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目标七十二
超市的生鲜区，难得看不见几个人。
蛤蜊被放置在浅水里，距离水面极近，水只是稍稍没过它们。有些便打开壳，伸出白嫩的头和足，探头探脑颇有活力。
弥生感兴趣地戳戳其中一个，它迅速缩回“触须”，闭壳之前还不忘朝她喷水，惊得她下意识后退一步躲过去。
“嘿嘿，你喷不到。”敲敲对方，她特别幼稚地挑衅着，然后转过头，“酱料弄得好的话，蛤蜊特别好吃。”
捧着手里的凤梨，桦根眨眨眼，露出微笑：“你知道吗，荒木同学？‘蛤蜊’的意大利文是vongola哦。”
“彭格列……”咦，感觉在哪听过？想不起来，可她为什么会对这个词有印象？
许是她若有所思的表情太过明显，桦根盯着她两秒，从来都是软弱胆怯的气质忽地隐去不少，倒是有了几分高深莫测：“彭格列十代目。”
这个提示令弥生堵塞的思路嚯地打开：“啊，对。”好像是前不久在医院听到的，虽不知道什么意思，但这俩记忆中的确是一起的……咦？
蓦地察觉到奇怪的视线，同时袭来的是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侧转过身，张望了下，没有人。
应该是她多心了，晃晃脑袋，弥生转身找提醒她的桦根：“你是怎么知……”
她愕然怔住。原因无他，只是在对方的右眼中，有个“六”字正闪着妖异的光辉，下一秒，在她的注视下，那个数字化为了工整的“一”。
脑袋“嗡”了一声，意识模糊中只发觉场景一变，有股凉气迎面袭来。
怎么回事？正奇怪，突如其来一阵狂风，豆大的雨点紧随其后，毫不留情地砸下，直接扑头盖脸地朝她打过来，让她一时无法睁开眼睛。
什么都看不见看不清，黑暗冰冷中仿佛只剩下她一个人，她不由自主地蹲下身蜷成一团。
突然，一顶伞撑在头顶。
只开辟出小小的一方空间，却将雨幕和她隔绝开来。
有些错愕地抬头，弥生看见了一张熟悉得令人想哭的脸——不到十岁的云雀恭弥，他立在她身前，一双眼黑白分明，而后嘴角微微牵动：“回家。”
一股温暖从心里腾起，逐渐向四肢蔓延。她脑中此时仅剩一片空白，愣愣地接过对方手中的雨伞，缓缓起身。
站好再低头，身旁那个记忆中出现无数次的小身影却消失了。
……在做梦？
弥生思路完全跟不上，而四周在这时逐渐亮了起来，让她看清了所处的位置。
……并中？刚接上的思维又掉线了。
与此同时，雨越下越大，地面上的积水也在不断增加。
不对，她刚刚好像是在……正准备反应过来，一个人从她身边经过，甚至让弥生感觉到他走路时带出的风，从而使她的注意力再次被现在的情况所吸引。
那是一位少年，身姿修长，穿着剪裁合体的校服，没有打伞，在雨中的步伐从容不乱。
她凝视着他，身体习惯性地跟上去：“淋雨很容易感冒的。”
对方前进的脚步停下来，转过头，正对上她的眼。
没错，四目相对，目光相交。
弥生却感觉自己的心被什么刺痛了。
态度的巨大反差，使得她方才飞扬的情绪转眼跌落谷底。
对方的眼神苍冷且疏远，像一只来自异国的野兽。
“与你无关。”他的声音夹在风中有些听不清楚。
她不由停在了原地，目送着十五岁的云雀恭弥走出校门。
与他之间似乎凭空出现了一堵无形而坚固的墙，即使靠近，也接触不了，看不明了。
这种显而易见的疏离，令她心生惶恐，却又无能为力。
不一样，跟以前完全不一样……真的、真的很不喜欢这样。
弥生拼命地眨眼睛，来减轻眼睛的酸涩感。
而就在她专注于此时，周围转瞬间又是空空荡荡，空气陡然变得冰冷，她回过神来转身四顾，忽然脱口而出，“恭弥……”
风呼啸而过，仿佛回答着她的呼唤。
心同时也像被它吹出了个空洞，从中涌出失落，失落得不知所云。
或许是因为这里气氛压抑又或许是别的原因，总之，从刚刚到现在，所经历的有所不同，却都不约而同地能把她内心的感受无限放大。
所有的情感被勾出，克制不住地成倍增长。
汹涌而来的心理活动，几乎能够让人窒息。
——“妈妈。”
……错觉吗？
浑身一僵，慢镜头般，弥生一格一格地低下头，愣愣地瞪着那重新来到她面前的小男孩。
“我饿了。”小云雀和她对上了眼睛。
是错觉，不是错觉？
“你是……”她慢慢蹲下身来，眼睛有些发直，简直就像是美术家欣赏着米开朗基罗的作品，“恭弥？”
“又在乱想什么。”他微微蹙眉，不耐的声音中夹杂着淡淡的关心。
这熟悉的神态，熟悉的语气。她手指微动，探出手臂，碰到了对方的肌肤。
温的。
臂上用力，一把将面前的小团子圈入自己怀中。
被抱着的人身子一僵，立即挣扎着想奋力推开，过几秒，终是放软了身体。
因为抱着他的这个人，脸搁在他的肩窝，他只感到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到肩上。
“……好想你、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啊！！”
头一次，弥生嚎啕大哭。
在这世上，只有这个人、这个人可以让她肆无忌惮地抱着，让她毫无保留地发泄自己的情绪，让她……感到发自内心的温暖。
早就知道他的重要，所以才会那么珍惜啊。
再次穿越那么久，所有的害怕、委屈、痛苦，以及春草般疯长的相思，这些压在她心上的情绪，在看到小时候的云雀恭弥时，毫无预兆地爆发，在心里缠绕成巨大的旋风，涌出了宣泄口。
“果然是弱小的草食动物。”很久没有听到的软糯童音再次响起。
不知为什么，她哭得更大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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