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看什么，没见过分手的女大学生吗？
“6月27日，阴，上午睡过去了，下午睡过去了，晚上按照惯例哭了一通，等等准备睡过去。”
赵倩“啪”一声把日记本合上。现在已经熄灯了，宿舍窗帘没拉好，窗外的路灯明晃晃亮着，像四轮月亮盯着赵倩红通通的眼睛。
赵倩瞪着路灯。看什么看，没见过分手后的女大学生还是怎么的？
路灯回望赵倩，没说话。
她泄了气。前天和男友分的手。
就像没买几部版权的电影院，只剩下一部片子循环播放，男友的表情、语气、动作在赵倩脑子里逐帧滑过去，一点儿也不卡带。甚至当时没注意的细节，现在想起来也像刻在脑子里了似的。
“是我想去你的学校，不是因为你在这，是我想去，好吗？”男友的眼睛都懒得张开，一脸无奈地抱着自己的脑袋。剃了寸头的脑袋毛毛茬茬，手感非常让人上瘾。
赵倩觉得他太倔，他考了682分，那么多985大学等着他挑，非要去一个211院校，图什么？
除了他女朋友在这，还能因为什么？
赵倩苦口婆心地劝了一下午，他就是不愿意把志愿改过来。
最开始，赵倩说：“好啦，知道你爱我，但是不要拿自己的前途来谈恋爱，明白吗。”男友摇头。
赵倩又问：“那你说出五个你想去x大的理由”男友说不上来。
这下拿捏住了吧。赵倩的表情活像一只刚抓到老鼠的猫：“那我们搜一下其他学校吧，从你想学的专业入手。我记得你跟我说你想学建筑，x大的建筑不好。”
男友叹了口气：“我想去x大，是想过很久的，为什么非要改变我的想法呢？”他有点不耐烦，眼睛看向别的地方，双手不自觉搓着。
赵倩没说话，抱胸坐着。
这天是6月25日，x省高考志愿填报系统开放，应届考生有七天时间选填志愿上报表单。赵倩和许骏彦找了家咖啡馆坐下，打算帮许骏彦拟报志愿。
赵倩是真想帮许骏彦报志愿，但许骏彦真的只是想来约个会，他早就想好了去哪所大学。
把x大填成第一志愿，剩下的全部填上清华北大，凑够了数量，点击提交就完事——他比x大历年录取分数线高出来48分，按政策，他一定会大录取。
x大全国总排名不高，法学这科却是名列前茅，算起来，除了分数超太多，他也不算太亏。他脑子想的都是填完志愿，和赵倩好好玩一个假期，之后就可以开始非常快乐的同校生活了！天知道他想这样想了多久，高中闷头的日子就凭着这点想象硬熬，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他如今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许骏彦觉得，如果告诉赵倩自己想去x大，她肯定开心得要死。
结果赵倩就臭骂他一顿。
许骏彦觉得很不爽。什么叫做“拿自己的前途谈恋爱”，说得他像恋爱脑一样。x大也挺不错的，法学师资强大，校风开放，还不异地。
其实他有个小纸条，写着x大校训，藏在笔袋里。高三晚自习，学不下去的时候，他就悄悄抽出来看一看，再塞回去——这种青少年限定的热血东西，他不想被人看见。每次他看完这张纸条，都像吃了菠菜的大力水手一样，抓着笔夜刷三套题不是梦。
于是当赵倩把他的想法完全列为幼稚表现时，他有点生气。
难道他是小孩吗？好吧，严格来讲可以说是，那也不能把他当作小孩子看吧。
再说了——赵倩为什么不想和他在一个校区？
为什么想异地？
许骏彦意识到这个想法的探头有点太过幼稚了，他开始抑制。但有些想法就是这样，虽然极力想压下去，结果往往都是盘踞在脑子里越来越猖狂。这些想法不会被说出来，但会变成一种情绪，借由其它的理由发泄出去。
他看向别处，压住自己心里的一点小火，双手不自觉搓着。等他再转过头来，发现赵倩露出一副冷淡的表情。
许骏彦很熟悉这种表情，一看就是正在生闷气。
她生气从来不说话。
许骏彦一直没敢说，他觉得赵倩生气的时候有一种特别的感觉，下三白眼睛平静得像0度冰水混合物，嘴稍微抿着，好看的唇线异常明显。有一种距离感，一种把他推向千里之外，但更让他想追逐的上瘾性。
他喜欢看她生气，又看不得她生气，一生气他就想靠近她，然后她就会笑，没办法继续推开他。
但现在不一样。许骏彦心里的火别扭着——他在叛逆自己。有一个声音大喊：靠近她！另一个声音说：别去，去了你就输了。
许骏彦想，嗯，别去。
然后他听到赵倩说：“要不我们分手吧。”
许骏彦猛地抬头，看着赵倩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脸，他试图从中找出一丝一毫开玩笑的痕迹，但是没找出来。他回头盯着自己的鞋，赵倩这时眼神有点软下来，但他错过了。
“你认真的吗？”他的话在嘴里滚了一圈，有点模糊。
赵倩又抿了一下嘴，看向地面。
“其实……”
“好。”
两个声音同时落下，二人表情各异。
赵倩没想到许骏彦会答应，她愣住了，一股气从嗓子眼顶上来，冲着眼睛就去了。许骏彦没看她，他看着窗外，好像第一次看见外面有树似的。
赵倩本来想说，其实她是气到了，她没这个意思。她收回视线，看着电脑屏幕上的志愿填报表单，伸手想去够自己的那杯咖啡，没够到。
“嗯。”赵倩说。
“嗯。”许骏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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