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目标十八

这是入冬以来下过的最大的雪。

        大地一片耀眼的银白，就连空气也是清清爽爽的，带着凉意。

        弥生把围巾随便系在脖间，边走边哼着不知名的调调，心情很是愉悦。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她从及膝大衣的口袋里掏出红包，借着身高优势，低头去看自家儿子。

        小云雀今天和她一样一身簇新，不久前刚修过头发，短了些的黑发间落上了几朵雪花。

        弥生不由分说就直接将那个快要撑爆的红包往他脑袋拍去。

        不知道是哪只眼睛看见了，云雀敏捷地抬起双手想扣住弥生手腕，以此来挡下她的动作。她微微一愣，稍后挣脱，将红包塞过去：“祝新一年身体健康。”

        “年玉？”云雀看着那臃肿过头的包装。

        “呸，在中国叫‘红包’啦，红包。”弥生摇着手指，有些认真地纠正，“看，多吧？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哟。”偶尔，她才会展现自己是富婆的事实。

        云雀没有搭话。如果说钱的话，他其实也不缺——他想要什么自家母亲都会亲自买给他，就连每个月给的零花钱都没地方花。

        “你写了什么新年愿望啊？”倒是弥生按耐不住好奇心，“我希望恭弥你今年不要再感冒了——发烧太多会变笨哦。”

        那个一点也不重要。抿着嘴巴没吭声，小云雀踩着雪往前走。

        “诶诶，别走那么快……好歹帮我拎条鱼。”弥生将手中的各色袋子晃得沙沙作响。新年准备到了，空气似乎也沾染上了不少喜庆的气氛。看着身旁走过的人们，她突然有些感慨。

        “呐，我们家恭弥，什么时候可以……挽着妈妈的手臂逛菜市场呢。”她脸上羡慕的表情如此明显，随即又自己在那里摇头。自家儿子秉性是不坏的，只是好像越长大性子越奇怪——嘛，反正又不用他去做什么大事。

        “诶嘿，帮我拿菜就很不错了哟。”眼尾微微上翘，弥生显得很容易满足。

        小云雀目光不闪不躲，沉默如山。他喉咙间蹦出了两个模糊的音节，弥生仔细辨认了许久，才终于弄清，他说的是——好。

        心就像浅浅的容器，暖意很快就能溢出来。弥生很想抱抱自家儿子，但买的食材让她实在空不出手来。

        并盛的街道很多没有来得及清理，所以那些厚厚的积雪就成了许多孩子的玩物。

        正走着，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个简陋的雪人。弥生突然童心大发，用下巴示意着那雪堆，有些欢喜地笑道：“快看，有雪人哎。”等不及，她一溜小跑冲上前去。

        落雪的路面走起来有点打滑。云雀薄唇翕动，刚想说些什么，就看见自家母亲的身影一下子矮了下去，她整个人扑在地上，来了个猛虎伏地式。

        要从地上起来，也是很困难的，加上手里拿着东西，弥生爬起来的姿势就像只喝醉了的呆头鹅，就连形象都随着她掉了一地。

        她索性将食材全放在地上，站起来拍拍衣服检查检查，接着伸出双手在那雪人身上拍了半天，最后掏遍口袋，找出两个糖球塞在上面，充当雪人的眼睛。打量了一番，她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就这么一段时间，漫天的雪花又飘了下来。弥生有些畏寒地立起了衣领，偏过头，将云雀小脑袋上扣着的毛茸茸小熊帽拉低，遮住露出的发。看着随着他动作一颤一颤的小熊耳朵，弥生嘴角不禁弯成了四十度。再低头瞧见对方光光的脖子，皱起了眉头：“怎么都不戴个围巾？”她顺手解下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替云雀围上，再密密地缠绕好。

        围巾有些大还很长，却是暖暖的，带着她的温度。

        弥生一边摆弄一边絮絮叨叨：“你这熊孩子，要注意保暖，不然又感冒了怎么办？”真是不令人省心，“以后长大了，要找一个像妈妈那么细心的女孩子啊，否则没人照顾你的。”

        云雀恭弥不以为意，瞅着她手的动作，咬字很轻地应着：“有你就够了。”

        手上的动作猛地一停，弥生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有你就够了……就够了……够了……了……

        曾有人说过，不常讲情话的人，讲起情话（？）来，才最是要人命。

        这句话来得那么让人措手不及，弥生的心脏开始突突地飞速跳动起来，脑中一片晃眼的白，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隐隐的，她似乎感觉到还有情愫什么在心里发酵，却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

        小云雀抬头看见自家母亲陡然变得深沉的目光，虽有些不解，但仍接着补充道：“死也不要群聚。”

        胀满的气球泄气的感觉，弥生终于体会到了。她刚刚还处于灼灼夏日的心，刹那冷却，就像被扒光衣服的人，暴露在冰雪中。

        她低头看看仍握在手中的围巾，有那么一瞬间，真的在认真考虑要不要就这么勒死面前的熊孩子——她那宝贵的少女心哟。

        等等，少女心？弥生表情带上了不可思议，打量一眼面前的小男孩，摇了摇脑袋。一定是错觉，嗯，没错！

        这么想着，她趁机摸了一把自家儿子的脸，然后去检查买来的东西。

        “诶？！豆、豆腐摔烂了？！”她懊恼地抓了抓头发，扭过头招呼云雀，“我们回去重新买。”

        于是，他们开始原路返回，脚踩在雪地上，发出细微的声音。世间的嘈杂仿佛都被雪吸收殆尽，整个天地只剩下静谧。弥生低头瞧见脚下洁白的雪，玩心顿起。

        “嘿，看招！”云雀正往前走，身后突然传来自家母亲的喊叫。

        他没有回头，微微转身，纤细的手臂轻轻一抬，呼啸而来的雪球就被他提着的鱼生生挡住，丧命半空。

        “我的鱼！！”弥生连声嚷着，“云雀恭弥你这是犯规你知道吗？！”

        回答她的是一大只直扑面门的雪团。

        咦？她这是被……反攻了吗？抹去脸上碍事的雪沫，弥生弯起眼睛笑了起来。

        一直这样生活下去，似乎也不错啊。她心情极好地想到。

        两人很快就来到街角的豆腐店。

        “请给我这块，还有那块。”弥生熟练地指着，作为一个家庭主妇，购物过程还是异常享受的。

        店主捡拾好东西，递给她：“小姐，你是在和男朋友约会吗？”每个热情的商家，都会和顾客拉些家常。

        弥生正低头翻钱包，听到这话，头也没抬：“不，那是我儿子。”将钱递上去，她发现店主看她的视线怪异起来。

        虽然说她年龄与外表的确年轻了点，但是也不可能和个小屁孩成情侣关系吧。弥生同样回以一个奇怪的眼神。

        收拾好，她迈步离开商店。似乎想起什么，弥生顿住脚步，回头道：“恭弥，我们……”接下来的话被硬生生掐灭，她明显地一声倒抽气：“帅哥你谁？”

        拥有秋月般明净漂亮的脸的少年，收回如鹰般探究的眼神，唇角似有若无地勾起。

        “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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