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68章
另一边，阿善的灵鞭被击溃后，莲生拔剑挡在了她的身前。
狂风大作，空中的血腥气息弥漫开来，狂风散去，一道诡异的身影凭空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身披黑色斗篷，斗篷顶端伸出一双怪异的角，似龙角却弯弯曲曲，似鹿角却通体漆黑，宽大的斗篷挡住了身躯，可斗篷外却不是双腿，而是一截粗长的似蛇非蛇的尾巴。
更怪异的是他的眼睛，他只有一只眼睛，且眼珠是鲜血般的红，此刻他那只看起来邪恶无比的眼睛正不怀好意的来回打量着几人，尾巴盘起，尾巴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打着地面。
虽只是这样立在他们面前，可气氛却莫名变得无比压抑，阿善幻化出一条更加粗壮的灵鞭，进入了完全的戒备之中，眼前这不知是什么身份的妖怪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就连莲生也绷紧了身躯，他从眼前这妖身上感到了令他几乎动弹不得的威压。
一个莫名的念头在脑海中盘踞，这个妖怪比他们强大数十倍不止，他们所有人加在一起也不会是这个妖怪的对手，甚至连让他受伤都做不到！
红色眼珠灵活的转来转去，最终落在了阿善的身上，像发现了什么惊天的宝贝，那妖咧开嘴露出锋利的獠牙，语气惊喜又贪婪。
“嘿嘿，看来狸三所说不假，像，真像，只是未曾想到这等好事竟然被我遇上，真是天助我也！”
他声音尖利，虽不刺耳却让人感到莫名的阴冷。
“不过，得先收拾了这个小东西。”他目光转到萧铮身上，冷笑着说道。
笼罩在萧铮身上的金光已经消失，萧铮再次陷入了迷茫状态，虽是如此，可他却本能的感到了危险，冷眼对上不知名的妖怪，警惕着他的一举一动。
如果身上有毛发的话，此刻阿善的毛发恐怕已经全部竖起，刚刚那妖怪的目光落在它身上的时候，阿善竟忍不住感到战栗。
意识到此次情况的棘手，阿善没有一丝把握能够全身而退，拉了拉身前莲生的手，阿善示意莲生先走。
虽不知原因，但那妖的目标显然是自己和萧铮，莲生一个凡人恐怕根本没有引起他的注意，如此莲生离开对他来说恐怕也无关紧要。阿善顾不上自己的安危，可至少得保证莲生安然无恙。
可不曾想，对她一向温和的莲生这次却冷脸拒绝了她。
莲生手中握紧刚刚拿出来的，师父给他的香囊，严严实实的当在了阿善的面前。
他明白此次情况的凶险，可他做不到独自逃生这种事，更何况是要他丢下阿善，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阿善一人置身于危险之中。
阿善紧抿双唇，见莲生无动于衷只好作罢。
源源不断的灵力注入到灵鞭中，阿善暗中蓄力，时刻准备与对面那妖决一死战。
萧铮也谨慎的盯着那妖，黑雾无声的翻涌，慢慢的汇聚到他的身旁，气氛越来越紧张，战斗一触即发。
此妖名为朋蛇，乃是妖界三大妖将之一，妖王陨落数百年，妖界大权基本上被三大妖将瓜分，只是三大妖将势均力敌，彼此制衡，虽都想压对方一头可却无计可施。
狸三是他的手下，被他派往人间多日，前些天狸三传来消息，说是在人间遇上了一个极像那位的小妖，事关重大，他立即命狸三暗中跟踪并寻找时机将那小妖带到他面前，可谁知狸三竟跟丢了那小妖。
但所幸，狸三可以确定那小妖是往漠城的方向而去，漠城本该是三为妖将之一，九尾负责之地，但他暗中使了手段调换了人手，早早等在了漠城，只等那小妖的到来。
