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桃林
“如何？”宫洛起身，白衣摇艳，骨清神秀。
宣于彻抻抻胳膊，拍打着胸口，“你瞧！”他一跃半丈高，恨不得飞起来。
宫洛点点头，“赶路。”
“你答应与我同行了？”宣于彻激动的跺脚，才要抱他，忽地想起昨夜被打的乱滚，搓搓手指改成拍掌，“说定了，你可不许再丢下我！”
宫洛懒得应他，稳步而去。
宣于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收拾好行囊，紧紧随在其后。
二人行了一日有余。
路上宫洛一言不发，宣于彻闷的与花草树木相谈。
时间久了，他甚至开始听到花草的回应，想来是无聊成疾了。
山路渐来平缓，两旁寸寸茵草，铺青叠翠。
晨露迎熹光，身沐春风，幽幽草香扑鼻，心旷神怡。
“洛兄，你去京城干什么？”宣于彻再采一株灵草，正嗅其效。
宫洛执白扇挪开树枝，“赴宴。”
“什么宴？”
“鸿门宴。”
宣于彻顿足，揉着灵草装入行囊，“你明知有诈，还要前去？”
宫洛未答，只一手挪挪旁枝，一手闲闲在后。
二人徜徉山脚下。
湖水映入眼帘，清皎碧涟，千珠溅。
湖面漾漾桃花瓣，粉碧相携，寒木春华。
“前面是桃花林？”宣于彻临湖俯身，捧起汪湖水一饮而尽。
这里真静……
宫洛负手而立，徐步湖畔，“吐出来。”
宣于彻一慌神咕嘟咽下，不明所以的问，“怎么了？”
宫洛观望湖水，深处暗涌，湖面却未有波澜，静的人心慌
“有…毒……”宣于彻只感力不从心，四周模糊不清，说着话蹒跚倒地。
只见他嘴唇发紫，面色苍白，确是中毒之相。
湖水浟湙，潋滟灼灼桃瓣。
宫洛蹑虚而上，凌向湖边，他不动声色，一缕白烟游入湖中。
湖水破空乱溅，约四五丈之高。
水花落落，湖畔半明半昧一蛇骨，若有若无。
“本为南海灵蛇，为何在此间作恶。”白衣摇曳，宫洛在旁，未染飞尘。
蛇骨越来越明显，须臾幻作一女子，身姿柔婉，娇娆绰约，她徐徐道来，“三个月前，夫诸大闹南海，收了百余灵蛇，我半途逃离，被打入湖内。”
女子瘫坐地上，捂着胸口调整呼吸，“我无意害人，只是湖周被下了禁制无法离去，有毒的是桃花……”说着嘴角溢出血滴。
“桃花。”宫洛走向宣于彻，他气息微弱，还真是命途多舛。
女子看着倒在地上的郎君，讶异问道，“小郎君是何方人也？”
“凡尘中人。”
女子摇摇头，“此毒乃花妖所下，少则百年妖力，若非仙门中人，断断活不过一息，真是凡人如今便该碾作尘土。”
宫洛一早就疑心他的身份，经女子点破，更觉怪哉。
他顾看周遭，此禁制需实力相当方可解，夫诸动静闹得那么大，惹得天下尽知，是何用意。
喘息声阵阵……
女子力气用尽软作水波，荡回湖里。
宫洛瞄了眼地上的郎君，这一路净顾着救他，再这般下去定要误了正事。然而如今情形又不可放任不管。九幽狸算是盯死了他，连日来密报皆无，定是被妖都的人抢先夺去。事多且乱，他一声轻叹，罢了……先救人再说。
思量着摇摇头，拽着衣袖将宣于彻一拎而起，踏着湖水行云而上，朝着桃花飘零处寻去。
日薄时分，夕曛依在桃林旁。
桃花舞似蝶儿忙，夭夭仙仙，淡若素练轻茜，深若玉颜半酡。
引行者留，闲者痴，醉人心肠。
宫洛单手提着宣于彻，足点桃花，凌入林中。
临近，闻得女孩子的笑声……
“虽比不得桃夭谷，但也算清香。”
宫洛旋身停至一株桃树旁，流目望去。
