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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9章


话在问出口的时候,倪喃还真来了点兴趣,想知道时卿会如何回答。

        她的包放在脚边,双手扒着轮椅扶手,下巴软趴趴地支在手背上,两只眼睛乌溜溜的,直盯着时卿看。

        尽管是自下而上这样的死亡角度,时卿这张脸也很难找出一丝可以让人挑刺的地方。

        优越的下颚线顺着脖颈线条,喉结利落明显,垂眼看过来的时候,总让人觉得丧然。

        好半晌,时卿开了口,却是答非所问。

        “为什么那么做。”时卿的指尖紧了紧,眸色更深,方才那句一直卡在喉咙里的话还是问了出来。

        冷不丁一句,听起来没头没尾的。倪喃反应不大,顺嘴就接,“刚才不是说了吗,献殷勤。”

        最后三个字说得极慢,故意加重的语调像是在膈应人。

        倪喃当然知道他想问什么,只是她也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而已。

        来这里之后,倪喃就算再漠不关心,也总归是要对这位老板做点该有的功课。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只有做好准备,才不至于哪天误闯雷区,反被炒了鱿鱼。

        sense集团董事长长子时卿商业头脑过人,手段凌厉,被外界称为商界奇才,然而三年前的一场车祸让天之骄子坠落神坛,后半生恐在轮椅上度过,从那之后便销声匿迹。

        而时家另一位少爷时圃,时卿同父异母的弟弟,却在他车祸消失后不久频频出现在公众视野,sense集团董事长时回山在媒体面前对时卿只字不提,反而将时圃不断提拔至sense管理层位置。

        和所有庸俗套路的豪门情节一样狗血,被舍弃的残废长子,偏心自私的反派渣爹,和借机上位的废柴老二。

        时卿大冬天要吃荔枝,倪喃不想满市跑,便干脆在软件上叫了外卖。

        可这里太大,连神通广大的外卖小哥都没找对路,把东西送到了后门。别墅一层的巨型落地玻璃窗正对后院儿,方才倪喃回来时先去了后门拿荔枝,然后便打算直接从落地窗那面进来。

        谁知在玻璃窗外看到家里多出了个人,是个看起来轻浮傲慢的男人,双脚搭在茶几上来回抖动,眼睛还不老实地乱瞥。

        倪喃注意到楼上远观的时卿,脸色阴沉得吓人。

        想起那些网上有关时家的八卦贴,和那掠过几眼的时圃照片,倪喃很容易就猜出了来者是谁。

        理清点思绪,她的第一反应是,时卿这副样子应该是打不过时圃。

        可是,她也打不过。

        那怎么办?找个来打得过他的人。

        于是,倪喃跑到了离别墅不远的安保门房找外援,为了掉两滴眼泪,还把自己的掌心掐得通红,好在这个可怜装得还挺成功。

        打开别墅正门的刹那,她正巧看到了时圃那只手的动作,侮辱嘲讽的意思太浓,在某一刻或许激出了点她的怒意。

        包被她狠狠扔过去,耳边传来吃痛的低呼和沉重闷响,倪喃没有分毫怯意。

        甚至于到了现在,她唯一感到后悔的,就是当时扔太快,没砸到时圃的脑子,便宜他了。

        “倪喃。”

        这是时卿今天第二次叫她的名字,低沉缓慢,像是老式留声机的音律,听得倪喃耳后一痒,莫名有些不自在。

        她有心想带过这个话题,奈何时卿眼神紧锁着她,根本不给她糊弄过去的机会。倪喃知道,时卿想听实话。

        可是这实话太玄乎,倪喃自己也说不上来。

        一瞬间的悲天悯人,突如而来的正义感,难言的一时冲动,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懒得去想,也不想去想。

        倪喃耸耸肩,笑道:“都说了要好好照顾先生的,总得说到做到吧。那人身上香水味儿也忒重了,这不是怕熏到你吗。”

        胡编乱造,她还真敢说。

        时卿看着她那张硬扯出来的笑脸就觉得烦,明明知道从她嘴里听不到实话还非要问上一句,也不知道是抽了什么疯。

        方才的画面又浮现在脑海里,让时卿想起件事。

        “刚才叫我什么?”稍顿,时卿睨着倪喃冷哧了声,“叔叔?”