如今，亲眼所见到这小妖，朋蛇几乎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像，实在是太像了，如果这小妖真的跟那位有什么关联，那他可是大大的立了一功，届时等他们的计划成功，那他绝对是最大的功臣，如此一来，还愁不能压那两人一头
朋蛇压住自己内心的躁动，强行使自己冷静下来。他还有事情没有完成，阴冷的目光看向一旁的萧铮，这位九尾培育了许久的鬼将军，为了出现在这里，他可是答应了九尾帮他收取这颗已经成熟的“果实”。
红色眼珠中的兴味消减，取而代之的是带着血腥的残忍，他紧紧盯着萧铮，他已经迫不及待的要解决这道开胃小菜，好迎接真正的大餐了。
萧铮察觉到了什么，精神紧绷，黑雾凝在身后几乎化为实质。
身影越来越淡的萧然此刻终于回过神，她面前是即将消失的文卿，斜后方一点是已经进入战斗状态的萧铮，朋蛇强大的威压让她几乎喘不过来气。
萧然静静的注视着无声无息的文卿，垂下的眼睑盖不住眼中的哀伤，她缓缓起身，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萧铮。
那一眼中的情感太过复杂，已不是现在的萧铮可以理解的，可还不待萧铮细究，萧然回过了头。
迈过文卿，萧然以薄弱的身影挡在了两人的身前。迎上朋蛇冷血的目光，萧然丝毫不退缩。
她的爱人，她的阿弟，一直把她护在身后的两个人啊，如今终于轮到她挡在他们的身前。
自不量力也好，以卵击石也罢，她只想在再一次的危险时刻，把他们护在身后，告诉他们，他们不再是孤军奋战。
萧铮不解的看了一眼身前的萧然，但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下一秒他再次把全幅心神放在了虎视眈眈的朋蛇身上。
他再也不能理解凡人之间的情感，他也不会知道此刻站在他面前的身影意味着什么，他更不可能知道他曾经珍之爱之，此刻视死如归的阿姐，心中最后的遗憾是没能最后一次紧紧拥抱自己的阿弟。
阿善注视着萧然，她毫不畏惧的站立在最前，那是全然的保护姿态，仿佛在对朋蛇说所有的一切都先冲她来。
阿善忽然有片刻的恍神，一股复杂的情感潮水一般的涌至她的心田，内心酸胀，她有一股莫名的既视感。
某一瞬间她与此刻的萧然共了情，就好像什么时候她也曾这般无畏的挡在什么人前面。
可是是什么人呢，她想不起来了。
所幸这只是一闪而过的情绪，阿善迅速的回过了神。
而此刻的朋蛇已经不耐烦，他不屑于凡人间的情情爱爱，他只想速战速决，以免再发生什么意外。
迅如闪电，一道被黑气包裹的白光急速的袭向萧铮，那白光看似普通，实际却带着令人难以招架的威力，而威力之大竟让萧铮一时反应不及，动弹不得。
白光已经近至眼前，可朋蛇却突然恶劣一笑，接着白光竟一个急转狠狠穿过萧然的心口，然后去势不减攻向萧铮。
灵鞭腾空而去，充沛的灵力使灵鞭泛起阵阵白雾，莲生的龙泉剑也脱手而出，以毕生最快的速度向白光而去，可一切都太迟，实力差距过于悬殊，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反击的余地。
萧然无力的跪在地上，脸色惨白，身体从指尖开始慢慢在空中消散。
萧铮呆然低头，胸膛已然被穿透，四散的黑雾疯狂涌向胸口试图弥补那个骇人的大洞，可刚刚靠近就诡异的化为一阵阵白烟。
萧铮僵硬的抬手抚摸胸口，他的心，没了。
阿善被眼前的景象震惊，迅速看向朋蛇，却看见他隐约露出一抹残忍而愉悦的微笑，斗篷微微翻动，在手掌的位置处，一颗缠满阴气的黑色心脏正如常的跳动。
那是萧铮的心脏！
阿善忽然抑制不住的颤抖，眼前这妖的实力比她想象的更加厉害，她们没有任何胜算！
牙关打颤，阿善艰难吐出一个字，“走!”
死命的推着莲生，阿善连手掌都在颤抖。
“一起走!”
