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降临
段沉并没有意识到自己闯出了多大的祸，他还沉浸在方才的惊骇之中。
段勇等人或许只是对突生的异象震憾莫名，可他却清清楚楚地记得，那道一飞冲天的兽影，分明是灵测上面见到的红色小兽。
要死，那东西怎么会从我的血里冒出来的？
“喂，”钱坤轻轻扯着段沉的衣角，“刚刚的灵基，是不是……”
“嘘！”段沉急忙抵住钱坤的嘴唇，“你小点声，要是被爹娘听到，我就算跳进河里也洗不清了。”他的表情让钱坤瞬间明白，自己的猜测多半不会有错。
“为什么它会从你的血脉里跑出来？”钱坤压低声音，问出了同段沉一模一样的疑惑。
段沉脸色变换不定，五官几乎皱成一团：“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啊？难道岳铭在我的饭菜里下了什么巫蛊，不然他凭什么敢串通葛长老摆我一道？”
钱坤试图劝说道：“咱们还是跟夫人坦白吧，否则光靠我们俩个，怎么对付得了岳家的计谋？万一你的身体真的出现状况，大家也好及时想办法补救。”
“不行。”段沉一反常态地否定道，“爹娘要是知道了我的问题，非得冲到岳家抓人不可。岳锋在凤鸣城扎根百年之久，没道理任人宰割。他们一定已经设计好套路，想引着我们自投罗网呢。段家固然背靠王室，可远水解不了近渴，真要斗起来的话，无疑是下下之策。届时吴家和许家坐山观虎斗，平白收了渔翁之利不说，连城主指不定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吴礼丰所在的家族和凤鸣城内另一个商贾巨头许家，皆是典型的商人作风，无利不起早，万一他们被岳家暗中收买，那么段家一旦将事情闹大，很可能会引发一系列的连锁效果，导致城中内讧。再加上老城主绝对中立的态度，段家以一敌三，获胜的希望几乎为零。
到时别说解释，他们连开口的机会都不一定拥有。如果段家败下阵来，恐怕连王上也没法保全段勇的位置。降职处分不说，还会导致边疆战事的不确定性。段沉细思极恐，生怕因为自己的一个失误，使得段家满盘皆输。
钱坤显然没有想到那么多，他只在乎段沉的性命：“眼下最要紧的，就是你的人身安全。小命都岌岌可危了，谁管它岳家、吴家还是许家呢？”
段沉紧紧握住钱坤的手，不让他轻易挣脱：“你放心吧，我早已想好应对之策。”
“是什么？”钱坤下意识地追问道。
段沉略作思忖，大义凛然地说道：“明日抵达天阳门，我便把情况如实上报给掌门。娘曾经跟我说过，她的三叔也在宗门里面担任长老，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有他在掌门面前帮忙说话，我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大不了被他们抓去研究一番，放几碗血，回头把账都算在岳铭头上就是。”
钱坤深深地看了段沉一眼，好半天只吐出一句：“明天我陪你去。”
“不用不用。”段沉故作从容地道，“天阳门那些长老见多识广，肯定知道我的血脉是怎么回事。你关心则乱，倘若在厅堂之上说了什么冒犯他们的话语，我反而会平白无故地受你连累。”
钱坤苦恼地挠着头：“我保证不张嘴，行不行？”
“不行。”段沉有心推辞，只能咬着牙嫌弃道，“此去风险颇大，我可不想你个愣头青坏了我的好事。”其实他没说出口的是，元萍的三叔常年在山下游历，即便他到了天阳门，也未必能与之取得联系。就算取得了联系，以段沉和他的交集，人家肯不肯帮忙也犹未可知。
想到各中变数，段沉的心脏便狂跳不止。他又何曾不想破罐子破摔，把所有的秘密都说给身边的人听，可是心底有个声音在一遍遍地重复着什么话语：放胆去做吧，会没事的，一定。
他仗着这份没由来的信心，硬生生地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
钱坤纠结再三，还是选择相信段沉的决定：“好吧，估且都听你的。我会在凤鸣城等你，记住，凡事以自己的性命为主，切不可冲动行事。万一，我是说万一，你没有及时回来的话，我一定杀上天阳门去找你。”
段沉心头一暖，用力地揽过钱坤的腰肢，给了他一个熊抱：“等我回来。”
“嗯，等你回来。”钱坤狠狠地回抱段沉，差点没把他勒得透不过气。
