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目标五十四

草壁哲矢打开门，入眼就撞见一个黑发女生，正直勾勾地瞪着他，像是目击到什么惊悚的东西，如若不是手上用来支撑的拐杖，也许她下一秒就会整个跌坐在地。

        这种受到惊吓的表情，他一般接收不到，那些恐惧几乎都是针对云雀的。本来以为又是哪位委员长的追求者，可对方满脸痛心望着他的表情太过意诡异，与爱慕者的身份丝毫搭不上边。

        “你是？”开口问了声，他眼角瞥到站在女生身边的两个人，“是你们啊，进来吧。”

        来过不止一次的大叔大妈自然明白要做什么，活动活动手腕准备开工，顺带扯了一把几乎要吓晕过去的弥生：“你待会在旁边看着就好。”

        “他……是恭，咳咳，是云雀恭弥？”缓缓将下巴合拢，压低音量跟大妈咬耳朵，没敢再去看那个留着飞机头的人。

        “不是啊。”得到是很干脆地回答。

        咦？不是！弥生突然感觉那原本黑暗无光的前路，被这话照得光芒万丈。

        大妈也低语着：“他是草壁哲矢。”

        等等？草壁？！弥生再次瞪大了眼，还很吃惊地捂住嘴。噫，她没记错的话，草壁不是这副打扮的啊？发生了什么？！难道这里不是她熟悉的那个世界了？等会儿会不会就有个头发染得乱七八糟裤子还破了几个洞的人出来宣布他就是云雀恭弥？！怎么办怎么办！

        再次陷入脑补无法自拔，被唤了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抽着嘴角对大妈干干地笑了笑，支着身体打算进门。

        草壁回过头来，身躯挡在了她面前：“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呃……”弥生语塞，眼神闪躲，不敢在对方脸上停留超过一秒。这个世界变化太快，她还没弄明白。虽说草壁对她而言算是半个熟人，但如今不同的身份，陌生的模样，她还真张不开嘴。

        “她是我们老板的女儿，”好在大妈依旧热心，见草壁望向弥生打着石膏的腿，为避免他产生“公司缺人不得不派出带伤童工”的想法，又补上话，“她只是来观摩的，不工作，保证不会打扰到你们。”

        闻言，草壁这才往边上挪了挪，提了句：“委员长不在。”见那女生没有露出任何失望的意思，终于把她从“心仪委员长”的名单里移除。

        “好的好的。”大妈点头称是，毕竟来这里做过事，她也知道这座屋子的主人不喜欢人多。

        事实上，弥生并没有听进草壁的话，当他让开路的时候，院内熟悉又眼生的景象就在眼前展开，令她思绪已经飞了出去。

        随着记忆一同远离的院落，此刻带着巨大的冲击出现了。仿佛置身于梦境，但其实她就处于现实。

        自院门至屋舍设置有一条石路，沿路栽植有低矮的灌木，地面没有选择铺上满满的砾石，而是用各种细草、蔓类、藓苔类等植物覆被，绿色扑了满眼。配置爬有绿苔的岩石，以及几段竹围篱，显得尤为雅致。

        再往道路两侧些，便是高大挺拔的树木，无风时便静穆地立着，等风来，树叶摩擦发出悉悉沙沙的响动，像是在轻诉呢喃。

        没有瞧见水，但它潺潺的动静藏在大自然声音里，伴随着敲击岩石的醒竹，更衬得院落的雅致。

        阳光由头顶打下，被树们分隔成一块一块的光斑，白墙上也婆娑着树影。

        墙角那块菜地，绿油油的不知种了些什么。但这里的一草一木，有的是她栽的，有的被她修剪过，都是被她一勺水一把肥照顾了好些年的家伙，哪怕长繁长茂，仍能清晰无比地告诉弥生——她真的回来了。

