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默片家事4

项述追进去的时候，只看见楼梯最上层一闪而过的腿，几人早上了二楼。他连忙追上。久不运动，几步路就乱了呼吸，上楼又看见叶参朔一副领导样，优雅地横着步子，带几人朝内走。

        叶参朔有技能自保就敢带人硬闯，也不怕那个阴间小孩在上面索命。难怪第二关再没见到高禄节，按叶参朔之前把人丢在手术室的操作来看，高禄节的死绝对和他有关。

        愤意一下上涌，项述追上前去拦叶参朔，而对方却自己停在了某个门厅前。

        这栋房子虽然和隔壁一样，但是除去了家具和花里胡哨的木饰，格局改变了许多，灰白的墙面极其光滑，看似被重新粉刷过。

        二楼有个小客厅，穿过它才是通往房间的走廊，越往内走，墙面越黑，带有烟熏的痕迹。项述回想起报纸中的火灾，猜测精确的起火点也许就在其中一个房间内。

        李迟简就站在最靠外的位置，舒富甲在他身边挺着敦实的身子，悄悄地背着所有人做了个奇怪的手势，李迟简点了点头。

        项述在后方看得一清二楚。

        昨天这两人还有矛盾来着……他觉得古怪，盯了两人几秒，没见到更多的动作，才挤进了客厅，然后望着里面的场景陷入沉思——

        女人慈爱地看着叶参朔，而叶参朔慈父一般地摸着那个男孩的头，但男孩的表情毫无变化，只有大得不成比例的眼睛眨了眨，眼神诡异地平移向了项述。

        “这什么……”项述嫌恶地往边上走，那男孩的眼睛却一直追着他跑。

        叶参朔正好在这时松了手，又从男孩裤子口袋中抓出一把草，摇了摇，在嘴边做出一个禁止的手势，便潇洒地甩到了楼下。

        男孩的头像猫头鹰一样直直地转了回去，凝视着叶参朔，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情绪。叶参朔挑了挑眉，线条感强的嘴角一弯，做出抱歉又不失优雅的笑。

        这种笑只会出现在两人以前一起被父母拿来作比较的时候，因为叶参朔永远是最完美的天才，还会虚伪地谦虚一下，让曾经的自己对他一直保有好感……项述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好像被控制在叶参朔手里的是自己，而不是那个贴图一样的黑白色小孩。

        男孩静止片刻，忽然攥了攥碎花裙女人的裙角，指着墙边一卷将近两米宽的纸，又绕着房间跑了起来，最后蹲在某个墙角，捂着眼睛不动了。

        女人和项述面面相觑。

        项述摊手，眼神示意叶参朔前去观察。对方还没动，他就在背面注意到了不对劲，男孩的下颌飞快地动着，频率快得像在抽搐。项述莫名看得有些紧张，男孩刚才的一系列动作不是随意而为，现在面朝着墙捂上眼睛，尤其像玩捉迷藏时的动作。

        项述两步上前，拉开地上的一大卷纸。一直到手举过头顶，纸的底缘才离开地面，他挺直了腰，恰巧发现纸上有两个小洞，就在他眼睛的高度，连间距都恰到好处，就像是精心设计过的一样。

        他还没理清头绪，一心在看这张纸，却发现除了这两个洞外再没有其他特殊之处。静谧中，项述根本没注意过其他人的动静，忽然间感到肩头被人一拍，才惊得抬起头来。叶参朔站在他身边，一手撩起垂在地上的纸，和他一起把它拉高。

        项述皱了皱眉，却见叶参朔的表情也不那么放松了，对方直视着他，咬字清晰地吐出四个字，项述看得清楚，他说的是——“他在数数。”

        大概可以意会得到，男孩想和他们玩捉迷藏，又要求用上这张大纸。

        纸有什么用？

        项述困惑地回头，视线穿过那两个小洞朝外看去，见李迟简和舒富甲也走了过来。只有碎花裙还留在原地，凝视着男孩，一副想上前又不敢的样子。

        她过了一会才转身，带着惋惜的表情，一点点挪着步子来到纸后，和几人一起，接过了纸的一端。

        五人临刑一般地举着纸，仿佛那是一扇能够躲藏的实墙。

        男孩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瞬间察觉到了身后的变化，然后猛地起身，定住脚后跟，身体僵直着旋转一圈，瞪着无神的眼嬉笑起来，迈着小碎步奔向他们。

        项述绷紧了神经，立即别开眼，躲避小洞外男孩的眼神。

        分别站在两边的女人和舒富甲都向内移了移，把身体藏在纸后。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想避开那个男孩的视线。

        太过拥挤。项述低着头憋气，几人几乎都受了伤，血腥味与汗臭味混合，恶心得很。可叶参朔又和他站得近，两人紧贴在一起，双向的温度传递汗湿了衬衣，黏黏腻腻，鼻下还不断泛起茶叶的清苦味。

        好闻的、污秽的、该被眷念的、引起怨恨的东西搅合在这张纸后面，塞在他们两人这堪比拥抱的距离里。

        项述憋气憋得呼吸困难，仰起头寻求新鲜空气，颈部的肌肉牵拉起骨骼，他咽下那口气，胸腔扩展，下意识感受着自己的心跳，因为他忘了它早在进入游戏时就已经消失，至今还以为它会加速，会引发自己对于这种加速的原因的无用辩驳。

        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某人？

        纸忽然间出现一块突起，那里像个小尖塔一样隆起，然后被一根深黑色的粗针刺穿。

        项述往边上一闪，那根针又迅速抽了回去，只留下一个小洞，透出外面的地面。

        舒富甲在针抽走的瞬间就向外逃去，却踉跄一下，定在了边缘处。男孩机械地迈动脚步，来到纸后，从侧面端详着他们，项述用余光看见他抬高了手，黑色的长针能够反光，分秒间刺激着自己的眼。

        凄厉的喊叫声不再出现，可就算只剩下推搡，紧张感还是及时地升起。项述原以为这关会很轻松，谁知道他们像肉铺铁笼里的鸡鸭，伴随着持续的隐患，在这股腥臭味中无从逃离。

        叶参朔的手从他身前绕过，拉住李迟简，又转手把舒富甲扯了回来。

        纸上忽然出现几个喷溅形的血点，鲜红又明晰。而叶参朔收手时蹭过了纸，它向外鼓动。长针则从那片突起扎了进来，在项述手臂的夹缝间经过，钉在了墙上。

        某位倒霉习惯了的人一动不敢动，只怕这根针还会拐弯给他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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