莲生反手握紧阿善的手，甚至来不及收回龙泉剑，只想快速远离这里，他的心情同样凝重，还伴有十分不祥的预感。
现在萧铮已经被解决，那他的下一个目标是不是就是阿善？
莲生不敢细想，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带阿善离开！
可还没有跑出几步，身后就传来“嘿嘿”的怪笑声。
“如此狼狈的四处逃窜，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啊。”声音近在咫尺，仿佛就贴在耳后。
莲生的汗毛一瞬间全部竖起，来不及回头，反手狠狠的往身后抛了什么东西。
“滋啦”仿佛水雾被大火烘干的声音响起。
是锦囊里剩余的两张符咒。
身后阴冷的气息消失不见，可还没等两人松口气，耳后却再次想起了那道声音。
“咦，想不到我还小看了你这只小蝼蚁，你还有什么招数，全部使出来让我开开眼。”朋蛇以逗弄什么东西的口吻说道。
逃不掉了。
阿善率先停下了脚步，莲生也随之停了下来。
萧铮已经不见，刚刚的地方空空如也，没有一个人幸存。
见两人停下，朋蛇便也停下，他饶有兴味的看着两人，当然，更多的是看阿善，好似十分期待阿善接下来的反应。
彼此无言，气氛陷入胶着。
阿善表情不善，灵鞭握在手中已经蓄势待发。
莲生悄悄的把阿善掩在身后，心情前所未有的紧绷，既然不能力敌，那就只能智取了。
“不知我们是否得罪过阁下，若是，在下先再次给阁下赔不是了。”莲生先发制人。
可朋蛇却不予理会。
“你们之间竟是以你为尊？真是稀奇，这点不像，不像。”朋蛇盯着阿善，眼睛微眯，啧啧称奇。
莲生沉默。
“不知阁下所意为何？”
“嘿嘿，”朋蛇终于正眼看向莲生，“若我说我要你身后那只小妖呢？”
阿善身体瞬间紧绷，莲生紧了紧握着她的手，彻底与朋蛇撕破了脸。
“那就得罪了。”
话音未落，莲生脚下一蹬，袖中暗藏的匕首出鞘，直接向着朋蛇露在外面的红色眼珠而去。
这是莲生观察许久，找到的唯一一处也许可以称得上缺点的地方，现在是绝佳的时机，背水一战，这或许是他们唯一的生机。
与此同时，灵力凝成的粗壮灵笼瞬息之间罩上朋蛇，内里尖利异常的丝猛地收缩，带着想要他一击毙命的磅礴气势。
实力差距悬殊，唯有出其意料的突袭才可能赢来一丝希望。
阿善和莲生用尽全力，哪怕只是拖延一会儿，他们就有希望逃出生天。
可现实却狠狠击碎了两人的妄想。
朋蛇冷笑一声，收起之前的玩弄心思变得嗜血无情。
莲生握着匕首的手停在半空前进不前，急速缩紧的灵笼也骤然停止，甚至下一刻灵笼开始不受控制的旋转，锋利的灵丝向着莲生伸出的手腕急速而去！
莲生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定在半空中动弹不得，紧急关头，阿善的灵鞭飞至缠绕在莲生腰间，使劲一拉，莲生从空中跌落。
下一刻，旋转的灵笼细丝便急转而过，削掉了来不及离开的刀身。
阿善后怕的呼出一口气，朋蛇见状恶意的笑出了声。
事已至此，哪怕再愚钝阿善也察觉出了朋蛇的故意玩弄，他明明有足够的实力将她们一击毙命，可他偏偏要将猎物肆意玩弄，看她们垂死挣扎的丑态。
微微眯眼，阿善的战意被激发。
朋蛇感受着阿善的愤怒，笑得更加肆无忌惮，示意阿善看向一旁的莲生，以蛊惑的声音说道：“我可以放你一命，只要你，杀了那个人类。”
莲生一愣，随即镇定下来，朋蛇的充满恶意的顽劣目光落在他身上，可他却毫不在乎，他坦然的看向阿善，目光前所未有的温和。
如果这是唯一的方法的话，他愿意接受。
他自己一个人死在这里总好过两个人一起死，而且，想到以自己的命换阿善的命，他的心里竟然没有丝毫抗拒，甚至还有些欣喜，只要阿善可以活下来，哪怕是付出他的生命又有何妨。
阿善看向莲生，握紧了手中的灵鞭，眼中是淬了寒冰般的寒冷，下一刻，灵鞭狠狠挥向朋蛇。
“我要你死！”阿善冰冷到不带一丝情感的声音响起。
朋蛇撇撇嘴，一幅意料之中的样子，轻松躲开阿善的鞭子，说道：“你与她这一点不像，她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如果是她面对这种选择她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杀死对方。”
下一鞭又至，朋蛇却不再躲，伸手抓住灵鞭，阿善神情一凛，使劲一拽却拽不脱。
“不过你与她又有一点很像，那就是不该心软时心软，本就是见不得光的存在却非不肯认命，明知道是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却偏偏要得到，人妖殊途却偏要动心，你与她同样冷血，自私，痴心妄想最终只能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她活该，你与她一样活该。”朋蛇步步紧逼，语气嘲讽。
“她已经付出代价，你也该付出代价，你苦苦奢求的一切，你所有不该有的念想，既然你自己断不了，那就由我来帮你断，也免了你再重蹈她的覆辙。”朋蛇声音变得冰冷，甚至还有几分残忍的跃跃欲试。
阿善尚且没有反应过来，他说的她，到底是谁？
朋蛇掌心用力，灵鞭便节节断裂，随即化为破碎的灵力消失不见。
下一刻，红色的眸子勾起残忍的恶意，接着在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宽大的斗篷翻涌，磅礴的灵力化为利剑迅猛的刺向不远处的莲生!