        她打量着石灯笼边的一株玫瑰树。恰值花期，花朵开得正艳，柔嫩的花瓣，夺目的色彩，浓郁的香气散开来，像极了妩媚的美人。

        弥生对它的印象最深。因为在云雀恭弥刚满一岁的时候，某天在这株花面前拉住她，特别认真地指着，叽里咕噜地说了好几分钟。

        他还没学会正常地说话，只能听出语气带着起伏，弥生愣是一句也没听懂，但还是配合地“嗯嗯”应着，保持一脸严肃，精神则溜号在想为什么自家娃学说话不像别家的那样激动得乱喷口水，难道小孩子不都这样吗，结果小云雀就停下看她，等她赶紧附和，才继续往下叽哩哇啦。

        以前是多可爱的一个娃啊……愉悦的回忆使得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弥生嘴角止不住地上翘，笑容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大妈的催促却再次打断了她的神游，她这才讪然地跟着他们进了主宅，踏入玄关，接着，弥生已再自然不过地打开了鞋柜。

        没有了，扫视后，她心道。原本整齐摆在里面的那些属于她的鞋子，全都不见踪影，连她车祸前新买的那双软底拖鞋，也不知被丢去了哪里。

        ……恭弥出门了吗。她观察着柜子内部，得出结论，心下不免涌出一阵失望，面部神情转为阴天，不知为何却又松了口气。

        复杂的情绪翻涌，一只手搭上她肩膀，骇得她浑身一抖。

        “不能用客户的，用这个。”大妈递给她一副鞋套，瞥了瞥她那条不能沾地的伤腿，又默默把对应那只收了回去。

        “……”感觉别扭，也感觉不习惯。这里明明是她生活了十年的地方，她反而要像个客人一样束手束脚遵循礼仪，而且，待会就要离开了。

        方才恢复了些的好心情消耗殆尽，情绪低落得比之前更甚，她架着拐杖，站在原地看着大叔大妈俩人忙活。

        大部分的房间都很宽阔，装潢简朴，存留着日式建筑特有的婉约风格。有几扇通向院落的窗没有关死，吹来的风撩动着窗帘，显得屋内氛围不那么死寂沉闷。

        每个大件家具都摆放整齐，没有过多零碎的杂物堆在外面，房间便进一步明亮整洁，原本就不小的空间更为宽敞。

        光洁的木地板上铺有地毯，羊毛的。大叔大妈仔细收起来扛出去。

        当年没经验的时候，弥生拿那几块地毯根本没辙，拿着吸尘器清洁完，总觉得不洗一洗就不舒坦，上面活跃着成千上万的细菌。地毯又重又厚，洗衣机带不动，况且有些材质好像不能碰水，有好几次都嫌弃得想直接扔出门。

        后面得知家政公司有专门清洗地毯的项目，她立即去联系，方解决了自己的一个烦恼。

        注意力从地上转向墙面，有几幅早些年挂起来的云雀的毛笔字。装裱的样式也走的古朴路线，美观大方，同时还起到锦绣添花的装饰效果。

        少了什么。环视一圈，弥生发觉——没有照片。

        无论是她单人的，还是云雀的，抑或是两人的合影，没有。包括她精心挑选出来的相框，都从她以前安放好的位置消失了。

        什么都没有。不仅仅是相片，她在屋子里留下的痕迹，被人刻意抹掉了，断得一干二净，清理得丝毫不剩。

        它们一定还在这，一定还有哪里残留着她生活过的证明。弥生想拉开抽屉看里面是否收纳着她的东西，手未伸出去又缩回来。

        进门后发生的种种，无一不在提醒着，她醒来之前有四年的空白，她目前已经不是这宅院的主人，不是那位“云雀弥生”，随便翻找东西，被别人看见后解释不清。而她原本居住的那个房间，门闭得紧紧的，也不能轻易去打开。

        立在电视柜前一动不动，弥生深吸了几口气，略微缓解下来。

        这是她存在过的世界，她在这所房子里，差点又自乱了阵脚。

        如果说上次穿越，她找到抚养云雀恭弥作为奋斗下去的主要动力，那么这一次，她要选择去做什么呢？

        “恭弥……”头抵着拐杖，垂下眼，她轻轻吐出这个词，尾音消散，空气再度陷入沉静，只余下阳光渗透进来，撒下一地的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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