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商机
许渊坐在议事厅中，悠闲地品着香茗。浅尝一口，他便轻轻放下茶杯，不再拿起。
这段王府也是穷酸，竟连好点的茶叶都拿不出手。他暗自腹诽，殊不知自己其实并不受欢迎。
许渊生得膀大腰圆，典型的商人嘴脸。他的嘴角常年挂着微笑，只是那种笑容，总有几分笑里藏刀的味道。
小厮守在厅外，不愿入内伺候。直到元萍风风火火地走来，才忙不迭地去准备新的茶水。
“看见了吗？瞧夫人那脸色，那许大人今日怕是没有好果子吃了。”他们幸灾乐祸地低语着，浑然没有发现元萍身后跟着的女子。
“姐姐，冷静一点。”女子在元萍进入议事厅前，轻声提醒道。
元萍稍稍整理了仪表，皮笑肉不笑地步入厅中：“许家主此番前来，有何指教？”
许渊站起身，礼貌性地行了个礼：“夫人好。”说完不等元萍开口，便自顾自地坐回自己的位置，“许某近日发现一个天大的商机，特来请夫人共商要事。”
“何事？”元萍并未表现出感兴趣的样子。
许渊也不着急，胸有成竹地举起茶杯，装模作样地刮蹭着杯沿，似乎有意吊起元萍的胃口。
后者不为所动，淡淡地看着许渊作势。好一会儿，许渊才放下杯盏，有些尴尬地笑道：“夫人好定力，视金钱如无物，许某佩服。”
元萍接过小厮递来的茶水，小小地抿了一口，道：“许家主不妨开门见山。”
许渊点了点头，正襟危坐道：“许某听说凤鸣城的井水乃是瘟疫的源头，不知可有此事？”
元萍秀眉微蹙，有些烦闷地道：“若要事后问责，也该是城主与王爷的事吧？”
“夫人误会了，”许渊赶紧解释，“许某提及此事，为的是引出后面的事情。”他不慌不忙地笑道，“前几日王上传下口谕，说凤鸣城天降祥瑞、福泽百姓，许某不才，请了几位灵修到水井中取材验证，发现井中确实多了些凝而不散的灵气。”
“那又如何？”元萍心念一动，大概猜到了许渊的来意。
果然许渊堆上笑容，低眉顺首地建议道：“许某乃是一届商人，对利益之事尤为敏感，眼下井水有灵，实属一等一的商机，因此许某犹豫了几日，便决定亲自拜访夫人，与夫人商讨此事。”
“说来听听。”元萍抬眼与之对视，让许渊有种被重视的错觉。
只见许渊站起身，谨慎地靠近元萍，低声说道：“井水用于百姓的日常生活，无论是烧水、洗衣，都会浪费相当一部分灵气，若夫人将水井圈禁起来，仅提供百姓饮水之需，那么多出来的部分，将产生无可估量的价值。许某相信，附近的城池对这种有灵之水必定很有兴趣。”
“话虽如此，可百姓们的其他用水该如何解决？”元萍问道。
许渊立即接道：“这个好办，夫人可命人开凿沟渠，将城外的水源引入城中，解决供给问题。如果夫人觉得成本太大，也可以命令家家户户出城挑水，而后贴补些碎银，以防民心四起。”
看来许渊在这些天里没好安排布置，元萍甚至都怀疑，只要自己点头同意，他立马就能按着计划动工，在极短的时间内铺开井水的销售路子。
女子站在元萍身后，将许渊的话记在心里，经过思忖，她便主动站出来，对许渊说道：“许大人此计甚妙，只是小的还有些不成熟的建议，不知可否提出来一起探讨探讨。”
“这位是……”许渊看向元萍，脸上多少有些介意，显然他并不认为，自己的计划还有可以完善的余地。
元萍伸手示意女子继续说下去：“没事，自己人。”
女子这才客客气气地作了个揖，说道：“许家是凤鸣城如今的第一商号，区区蝇头小利自然没有放在眼中。能够特地前来与夫人商讨，已是给足了段家面子。”她的话术十分漂亮，将许渊吹捧到一定的高度，用来为往后的话作铺垫，“我们对许大人的提议相当动心，只是这其中的利润分成嘛……”
“哦，”许渊眼观六路，一下就明白了女子的弦外之音，“利润方面好说，段王府与凤鸣城先后都经历过一场大劫，眼下正是用钱之机，许某亦不愿做趁火打劫的小人。”
女子满意地笑起来：“如此甚好，小的仅代表夫人先谢过许大人。回头王府会草拟一份契约，由专人送到府上，接下来，就要看许大人的诚意了。”
许渊眼角跳了跳，终于嗅出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然而不等他辩驳，女子又抢过话头说道：“哦，还有，许大人既然做出了如此大的让步，我们也不好独吞所有好处，因此王府决定，许家将全权拥有这井水的独家销售权，任何人不得私自偷取水源进行贩卖。如有发现，段王府必定会第一时间站出来，为许家匡扶正义。”
“好！”许渊兴奋地握拳，他怎么也想不到，段家会把开拓人脉的大好机会拱手相让，“许某承蒙王爷夫人厚爱，定不辱命，兢兢业业。”
