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有鼠
书生观三人，一人清逸绝俗，一人佚貌胜仙，还有一人，倜傥不羁，遥遥一望皆是不凡。他作揖道，“有礼了。”
“兄台客气。”宣于彻招招手，引他过去。不知何缘故，二人倍感亲切，坐下便聊了起来，“兄台怎么称呼？”
“小生姓谢，单名一个瑜字。”
“谢瑜，好名字。”
“阁下高姓大名？”
“不敢当，我复姓宣于，单名一个彻，字泪玉。”
“幸会幸会……”
姑娘始终不说话，一直瞥看地上的白伞，“关月……”
“姐姐识得？”姬冰儿起身，裙角丁香花落了半片，她款步至伞边，再看姑娘，“姐姐不是正道中人，非妖，非仙，亦非龙……”
姑娘观女孩子之貌，又对关月这等法器不屑一顾，大约是那位小少姬了。
“姐姐是幽？”两个姑娘眸光相对，姬冰儿抚她一缕垂发，忽笑道，“传闻幽者无心，姐姐心跳依旧，看来，也非司幽之人。”
“姑娘说笑，我怎攀的上九方，有缘习得些仙门术法罢了。”水红留仙裙随风婀娜，她定定神菀笑道，“三位少侠是去京城。”
“吟龙阁已闹得天下尽知了吗。”宫洛话音未落，只听宣于彻在一旁大乐，“无巧不成书，谢兄也往京城！”
他一脸坏笑盯着宫洛，“洛兄，不如……”
宫洛冷冷的瞥他，并未说话。
他大手一拍，“好！人多才热闹，姑娘怎么称呼？”
“宓云。”
“你也好名字！”
宓云蛾眉连卷，一双瞳仁似秋水，完全不似奸猾狡诈之徒。
宫洛低眉思忖，许是自己多虑，但……凡有心之人，七窍石亦看不清，还是小心为上。
日阑珊，夜幕低垂，清月袭寒，水声潺潺。
大雨滂沱，连绵下了一夜。众人歇在洞里，围着火堆睡下。
洞外狂风怒卷，洞内鼾声正浓……
雨渐淅渐无，清风朗月。
泠泠而风来，宫洛微步崖边，遗世独立。
吟龙阁一手操办的宴会在即，各方给足了这旁出仙门的面子，明的倒也罢了，唯恐邪道使些下三滥的伎俩，神明剑绝不能落入他们之手。
“此去京城，其一为神明剑，其二，趁机接近狐族少姬……”
言犹在耳，这几日，宫洛总会想起母上之令。字字他都记得清楚，可他就是不明白，同为仙脉，为何行此举，母上到底在计划些什么？他此生最厌恶的是欺骗，怎么还能逼着自己去刻意接近她……
“洛哥哥有心事。”
他回头，紫烟容裔裙下，姬冰儿执关月而来。
“姬姑娘为何赴宴。”
她颔首一笑，“我与哥哥不同，我此行只为游玩，闻说京城热闹，便来了。”
“狐帝无意神明剑？”
他负手而立，心有千念。
“爹爹不愿理会六界俗事，什么仙呀妖的，愁绪一多，人便不自在了。”
她拂清风而嗅，幽谷尽是花香。桃花酿一坛，抵人间岁月三千，仙狐一脉最是潇洒，足不出青丘，心已游九州。
“姬姑娘……”
“世人皆道九朔少主冷若冰霜。”她回眸看他，“世人所言不虚。”
“姑娘游玩之后，还是快回青丘。”他侧过头，道，“人心复杂，小心被蛊惑。”
姬冰儿不禁笑道，“哥哥忘了，九尾仙狐最是机敏，宁我们蛊惑了旁人，也不会为人所骗。”
关月伞仿若偷了华光，细雨霏霏，姬冰儿撑伞在宫洛身前，遮了茫茫雨丝，“哥哥尚未婚配？”
宫洛点点头，“姬姑娘很好奇？”
“好奇。”
紫纱裙荡过白衣，二人临风崖边，说了许久的话。
鼾声不绝，已近辰时。
咯吱…咯吱…吱……
