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一棵枣树

林晓聪学读前班的家庭作业几乎都是和村南边的小朋友登一起在他家门口的田埂上完成的。

        放学后，林晓聪和登一起走，到了他家门口的田埂，就扔下书包，掏出几本皱巴巴的书就开始边说话边写字，林晓聪学了很久“2”还是不会写，就问登，登就告诉林晓聪，用语文汉语拼音里面的“z”表示，林晓聪就照着写，还真不错。

        林晓聪的太爷爷已经年过九十，身体还算扎实，能够拄着拐杖在村两头转，白天还可以帮忙在后面的李园照照李子。林晓聪在田埂写作业还是他第一个发现的。每天回去都夸林晓聪聪明。

        有一天，太阳已经完全从山头落幕了，家里人见林晓聪还不回家，就准备去找。奶奶要出去找，但林晓聪太爷爷说要出去，家里人见天太晚了，不放心一个老人出去，但他太爷爷坚持要出去，没有办法。林晓聪太爷爷就拄着拐杖一步一步走向了南边的田埂。

        登的奶奶送来了几个枣，分给了登和林晓聪，他们边吃边写字边聊天，林晓聪把枣吃完了还一直放在嘴里吃，迟迟不肯扔掉。

        这一幕恰好被他太爷爷看个正着。

        在整个兴隆村，没有几家个体户，而林晓聪的隔壁就是一个代销部。倘若一组或三组的人要买一包盐、一瓶酱油，或者其它日用品，必须自己走路来二组买或者到镇上去。

        有一些年纪稍大的，在家里没事干，闲着也是闲着，就装上一些小孩子吃的棒棒糖、方便面等等，用担子挑着到各个村子卖，他们俗称“货郎”。还有的挑着梨在到处走，人们也不需要用钱买，在家里装上两碗谷，就可以换走几个梨。有的大人都能发现自己家里少了几碗谷，那肯定被小孩子偷去换梨、苹果了，运气好还能换到香蕉。

        有一天，一个挑着枣的“货郎”经过了林晓聪的门口，林晓聪的太爷爷恰好在门口看到了，于是，走过去谈了起来。那货郎拿出一个枣，递给林晓聪太爷爷，说：“大爷，来，尝一个，自己家树上结的，没有施农药，甜着呢？”林晓聪太爷爷摆摆手，说：“我老了，牙齿吃不动了，你还有没有枣树？”那“货郎”先说没有，后来林晓聪太爷爷愿意拿出自己家不锈钢的铁锹换的时候，那“货郎”才勉强答应。他们约定，下个月“货郎”经过二组的时候，就带来一棵枣树苗，而带走林晓聪太爷爷用了快三十年的不锈钢铁锹。

        林晓聪家旁边的一棵枣树苗正在渐渐长大，林晓聪也渐渐长大了。

        每年，林晓聪的奶奶都会带着两个孙子敲打枣子，林晓聪太爷爷看着，虽然吃不到，但闻到那香甜甜的枣味，似乎也会甜进他的心头。

        有时，林晓聪太爷爷干脆搬着一张凳子坐在枣树底下。就是别人拿金铁锹，也不换了。

        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农村也有一部分人开始使用拖拉机、三轮车了，甚至有的买了小轿车，那些由于早富而去城市的就跟不用说了。而林晓聪家后面通往大山的大路，是他们进山出山唯一的路。

        一组的徐老爷爷喜欢到大山上砍树，拿回去劈柴，后来人们纷纷效仿，久而久之，原来大山上的两棵树之间只能容有两个人并排行走，现在四五个人并排行走也不在话下。平时下小雨，倒也没事，水会顺着大路旁边的小沟流下，遇上大雨或着暴雨，大路就会变得泥泞不堪，造成道路冲垮、塌陷。人行尚不可保证安全，车辆行驶更是危险。董兵的货车几次都差点掉进山沟了，每次都是咬着牙过去，后来他表示，不会开车走兴隆村的大山。

        在乡亲们的提议下，兴隆村总书记召集各组书记开会，决定修大山的路。号召乡亲们纷纷捐款，远在深圳的小熊也表示捐款一万。由于人们修路态度积极，款项很快就凑齐了。各组书记也对道路两旁的建筑、障碍物进行了清理。林晓聪太爷爷种的那棵枣树也被列为了清理对象。

        书记来到了林晓聪太爷爷家，说：“老爷子，我们村里要修大山的路了，以后上山的路就好走了。”林晓聪太爷爷听了脸上顿时露出了喜悦，说：“修大山的路我都盼了几十年了，要是早几十年，我还能出点力，第一个拿着锄头去”，书记又说：“老爷子，出力修路你老就不用了，你家旁边的那棵枣子树，我们在修路的时候可能要挖了，这样公路更宽敞”，林晓聪太爷爷听了一脸的不高兴，坚决不同意。书记说愿意对那棵枣树进行赔偿，但林晓聪太爷爷说什么都不肯。

        经过村里人几个月的努力，一条笔直的公路从兴隆村通向了山顶。从山顶向下望去，宛如一条长蛇，唯一不足的就是，在大山的下面有一棵枣树阻止了道路的延伸，使道路蜿蜒。

        有时间，林晓聪太爷爷就去枣树那里照看一下，在他的精心呵护下，枣树也长得很茂盛。

        一个星期六，林晓聪和几个小朋友在枣树底下玩游戏，几个人在那里你追我赶，磊跑上了马路，正好迎面驶来一辆小汽车，要是磊再跑慢一步，就撞个正着。那司机从窗口丢下一句“长没长眼睛？找死啊！”，由于汽车驶得太快，声音断断续续。其实这个不能完全怪磊，枣树和车拐弯的地方不足十米，如果汽车行来，人在枣树那边根本看不见，跑出来的话无论如何也躲不及。

        林晓聪的太爷爷就在后山上看着枣树这边，当然这一幕也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林晓聪太爷爷回到家后一脸的不愉快，似乎丢了什么宝贝。在一个大厅转来转去，突然走进房间，拿出了他很久都不曾用过的斧头和锯，走向了枣树那里。

        书记刚好在公路上经过，看见林晓聪太爷爷在那里砍树，就奇怪了。问：“林大爷，这棵枣树你以前当个宝，今天怎么要砍了？你看，我们这条公路多有特色？公路就像一条蛇，这棵枣树就像蛇的眼睛，更把公路做‘活’了，留下它吧！”林晓聪太爷爷还在气头上，说：“家里没柴烧了，砍了当柴烧”。自从林晓聪太奶奶走了之后，林晓聪太爷爷没有做过一顿饭，书记知道是假话，细问之下才知道是怕伤着孩子了。书记当场赞赏了林晓聪太爷爷。

        当天，枣树没了。自此之后，村里人再也不提枣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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