莲生瞳孔骤缩，脚尖迅速点地向后退去，与此同时，阿善拼尽全力挥出一道灵力，试图阻止那把利剑。
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阿善挥出的灵力甚至还未来得及成型。
一大一小两道灵力相撞，阿善的灵力被瞬间击碎，而另一道灵力气势有所消散，可还不待阿善松下一口气，朋蛇斗篷轻动，数道比第一道灵力更盛的攻击用更快的速度攻向莲生!
不！阿善目眦欲裂。
巨大的蛇身显现，蛇尾从天而降，千钧一发之际挡在了莲生身前。
“嘭嘭嘭”几声巨响，被一同击起的黄沙纷扬落下，阿善化为人型，满身鲜血，无力的瘫倒在莲生身前。
“阿善!”莲生惊呼，语气是难掩的焦急。
朋蛇站在不远处，嘲讽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莲生紧紧抱住阿善，手臂不受控制的颤抖。
全是血，阿善的腿上，身上全是鲜血，如此刺目的鲜血。
阿善脸色瞬间惨白，认识这样长的时间，莲生还是第一次看见阿善这幅奄奄一息的模样。
他感到自己的心在颤抖，心里极度慌乱。
“莲生。”阿善喊着他的名字。
“我没事，一点都不疼。”
“傻阿善，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莲生连声音都在颤抖。
朋蛇看够了两人，再也没有继续拖延下去的欲望。
掌心微动，打算给莲生最后一击。
莲生紧紧搂着阿善，好像搂着绝世的珍宝。
“阿善，你还能走得动吗？”
“可以。”阿善强打起精神点头。
“好。那等一会，我说走的时候你就赶紧离开，不要回头。可以做到吗，阿善”
“可以。”阿善有些迟疑，“莲生，你要做什么？”
“阿善真棒。”莲生柔声夸赞。
“阿善，你信我。”我会让你活着离开，哪怕是付出我的生命。
“我信你。”
闻言，莲生轻笑出声。
微凉柔软的触觉落在额头，阿善愣住。
不过一瞬，莲生松开阿善，起身挡在阿善身前。
朋蛇冷眼看过来，斗篷剧烈摆动，接着，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的灵力袭来。
莲生闭眼，双掌合十，口中念念有词，随即一个闪着金光的巨大符咒在空中显现。猛然睁眼，双眸里是耀眼的金光！
“走!”
如佛偈的声音落入耳中，一瞬间阿善感到全身一股暖意，双腿不再疼痛，阿善迅速起身。
“走！”
莲生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上了几分焦急。
五脏六腑是快要被撕碎的疼，这是万不得已的绝招，以消耗他的生命为代价，而现在，他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
阿善咬牙，强忍着不回头，向着一个方向疾奔。
无端的起了大风，风吹进阿善的眼睛，将断线般的泪珠吹落。
不要回头。
莲生，我信你。
不知跑了多久，当远方传来一声震天的巨响后，阿善被惊得全身一震，接着浑身的力气宛如被抽干一般，阿善无力的跌在地上没有了意识。
满天的沙尘落下，一个黑色的身影逐渐显现，他样子怪异，斗篷外是畸形的长角，身下是粗壮的蛇尾，他身形有些摇晃，半晌，发出一阵轻蔑的冷笑。
一缕虚无缥缈的黑烟升起，长长的蔓延向远方。
没有人料想到，他还藏了一手。
稳了稳身形，他神情愉悦，不紧不慢顺着黑烟向着猎物追随而去。
当沙尘全部落下，一切都得以显现。
太阳到来之前的最后一抹月光下，一道人影静静的躺在地上。白色的衣衫被鲜血染红，那红也许比即将到来的朝霞更鲜艳夺目。
在他的眼角，一点红得几乎滴血的朱砂痣静卧其中，为这了无生机的人增添最后一丝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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