鼾声忽止，宣于彻睡眼惺忪，耳边磨牙声不断，一旁的谢瑜却睡的正沉。他起身瞻望，模模糊糊见崖边有二人撑伞，正闲谈。
“宓云姑娘怎么不见了？”
正四下观之，磨牙声再次传来……
他有些恼了，一大清早儿，何人这般讨厌。循着声响探去，一直走入山洞深处……
过了有两里，依稀见霞光，顺着亮再行几里，豁然开朗。
竟是走到了另一个洞口，紫藤花垂挂在侧，柔蔓盘虬若卧龙，繁花似锦，映入眼帘。
“别有洞天啊。”宣于彻深吸口气，又听杂音充耳。
咯吱…咯吱……
他压着火，环顾四方。
“到底是什么东西，让我抓到，非好好教训一番不可！”
周遭察看一圈，并无人烟，想来是什么小兽出没，可怜美梦正甜生生被扰醒。他欲回山洞那头，却不经意瞄见对面的草丛似有异动。
窥草缝而视，轻手轻脚靠近，悄悄蹲下，拨草寻之，看你往哪跑……
草丛这边，“兔子？”
他拎起一个毛茸茸的小兽，毛发雪白。远看是挺可爱的，至于相貌么，活像只鼠。
宣于彻提溜着它那一小撮绒尾，摇的它左右乱晃。小兽仿佛晕了头，两爪一松，掉落了段胡萝卜，看它两腮鼓鼓，定是吃了不少。
一人一兽面面相觑，对视片晌，宣于彻白它一眼，随手扔了。
他起身要走，耳边徒然生痒。他手一拍，正好打中小兽，将其弹飞了几步远。
扑扑……
身后一阵奇怪的声响。
宣于彻才一转身，小兽挥翼而飞，小翅膀仿若雏鸟之羽，洁白如玉屑，看着很是可人。
“小东西，你会飞？”他手一伸，小兽翩然坐掌上，它生的小巧却圆像个玉盘，贴着他手指蹭了蹭，当真是好玩极了。
宣于彻想把它放下，小兽赖着不肯走，死活就是不离开。没办法，他只得带着小兽走回山洞那头。
“你怎么像块狗皮膏药？”
“扑扑！”
“哎哟，你还生气了。”
“咕咕咕……”
洞内，火堆已灭，宣于彻收了草药放入行囊中，小兽蹲坐在他肩头，乖巧的很。
“彻兄弟，你肩上是何物？”谢瑜整理着书卷，背上书篓，瞧着小兽很是稀罕。
“它呀……”宣于彻才要回答，只见姬冰儿徐步走来，把关月收回乾坤袋，笑道，“它呀，状如兔而鼠首，乃是飞鼠，难得一见的灵兽。”
姬冰儿近前戳了戳小兽屁股，瞥看身后，“哥哥，这只飞鼠该有六千年修为了。”
“嗯。”宫洛越发不解，明明是一凡人，偏偏没一点是正常的。飞鼠这样粘着他，应当是择其为主了。
“彻大哥，它有名字吗？”姬冰儿拈着小兽尾巴，又是一通提溜。
宣于彻背上行囊，摇摇手，道，“应该没有。”
“那你取个名字。”
宣于彻挠挠头，这不为父不为母的，突然要他起名，有些难为情。
姬冰儿松开手指，小兽羽若蝉翼，眨眼飞回宣于彻手上。
“有了，叫玉兔。”
“玉兔？”不止是姬冰儿没忍住，谢瑜也掩面不禁乐着，就连平时不喜言谈的宫洛也摇头一笑。
“彻大哥好福气，六千年的灵兽，一般的妖可打不过它。”脚步声渐近，宓云小步走来。
谢瑜随口一问，“云姑娘一早去了哪里。”
“风景如画，一时贪看住了。”
“吟龙阁宴会在即，加紧赶路。”
宫洛稳步行去，冷眼瞥着水红裙角，“云姑娘裙子沾上血了。”
“什么！”她一惊，俯身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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