        被时卿这么一提醒,倪喃才意识自己方才还闹了这么一出。时卿很少笑,如今却是勾着唇,若深潭般的双眸生冷依旧,莫名让倪喃觉得毛骨悚然。

        她猛然站起身退了一步,开始狡辩,“我那是急中生智,以时先生的聪明才智,肯定能理解我那样做是迫不得已!”

        如果瞎诌也能称之为一种本事,那么倪喃确实可以称之为本领过人了。

        “只是…”倪喃突然多了句话,她的手交叉抱在胸前,食指往下巴上挠了挠,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先生大了我大半轮儿,叫声叔叔,也不过分吧?”

        只见她神色认真,倒是完全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罕见的正经一次,却把时卿心口堵得够呛。他直接按了控制器,操纵轮椅去往厨房的方向。

        “让你买荔枝,东西呢?”

        倪喃看着一路滑走的时卿,目光随着他的移动而变化。

        最高级的代步仪,往往以最不起眼的方式出现。

        真想找个机会偷这把轮椅出来玩儿玩儿,换成她坐在上面,甩上时卿好几条街才行。不然每次都是她追着轮椅跑算怎么回事儿,看着怪眼馋的。

        “时先生想吃荔枝,可不得有求必应吗。”倪喃笑了笑,把包撂在沙发上,然后往门口的地方去。

        没一会儿,倪喃拿了个纸袋回来,拉手上还有个明显的购物单条。

        她抬起手,把袋子在时卿眼前晃了晃,“刚挂了电话,我就立刻叫了外卖跑腿,怎么样,效率够高吧?”

        “……”

        客厅里挂着时钟,倪喃抬头看了眼,“还挺准时。”她从包里拿出手机,指腹在屏幕上迅速滑动着,“得去给个五星好评。”

        “……”

        忙活完手里的东西,倪喃拎着袋子往流理台走。她把荔枝拿出来放进玻璃碗里,拧开水龙头,开始仔仔细细地清洗起来。

        淋过水的荔枝看着清亮,水珠顺着不光滑的果皮凸起向下滴落。倪喃拿了把小刀,将每颗荔枝皮上切了个小口,白色的果肉挤出来,酸甜的汁水都向外跑。

        直到放了整整一个玻璃碗,倪喃才停下手中的动作。

        她双手端起绕过流理台,直往时卿身前而去。而时卿就那样静坐着看她,双臂自然回握搭在轮椅扶手上,腕处垂下,禁欲又清贵。

        倪喃稍稍弯下了腰,葱白的手指敲了敲碗壁,“看起来还不错,尝尝?”

        见她一脸期待的样子,时卿虽不耐烦,却也瞥了眼过去。然而这一眼让他注意到的不是饱满的荔枝肉,而是倪喃端碗的掌心。

        她的双手瓷白,纤细的指腹撑着碗底,掌心和碗壁隔着些距离。

        顺着细小的空隙,时卿能清楚看到倪喃掌心的红肿。好似被什么东西划了好几道口子,覆着薄薄的血痂。

        时卿眉毛一拧,问了句,“手怎么了?”

        “噢。”倪喃把手往下托了托,直到伤口再看不到,“没大事儿。”边说着,又把放了荔枝的玻璃碗往时卿面前递。

        时卿没接,表情却愈发不好。

        奇了怪了,怎么又发脾气。倪喃发着愁,今天这么一顿折腾下来,她累得要命,哪里还有精力去猜时卿在想什么。

        干脆就破罐子破摔了。

        “诶诶诶——”倪喃弯曲手肘,掌心发颤,好像下一刻就要托不住碗似的,“时先生,你能接一下吗,有点疼…”

        说出这句话时,倪喃几乎能想象到结果。接受一番时卿的冷嘲热讽,或者直接被时卿甩一身荔枝。

        然而,这两种情况都没有发生。

        时卿的表情确实不太好,唇线紧抿,下颚线绷着,一双眼睛似乎能把人看出洞来。

        但也仅此而已了。

        空气静默了几秒,时卿突然伸手接过了倪喃手里的东西,也没看她,按了控制器从她身侧经过。

        手上的重量一空,倪喃愣了瞬。

        怎么这么好说话,不太对劲。

        没等她想明白,身后又传来时卿的声音,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过来。”

