵活的体型，几下便在第一时间占到内道的位置。
随后，她便控制速度，悠悠闲闲在大部队里划水，既不掉队也不往前冲，一直保持在中间的位置不上不下徘徊。
跟她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要是真全程认真跑下来的话，人能丢半条命！
到后来，有人干脆就放弃，跟在后面走了起来，反正跑不完也没什么大不了。
他们以为小算盘打得很好，可论经验怎能比得上教官，那点小心思全在他眼皮底下暴露得干干净净。
年轻人这样可不行啊。
要朝气蓬勃一些才好！
于是，在跑到第八圈的时候，教官站在终点处，懒洋洋开口：“忘了告诉你们，这次成绩要算平时分的，最后计入分班总成绩，请大家稍微上上心，加油哦。”
这句话宛如一道惊雷，霎时劈到每个人头上。
我靠，你怎么不早说！
众人被教官的回马枪杀了个措手不及。
他们也不傻，目前只要跟未来的分班成绩挂钩的东西，那简直比黄金还贵重。
顿时，懒也不偷了，注意力也集中了，也不学老大爷遛弯了，一个个咬紧牙关，摆动手臂开始提速。
混迹其中的格兰察觉到，当教官说完以后，周围人的速度明显加快，后面的一些人甚至从外道超过了她。
比起其他人的争先恐后，格兰倒是对成绩不在意，微调了下速度，便稳稳保持身形，按照自己的节奏，不紧不慢占据着内道的黄金位置。
可是她不急，有人急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格兰逐渐感觉到有些吃力。
她本身耐力不行，最近吃得也不好，饥一顿饱一顿，全靠营养液活命，除此之外还熬了两宿的夜捣鼓光脑。
一来二去，身子连以前都比不上，能坚持到现在全靠意志力撑着。
她的呼吸开始急促，两条腿也开始如灌铅般沉重。
这样有点危险，格兰慢慢调整呼吸，看到教官提醒还剩四圈时，心想希望就在眼前，再坚持一会儿。
结果意外在倒数三圈发生。
所有人都想跑内道，因为内道省事，而超越的最好时机，则在于弯道。
有人便瞅准机会，趁着即将进入弯道，猛地提速，意图从最里道擦线超越，丝毫不顾忌跑在旁边的格兰。
格兰见状，没放在心上，准备等会给他腾个地让让。
可对方却没这么友善。
当两人并行时，他假装侧了侧身，暗地里用臂膀蛮横粗鲁地将她挤到一边。
格兰骤不及防直接摔倒在地上。
倒地的时候，耳中响起扭曲的嘶鸣声，仿佛过了许久，她才恍惚辨认出那是胶皮踩到胶皮时的黏腻。
刮过的风夹杂着湿咸的汗味，胃部激起一阵痉挛，格兰捂着肚子，趴在地上干呕。
似乎有无数的人从自己身边经过，沉重的脚步无情地践踏在土地，而后又无情离去。
即使所有人都看见有人跌倒在跑道中，但也无人愿意浪费宝贵的时间停下脚步去帮助竞争对手。
格兰胸口剧烈起伏，汗水沾满了整个后背。
别人以为她瘫坐在地上无力起身，可却不知，一束目光透过浸湿的碎发，如淬着寒光的匕首直直射向对面的男生。
艹！
他居然敢推她？！
那人绝对是故意的！！！
格兰着实低估了某些人不要脸的程度，觉得自己好心当作驴肝肺。
居然敢欺负在她头上，嫌自己活的不够长吗！
她摇晃着身子，重新站起来。
教官拿着计分表，虽然看上去漫不经心，但实际上将整个操场尽收眼底，每一个经过的学生都会被其评估一番。
格兰摔倒的一幕自然也看见了。
说实话，对于这批学生，他其实并不看好。
政府主持的基金会虽然出发点是好的，但是它低估了教育培养的周期性，更不必说那些具有一定基础的战斗学科。
比如单兵作战专业，比如机动机甲专业，都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打基础。
像学校正常入学的学生，虽然只比他们早入学两个月，但大部分都提前接触过相关的知识和训练。
而这一批基金会输送过来的人，部分来自本市，剩下的则来自底下的市镇。对于他们自身的潜能如何、未来如何，教官个人持有保留意见。
就如同那个女生，这种情况他见多了，体能不足，力量太弱，根本不能够支撑长时间的运动。
