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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欲壑难填?


神蛊遗术的心法究竟是何种情形,裴轻舟虽然不知,但想起圣窟之中以人血肉为食的蛊蛇,她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这本秘籍隐含的内容,肯定不是什么好玩意。

她无法理解走这种捷径的方式,更是唾弃魔教的行为,再算算跟不识公子的旧账新仇,免不了一顿挖苦,“之前魔教跟秀山派要了功法调理内息,说是练了倒错的秘籍,我估摸着,他们这本秘籍里也有岔子,真是活该。”

本来,无论是驭虫术也好,还是神蛊遗术也好,当作普通的功法,勤加练习,个人修为便可提升良多。非得把劳什子邪功藏在里头,这种做法,在她看来,简直是不可理喻。

裴琅没做声,手指无意识地轻叩桌案。

裴轻舟道:“爹,你怎么不说话?”

闻言,裴琅笑道:“舟儿,有句老话叫欲壑难填,你可听过?江湖之中,为了个虚名争得头破血流的,尚且大有人在,若说是牺牲些旁人,便可步入登峰造极的武学境地,不知道有多少人都会当作个天赐机缘。”

裴轻舟张了张嘴,反驳的话说不出来,只低声道了一句,“胡扯。”

要说她这个小姑娘,从不自恃天资聪颖而比别人懈怠。身法天生比别人轻盈,摔得鼻青脸肿的时候也不是没有,青城剑法练了没有一万遍,也得有九千遍,在青城山上的那几年,别人一看刮风下雨的天气便休息了,她还要去风里雨里静坐参悟。

欲壑难填?

谁不想有长足的进步,谁不想站在武学的顶端,只是这追求极致的欲望深沟,总不能拿别人的命去填吧?

裴琅当然了解他这女儿的脾气秉性,见她脸色阴沉,摇头苦笑了两声,言简意赅道:“事实如此。”

裴轻舟皱眉睨他一眼,“你不会是要告诉我,我们裴家也养着吃人肉、喝人血的怪物吧?”

“你几时见我祸害旁人?”裴琅眼角微动,摊手道,“就算咱们家的秘籍里也有邪功,现在我是庄主,我不说,谁会知道怎么用。你爹的人品,你还不相信?”

“我信。”

裴轻舟悄悄地舒了口气。

这一个早晨,她想明白了两件事。

第一,自家的秘籍与长生教的神蛊遗术所属同源,所隐含的养蛊练功之法,似乎均有残缺。不识公子大费周章地掺和秀山派、又去盗青城道观的珍品草药,想必跟他们不择手段地练功有关。

第二,她愈发觉得,十年前的方家旧案,怕是跟长生教脱不开干系。

只是,不识公子年纪尚轻,十年前不过十几岁,秀山派的张副掌门也说过,练功走火入魔的不是他,难道教主之上,还另有他人?

不识公子和长生教的下落,落桃山庄和三更楼都在追踪,裴家庄能帮上的忙不多。为今之计,只能先找到源头的素问药宗,或许能够搞清楚那魔教因蛊术滋生的欲望,还要拿什么来填满。

想到此处,裴轻舟不禁侧头去瞧万子夜。她本是有些忧心,却见那白袍的少年,定定地站着,像是迷雾缭绕之中的一束笔直的光,看不出丁点的动摇神色。

她兀自笑了笑,改换一派凛然,“爹,益州城之行,你放心交给我与子夜。还有,我知道你跟子夜在调查方家旧案,但现在方家、素问药宗、长生教,这几档子事都混在了一起,你可不能让子夜一个人去涉险了。”

说完,怕听见什么劝说似的,竖起食指搁在唇上,“我知道,你们不让我问的,我便不问,这样可不可以?”

万子夜稍稍侧目,眼神微漾,眸光掩在朝阳微熹之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若是有朝一日,方家沉冤得雪,这真挚的少女便会发现,他一直在欺瞒着她。那一天到来的时候,她还会为他如此毫无保留吗?

他敢如此奢求吗?

“子夜?益州城不比其他的地方,这次可得带上你的清竹短萧啊。”

直到蓝衣衣角飘过,一只张开五指的小手在眼前晃了晃,他才一眨眼睛,露出一个清俊笑意来,应道:“知道了。”

裴轻舟抚掌笑道:“甚好,万事俱备。”

说来说去,她不过是备上了身侧的白衣竹马,到她嘴里就成了“万事”。这点儿心思,裴琅较有兴致地看在眼里,也不说破,偷偷跟爱徒挑了挑眉。

——可惜,他那爱徒这会儿眼里没他。

“我不同意让这两个孩子去。”裴琳见三弟没有反对的意思,有些着急,“益州城是什么地方,你怎么能让他们两个去涉险。这事儿,我可以带子琢前去。”

原来,这益州城说是“城”,其实是海上的一处岛屿。岛上鱼龙混杂,既有不得志的侠客,也没准儿会遇见穷凶极恶的逃犯,时间久了,人口越来越多,这帮子人竟自封此岛为一处城池。

没人敢管,没人想管,要说素问药宗藏在其中,倒也是明智,毕竟没点儿人间的贪嗔痴恨,谁也不愿意往那个地界上走。

裴琳是真心为小辈考虑,怕他们不知其中利害,闪电似的伸手去抓断玉,“三弟,咱们留下的陈年旧事,让孩子们去办,不合适。”

手还没沾到边,断玉就被裴轻舟捞了去,一把塞在怀里,“自家的事,我们岂能置身事外?更何况,这里头还有我自己的恩怨情仇,还请二伯成全。”

裴琳张了张嘴,又听那机灵的侄女换上了哀腔,“而且,我爹身子不好,庄子里还得由二伯和堂哥照顾着不是?”

这番话说得颇有几分深明大义的意味,裴琳只道这丫头不会胡搅蛮缠了,却比耍性子的时候更难对付,一时间竟挑不出她的理来。

裴琅笑道:“二哥,孩子们长大了,就由他们去吧。”

裴琳脸色发寒,“大哥找到了素问药宗,却只是传信,人并未回来,其中的危险变数不必我说,三弟,你向来聪明,应该比我更清楚。”

裴琅面色不改,叹道:“二哥,你可知道,今早我与舟儿比试,是我输了。她的决心,比你我想象的更加坚强。”

裴琳沉默良久,脸色阴晴变幻,忽地松了紧绷的肩膀,表现出了妥协,“舟儿,子夜,千万以自身安全为重。”

他心下知道,这厅中三人,都是劝说不动的主,这才点头同意,急步迈出议事厅,给两个孩子准备防身的东西去了。

裴轻舟连忙紧追几步,喊声几乎震飞了树上的鸟儿,“二伯!别给我包裹里塞金疮药和续命膏了,三年前,你给我塞了满满一兜子,我到现在还没用完呢!”

“用不上最好。”远远传来裴琳浑厚的声音,夹杂些许怒气,显然是对厅内三人的决定仍有几分不悦。

裴琅摆了摆手,“让二哥去吧,他不亲自给你们准备,这阵子估计都放不下心来。”说罢,又对万子夜道,“子夜,你先去收拾,我与舟儿,还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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