        “干嘛”两个字几乎要脱口而出,被倪喃生生憋了回去,她转身跟了过去,“噢。”

        时卿从靠墙的一排置物柜里拿出了个药箱,然后抽了包东西丢给倪喃。

        被突然砸进怀里的硬物吓了跳,倪喃条件反射地后退几步,低头一看,是一些处理伤口的工具。

        然后她看到时卿扭身离开,只撂下句话,“自己处理,得了破伤风可没人管你。”

        话里冷冰冰,动作倒是挺诚实。倪喃看向那个被打开的医药箱,上次那管白色药膏还静静地躺在里面。

        倪喃突然就笑了声,她这个生活助理当得还真不称职,也不知道是照顾谁。

        -

        洗了澡,倪喃吹了头发便一头栽倒在床上。她望着头顶的天花板,眼睛不眨动分毫。

        手上的伤口尽管已经处理过了,方才还是不注意碰到了水,此时有些麻酥酥的疼。

        好半晌,她捞过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穆尔,你上次说的密室逃脱的联系方式还有吗?”

        “嗯,我是听你说还不错,就想和朋友玩儿玩儿,不然都快被期末折磨死了。”

        “好啦好啦,下次和你们一起去哈。”

        放了电话,倪喃翻了个身,把身体埋进被子里。四面八方的温暖袭来,才终于有了那么一点放松的感觉。

        越到深冬草木越难熬,或许某种程度上,倪喃和它们是一样的。

        拿到电话后,倪喃很快联系了对方。之前在kfc打工的时候路过这家店,倪喃隐约记得他们在找真人npc,果不其然,对方很痛快地告诉了她面试地点。

        店主是个女老板,女强人那一挂,两个人聊得还算愉快。倪喃长得好,皮肤天生冷白,无论是扮演失足落水的女高中生,还是医院离奇身亡的女护士,都再合适不过。

        两人约定好了工资日结,有活儿就来。

        这家店主夜场,倒正好合了倪喃的时间安排。女老板在闲聊时问她,怎么会想来做npc,这可不是什么轻松的工作,遇到那种控制不住的玩家,挨打都有可能。

        倪喃只笑了笑,说了句,“那挺好,就当加强身体锻炼了,也不错。”

        这几天,倪喃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除工作日外,基本是晚上给时卿做好饭,便悄无声息地出了门。再回来的时候两三点,甚至四五点都有可能。

        周末的客人多,倪喃到别墅的时候已经快四点了。她的脑袋昏昏沉沉,筋疲力尽,好像再多走一步都会立刻栽下去。

        倪喃扶着玄关,也没开灯,就那样摸着黑换了鞋。

        拖着沉重的双腿进了客厅,还没走两步,就被突然出现的男声吓了跳。

        “还知道回来。”

        嗓音低沉冷淡,让人摸不透情绪。

        倪喃的心脏猛烈跳动,又在辨明那人声音时才又重新平复下去。惊吓的起伏,近乎让她精神衰弱。

        开了灯,寻着声音而去,倪喃看到时卿就坐在客厅里,一双眼直直地望向她,也不知道在那里待了多久。

        “嗯。”倪喃敷衍地应了声,便没再说话。

        时卿都没开口,倪喃也没精力和他继续耗下去。似是故意折磨她般,刚想上楼,时卿便悠悠出声,语气薄凉。

        “柏易应该和你说过了吧,平常的作息不要打扰到我。”时卿看了眼倪喃,注意到她唇上还未擦去的口红痕迹,眉心若有若无地蹙了下。

        “找男朋友去了?”时卿冷笑了声,“这个点儿回不回来有区别吗。”

        疲惫使然,又平白被吓到。倪喃心里有点火气,也没管时卿怎么想,顺嘴就接话,语气算不上好,“行啊,我下次和他商量商量。”

        “毕竟谈恋爱,比在这儿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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