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小姐的事
在一栋古代日式建筑的内院里，久美子的父亲桐生慎悟正坐在紫檀木做成的茶座前。
一身黑色的宽松日式武士服微微掀起，露出他身上盘旋交错的黑龙文身，桐生慎悟疲惫地靠坐在榻榻米椅上，眼神呆滞又有些闪烁，像是被填上人造眼珠的发条机器人。
蛇领着久美子，走入了书房。
“蛇，你下去吧。”桐生慎悟抬起手挥了挥说道，长袍的袖口向后滑落到手肘处，露出了更多的黑龙文身和手腕处的金表。
“是，桐生先生。”蛇点了点头，恭敬地后退了几步走出了书房。
在彻底离开书房之前，蛇朝着跪坐在榻榻米上的久美子低声说道：“久美子小姐，我就在外面等你。”
“好的，谢谢蛇姐姐。”久美子带着些许感激地说道。
蛇离开书房之后，桐生慎悟端起茶杯深吸了一口气，细嗅着茶水中飘出的茗香，率先打破了沉默：
“久美子，你在直布罗陀过得还好吗？”
“你不是应该最清楚这件事吗？”久美子的语气中带着冷漠和疏离。
书房里的块状阴影将久美子团团包围，那些充满棱角的黑暗，将她那雪白长裙染成了墨色。
桐生慎悟皱了皱眉头，将手里的茶杯“咚”地一下摔到茶桌上，几滴翠绿色的茶水从里面飞溅出来。
“哼！我安排那些人是为了保护你，你知道吗？！”
久美子的脸上浮现出厌烦的表情，这样的话她每年来的时候都要听一遍，早已经听烦了。
她低下头，轻声说道：“如果是妈妈，就不会让你这么做。”
“你！”
“嘭！”桐生慎悟一掌将茶桌拍碎，黑龙隐藏在飞起的宽大长袖的阴影中，凶狠而又狰狞地抬起龙首
“你还敢提起你的母亲？！”
久美子没有回答，而是转身就逃，仿佛本能般地钻进她心中感觉到最安心的地方——木制楼梯下装着智能清洁机的壁橱内。
当初这个能容纳六岁的她的巨大空间，此时显得狭小无比，久美子慢悠悠地挤了进去。
关上小木门，让黑暗包裹着她，清洁机“滋滋”的充电声响让久美子无比地心安。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短促又轻微的敲门声响起。
“叩叩。”
久美子像是惊到了一般，紧闭的双眼上的细长睫毛微微触动，原本平稳的呼吸也开始变得有些急促了起来。
“久美子小姐，你在里面吗？”蛇那英气十足又带着些许温柔的嗓音在薄薄的木门外响起。
在长久的沉默之后，狭小的空间内传出一声轻哼：“嗯。”
看着渐渐变暗的天色，蛇继续温柔地说道：“久美子小姐，今天有些冷了，我先带您回房间休息，明天再带您出去玩好吗？”
“嘎吱——”木门慢慢地开启。
久美子那瘦小的身影从楼梯下的狭小空间内，缓缓地挪了出来。
看着久美子胸前还挂着她从直布罗陀带来的小书包，蛇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想接过它。
久美子却如临大敌般地迅速后退，似乎又想把自己藏到那壁橱的阴影里。
蛇双眼先是一暗，随后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试探性地伸手拉住久美子护在身前的双手，心疼地说道：“走吧。”
一入手，久美子双手的冰冷让蛇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但她没说什么，轻轻地牵着久美子回到了为她准备的房间内。
房间内的陈设让久美子感到无比地熟悉，墙壁上贴着粉丝的墙纸，天花板上垂下几颗闪烁着微光的星星，中间是一颗明亮的月亮。
比久美子还大两个体积的棕熊毛绒玩具正躺在地毯的角落里，配合上毛茸茸的地毯让这个堆满玩具的角落看上去十分温暖。