“撒手，撒手。”段沉无力地反抗着，“我快要被你掐死了。”
钱坤尴尬地松开手，不好意思地笑道：“抱歉，下手重了一些。”
段沉扶着膝盖，哭笑不得地骂道：“说你是傻大个，真的一点也不夸张。”
气氛缓和许多，段勇和元萍也双双回到议事厅中。
段沉见状，朝钱坤使了个眼色，笑眯眯地迎上前去，问道：“爹，娘，追到那个东西没有？”
段勇平复着呼吸，摇头说道：“没有，它飞得太快，以我的速度，不过几息功夫，就被远远地甩在身后。”他毕竟只是化灵之境，远没有达到御空飞行的地步，想要抓住逃窜的灵基，除非地形一马平川，否则十有八九无功而返。
段沉偷偷松了口气，爹娘应该还来不及看清灵基的样貌，待会儿只消装傻充愣，大抵是能瞒过去的。钱坤神色复杂地站在一旁，低着头沉默不语。
元萍一边关心段勇，一边对段沉说道：“你们可有看清方才飞出去的东西？”
段沉茫然地耸了耸肩：“没有啊，钱坤也没看清。爹呢，您看清那团东西没有？”
段勇长叹出一口气，恨恨地道：“要是早有心理准备，必定不会让它就这么跑了。”
元萍安抚着丈夫，柔声说道：“无妨，大不了咱们再试一次。”
段沉顿时瞪大眼睛，求助地看向钱坤。后者反应过来，硬着头皮抢过话头：“王爷、夫人，段沉今日奔波一天，想来已经疲乏至极。我们既然没有绝对的把握控制灵基，不如等明日到得天阳门后，再请求长老们一同助力？”
段勇擦着额头的汗水附和道：“也行。反正再让我跑一趟，我估计也不可能追上。”
“爹您不是害怕再跑一趟，而是害怕再被娘亲扎一回针吧？”段沉适时地调侃道。
元萍莞尔一笑，看着段勇精彩的表情，流露出同情的目光。
段勇言辞闪烁，强装镇定地骂道：“兔崽子又皮痒了是不是？你爹是舍不得你受皮肉之苦，才做出这个决定，你怎么还反过来说你爹的不是呢？”
“行，爹我错了还不成么？”段沉展颜笑道，“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房间休息啦。”
“去吧去吧。”段勇言语间没有半分要挽留的意思。
段沉闻言，恭敬地朝爹娘行了个礼，旋即头也不回地离去。
然而他还没走出几步，元萍蓦地叫住他，问道：“沉儿，你是不是说过，今天的灵测上，你见到的所谓灵基，同样也是红色的？”
“啊？”段沉僵硬地回过头，巧妙地避开元萍的视线，“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我只是觉得，那只小兽和先前飞出去的东西，会不会存在着某种联系？”元萍认真地思索道。
“怎么会呢？”段勇挥了挥手，道，“灵基归根结底还是灵影，刚刚那东西的速度，可比灵影快了不止一个层次。”
“也是。”元萍竟然真的被段勇糊弄过去，“大概是我想多了吧。”
段沉陪着笑脸，将手心的汗水蹭到钱坤的衣服上：“那没事的话，孩儿就先告辞啦。”
段勇不耐烦地反问道：“你们怎么还没走呢？”
“这就走，这就走。”钱坤主动握住段沉的手掌，一步一个脚印地离开了议事厅。
入夜。
巡夜小厮打着呵欠，躲在某个角落里偷懒打盹。
想来今日无风，心中不免生出一丝烦躁，连带着周身都有些许闷热。半梦半醒间，只听王府的后院有淡淡的红光亮起，像是谁人忘记吹灭的烛火。
可是渐渐地，渐渐地，越来越多的烛光被人点亮，小厮还未清醒，就见陆续有同伴自四面八方涌出，火急火燎地奔向某处。隐约中有人冲到他的跟前，用力地将自己拖拽出四五丈距离，语气里满是狼狈与焦急。
“走水了！快醒醒，王府里走水了！”
小厮一个激灵，猛地推开慌张的同伴，呆呆地跌坐原地。同伴气急，又打又骂，好一会儿才听清小厮嘴里的喃喃自语。
“蛇，好大一条蛇啊！”
……
“轰——”
红光乍现，段府在顷刻间陷入一片火海。滚滚的热浪中，两只灯笼般大小的巨瞳显得尤为狰狞可怖。一条足有百丈长的大蛇缓缓地现出身形，左眼散发着刺目红光，右眼却漆黑得深不见底。
蛇头无角，腹下无足，唯独背上生着两对肉翅。肉翅扇动，带起一股股炙热的炎风，风过之处，无论是花草树木，抑或是砖瓦墙壁，统统在一瞬间燃起大火。
蛇息雄浑，如同阴风大作。风助火势，不出几息，便蔓延了大半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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