株株桃树间，婉婉桃花下……
“是她。”
紫纱裙从风，桃花掠裳，女孩子步裔裔而去，风染轻红，灼灼婆娑。
脚下桃花曳曳，衣袂紫光跹跹。她低头一瞧，拨乱青丝拈花取下。
此时紫烟缱绻，桃花翩翩随风，女孩子扶风一步，扬袖起舞，兮若轻云蔽月，步款款轻移，浮花漫天……
紫气与桃花共猗靡，女孩子拂枝一转，身后徒现九尾，绰态若绢，似玉兰幽幽在空，靡靡摇摇。
“紫九尾……”
六合书记载，狐者，万年修得一尾，九尾方为天狐，生而九尾者称之为仙狐。
仙狐之上，还有分别。
至于紫九尾，可谓是数万年难遇。
若说此等人物，青丘出了两位，除了那位一步登神的先狐帝，便是如今狐帝的幼女。
“青丘小少姬。”
霍然笑声起，如雷鸣耾耾，吵得人头疼……
“美！真美……”
“何人！”女孩子行如弱柳，一晃神收了九尾，她四下望去，并无人烟。
女孩子思忖片刻，“何人在此作怪！”
“美人，是我呀……”
声音好似八旬老人，浑厚且沙哑，又像是藏了口痰一般，十分难听。再听其放声大笑，震得桃树来回摇摆，桃花纷乱四散，扰的清雅尽失。
女孩子似乎有些生气，“鬼鬼祟祟，躲在暗处算什么本事。”
“哈哈哈……非是在下躲在暗处，是美人闯进了我的居所。”
女孩子眉目流眄，眼尾迷离殷殷，“如此说来，倒是本姑娘的不是？”
又是一阵狂笑，荡起一地飞花。
霍然桃花如石子投来，正冲着女孩子的脸颊。她顿足一个侧身，忽有两指拈花，一白扇扶着她的肩。
抬头一瞧，身侧立一白衣少年，衣间寒气招招，周身白光濯濯，他拈着桃花，揉搓着碾作尘屑。
“此花有毒。”
少年开口，容如玉，气如风。
白扇收在腰间，他登时一掌，白光奕奕折断花枝，径直击上正中那株桃树。
惨叫声穿耳而入，恍若巨石哐啷砸下，叫人头疼欲裂。
“解药给我。”
听他言语，似高山淌过清泉，幽谷瀑水行烟，甚是清逸。少年徐走几步，寒气涌若云波，掀花掠影，层层翻腾，死死围住桃树。
桃树枝桠乱颤，左右抵挡寒气，但白烟浩渺，缠似蚕丝，瞬息绑了桃树。
树漾出桃花片片，红花浮过，现一中年男子，大概是一只百年花妖。别的倒没什么特别，只他一头墨发十分显眼，好似绢缎般顺滑。
少年望他一眼，他便滚动着身躯，继而发出令人讨厌的喊叫声……
见他仍不开口，少年再推出一掌白光，耀比星辰。
接连听见骨头断裂的声响，白光似利刃穿行在他躯壳里，似要捏碎他的四肢。
花妖乃妖都最末等小妖，对付他如同捏死一只蚂蚁般简单。只是花妖的毒不好解，那是他们穷尽一生以蜜练成的花毒，每只花妖的毒，各不相同。所以对症寻药，找到花毒宿主方可解。
“少侠饶命，我……我给你解药便是。”
花妖承受不住寒气之力，自断墨发。发有香味，化作一团气息。
少年两指御了气息，放于白帛中，再行至后方树旁，蹲在地上，捏开宣于彻的嘴，把气息灌了进去，待他平稳了呼吸，少年回身朝花妖走去……
每走一步，凌出一道白光，十步而停，白光划过花妖头皮，将他墨发撮撮剃下。
少年合掌，敛墨发香气于两手之间，眨眼化作一团浓浓气息，再望他旋身踏上青云，双手震开气息，星星点点散如飞絮，飘零桃林上，沉浸湖水间……
徐步而下，少年抬手驱了寒气，花妖捂着光头又恼又羞，却又不敢还口，
跺跺脚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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