现在，哪些学生能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场上的形势已经很明朗，教官在心底摇摇头，只希望结束时不要哭得太惨，便不再管她，开始抬笔在纸上写下什么。
然而情势却陡然发生变化。
教官本来没有注意，但一群吃力跑步的人当中忽然冒出一个狂奔的人，尤其还来势汹汹，实在是太突出了。
突出到连教官都忍不住将注意力从别人移到她身上。
而且，他越看越觉得对方像一只凶猛的小狮崽，盯着前面猎物的喉咙，即使拼死也要一口咬下。
此时此刻，被格兰超过的学生也纷纷大惊。
卧槽，都跑到这种程度了，居然还有力气加速？！
惊愕之余，一些人也担心身后有人超过自己，一咬牙也豁出去了，拿出吃奶的力气使劲向前冲。
你冲我，我冲你，如同推倒的多诺米骨牌，所有人的节奏全被打乱了！
而引起这一切的格兰丝毫没有意识到，她眼里满满全是前面将她撞到的人。
而对方似乎也察觉背后情况不妙，基于天性和本能，如兔子一般惊慌地撒丫子狂奔。
格兰怎会允许？咬紧牙关，全力发动引擎向前冲刺！
两人的距离在格兰的追赶下不断缩小，并且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甚至能摸到对方的衣角。
而后，她越了对方，并以难以超过的速度，直接冲向两百米后的终点线。
……
“干的不错嘛，”教官笑眯眯地在表上填上成绩，“回去好好休息，明天见。”
格兰紧紧抿住嘴巴。
而那个撞她的人在她之后，也到达了终点线，此时正半死不活地趴在地上，露在外面的两条腿微微抽搐。
格兰则看上去脸色如常。
见教官没有其他事，格兰望了眼地上的人，转身向宿舍楼去。
她脚步匆匆，甚至连路上准备去操场上课、向她打招呼的夏普克都没有理会。
可一回宿舍，她就奔去厕所吐个昏天黑地。
吐完后，格兰才感觉好受些。
拿纸用力擦拭嘴角的涎水，她又连灌好几杯水，将喉咙漫上的铁锈味压下去。
四周瞅瞅宿舍只有她一个人，格兰便放心的原形毕露——
把那人化成纸片小人，放在脑中当成沙袋连续猛锤。
锤了一顿，郁闷的心情慢慢平复。
她从不是忍气吞声的人，最初的设想是冲到绊倒她的人旁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伸腿也把他放倒。
最好摔个狗啃屎，让他尝尝她遭受的滋味。
只不过濒近冲刺时她没刹住车，干脆迎着终点线直接撞了过去。
坐时间长了，疲惫如潮水不断涌上来。
下午还有文化课，格兰干脆拉上被子补会儿觉，起床后又磕了瓶营养液，才感觉精力充沛了些。
待出门上课之前，她走到洗手间里。
冰冷的水流将脸和鬓角打湿，格兰抬头看向镜子，镜子里边的人脸色苍白，皱了皱鼻子，似乎嫌自己太安静，又作出一个不甚好看的鬼脸。
进入教室时，大家都病恹恹趴在桌子上，魂魄从嘴里飘出来，晃晃悠悠升到半空，一看就还没从上午惨无人道的跑圈中恢复过来。
格兰还没有课本，坐在躺尸的夏普克旁边，先凑合着借他一用。
上课铃响了，一名盘着头发穿着职业裙装的女老师踩着高跟鞋走向讲台，笑起来温温柔柔，像极一朵娇柔的百合。
格兰对温柔的人没有抵抗力，她想给对方留个好印象，悄悄学着别人的样子，拿出笔和纸摆在桌子上。
可随着投影仪的打开，格兰才发现她错了。
原来上午那些体能训练根本不算啥。
现在才是噩梦的开始。
百合花摇身一变顿时成了霸王花，拿着长长的细杆，指着屏幕，柔和问道：“哪位同学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定理？”
望着一串不知所云、跟天书一般的公式，格兰缓缓吸了口气，恨不得跳窗回去跑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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