元萍略带犹豫地拉了拉女子的衣袖，用眼神询问她的用意。
这个行为被许渊看在眼里，不由得徒增了几分信心。看来俩人事先并未商量过啊，这小女娃也不知是何方神圣，竟然连元萍都要听她的号令。联想到城主府与段家暗中不和的小道消息，许渊对女子的身份产生了相当大的兴趣。
女子反手扣住元萍的手，一股坚定的暖流传进她的掌心。
二者没有更多交流，直到许渊离开后，元萍才迫不及待地转过身，担忧地问道：“你这不是助纣为虐吗？百姓生活本就不易，还要他们每天早起打水，久而久之，勇哥还如何收拢民意？”
女子神秘一笑，挽着元萍的手臂回到自己的住处，将门窗统统关好。
“姐姐糊涂，民意若是尽数归了王爷，城主的位置岂非形同虚设？”
元萍捂住嘴巴，意识到自己失言，喃喃地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女子坐到元萍身边，语重心长地道：“姐姐莫慌，我知道你的意思。只是我们想要杀鸡儆猴，为段家铺平道路，就必须兵不见血地宰了许家那个老头子。”说着，女子扳着指头解释起来，“首先，我们不能让许渊有任何戒备之心，要让他以为自己的收益与付出持平，这样，接下来的步骤他才会心甘情愿地上钩。”
“我把拓宽人脉的机会交到许家手上，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许渊经商数年，看重的本就不是眼前的利益，而是长远的效用。人脉之于金钱，他无疑更愿意选择前者。”
“其次，我故意不说出利润的配比，就是要为许渊挖下一个大坑。根据我的初步估计，许渊最大的退让绝对可以做到九成，也就是说，所有的售卖所得，将大部分流入我们的口袋里。而他光是打点关系，付出的银两大概也与一成的利润相等，这么一来二去，就可以看做，许渊的这次生意仅仅收获了人脉，而没有任何金钱收益。”
元萍听着忍不住插嘴道：“可我压根就没打算跟他做生意啊。”
女子连忙按住元萍的肩膀，蹲到她身边继续说道：“姐姐且听我说完，反正契约未定，凡事还有转机，若是姐姐觉得事情并不可行，大不了我单方面地出尔反尔，许渊也没理由怪到段家头上去。”
元萍还要说什么，被女子生生抢白：“其实许渊的人脉是我给他埋下的隐患，姐姐你想，凤鸣城的百姓一旦听说井水被圈禁，第一个会找的人是谁，卖井水的人。而井水内的灵气会渐渐消失，等到许渊售卖出第一批井水时，其中的灵气基本上已经不复存在，那么买井水的人若是发现问题，第一个会找的人是谁，还是卖井水的人。”
“我知道了……”元萍眼前一亮，顿时嘴角上扬。
女子忍俊不禁地道：“没错，到时许渊费尽周折地售出井水后，迎接他的，必然是无穷无尽的民怨与投诉。商业伙伴破裂不说，连名声也会被百姓贬到谷底，届时我们收了银两，拍拍屁股与他撇清关系，此等两全其美的方法，何乐而不为呢？”
元萍下意识地捶打着女子的肩：“你这小娃娃真是坏透了。”
女子得瑟地补充道：“还有更狠的呢，姐姐莫不是忘了，井水的管理权实质上是在城主手里的。许渊胆敢越过他，单独与我们交易，城主看在我们的面子上不敢翻脸，但是秋后算账的话，他可不会跟许渊客气。而我们呢，只消拨出一部分所得，与城主重修旧好，那么整件事情，便可以说是天衣无缝、堪称完美啦。”
“对了，”女子忽然想到一点，“君归那个小家伙可跟我们亲近得很，将来姐姐倘若有心，真的想要靠着井水赚取银两，那我们大可以让它再泡一泡澡，借着它大赚一笔，嘿嘿……”
元萍哭笑不得地看着女子，此刻她的眼里全是亮闪闪的星星。
“我真是老了，竟连一个女娃都不如了。”
女子皱起眉头，不悦地道：“姐姐说的什么话，你待我如此好，以后我的就是你的，不分彼此。”
元萍感叹道：“要是沉儿也能像你一样聪敏，我也就不用日日为他担心了。”
女子挥着手，满不在乎地道：“嗨，姐姐别看他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背地里指不定闹出多大的事情。他和穆元玺……”女子突然停顿，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纠正道，“我是说，看钱坤和穆元玺在一起时的狡猾劲，我就能猜到段沉大概是什么性子。”
元萍没有多说什么，笑而不语地沉默着。
两人间的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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