这间房间从久美子六岁开始就没有变过，她每一次从直布罗陀回到新东京面对的都是这些东西，没有一次改变过。
她其实一点也不喜欢。
“谢谢你，蛇姐姐。”
“没关系的，小姐，您的床旁边有个呼叫器，您有什么需要的话，按那个按钮就好了。”说完，蛇倒退着离开了久美子的房间。
在刺痛人心的寂静中，久美子没有开灯，依靠着窗外庭院内的人造月光摸索着爬到了床上。
她打开一直背在胸前的书包，从里面掏出了克拉伦斯第三十七代便携式虚拟投影仪，放在呼吸式智能安眠枕旁，按动了启动键。
“欢迎使用克拉伦斯公司生产的产品，希望我们能够温暖您的内心。”
一阵短暂的广告语之后，一个看上去十分可爱的纯白小猫的影像，从投影仪上投射了出来。
“喵呜~”一声软糯的撒娇声从白色小猫的嘴里传来，不仅如此小猫还亲昵地拱了拱久美子那苍白的俏脸。
但司空见惯的久美子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她紧接着取下了手腕上的银色手链，轻声呼唤：“蔷薇，你可以出来了。”
穿着黑红相间小洋裙的蔷薇突然从窗外跳出，轻笑着仿佛舞蹈般地跳入了那纯白小猫的身体内。
“呲呲呲”一阵犹如短路般的电流声响起，便携式投影仪投射出的白色小猫僵住了，随后便诡异地变为了“蔷薇”。
这个叫做蔷薇的、如同洋娃娃般的小女孩儿，勾起一丝微笑，学着那小猫叫了一声：“喵呜~”
“别闹，蔷薇。”
“嘻嘻。”蔷薇仿佛诡计得逞了一般，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
久美子早就习惯了蔷薇这个样子，自顾自地说道：“我想妈妈了。”随后紧紧抱住胸前款式有些老旧的书包。
“我也是。”黑暗的房间内响起了一个同样的声音。
“蛇，准备好了吗？”桐生慎悟双手在胸前交叉，一脸严肃地说道。
蛇跪坐在新换上的一套紫檀木茶座后，恭敬地说道：“是的，桐生大哥。”
“嗯。”桐生慎悟点了点头，紧锁的眉头微微舒展开来，端起了杯热茶一饮而尽。
喝完这杯清新的热茶之后，桐生慎悟心中的郁结也有所放松，见蛇依旧跪坐在身前，他便问道：“还有什么事吗？蛇。”
蛇的脸上浮现了一丝愁容，她不安地说道：“大哥，最近新东京不是很太平啊，小姐那个事，我们需不需要”
听到蛇说“小姐那个事”，桐生慎悟太阳的青筋猛然暴起，他的眼中仿佛喷出了噬人心魄的火焰，黑龙也在阴影中猛然浮现。
“哼！”
他身前的紫檀木茶桌“嘭！”地一声炸成了粉碎。
“大哥！”
蛇急忙跪倒在地，将头颅深深地埋在榻榻米上，她似乎感觉到了周遭包围着自己的阴影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涌动。
桐生慎悟一把抓起蛇的头发，慢慢提起。
“唔嘶——”蛇倒吸了一口冷气，头皮上的刺痛让她浑身冷到了极致。
“哼！”桐生慎悟冷哼一声，将蛇甩出书房，说道：“不要让任何东西威胁到久美子！”
“是！大哥！”
蛇依旧埋着头，颤抖着。
“ntpd和中心区那些人，我回去亲自打招呼的，你只需要让那些不长眼的、想靠近小姐的杂碎去死就行了。”
“是。”蛇低着头，跪着倒退出了书房。
在她即将离开之际，桐生慎悟喊住了她，说道：“叫几个云顶天宫那边的玩具过来，让她们签下自愿更换义体的协议。”
“是。”蛇面无表情地回应了一句，便出门去安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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