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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千里共婵娟


裴轻舟本是在庄子里小睡了一会儿,醒来后闲得无事可做,见二娘和堂哥早早地到了,二伯却迟迟不见踪影,打个幌子就出门来迎。

她的脚程实在不慢,一路上没看着二伯的人影,不知不觉竟掠出了挺远。这才发现,原来是两个黑衣人来找麻烦。

灵雀出鞘,那剑下的黑衣人怔住,随即凄惨笑了笑,“好啊,今日是我方豹技不如人,大仇难报。只是黄泉路上寂寞孤单,还得抓个人陪我一陪!”

说音刚落,方豹不要命似的迈开了双腿,蜈蚣没有裴琳的指令,霎时间被甩得乱飞。

他狠狠地将蜈蚣群踩在脚下,登时侧头转身,提踝飞踢,同时握住淬毒小箭,迎面向裴轻舟刺去。

“舟儿!莫要伤他性命!”树冠间传来裴琳的急声。

裴轻舟没有想到,有人剑架在了脖子上还不肯就范。眼下变故横生,她本是要挥剑去割方豹的颈,这时候听见二伯的话语,于是答应一声,身子灵巧回撤,手腕转而抬起,只削断了那枚小箭。

“二伯,到底怎么回事?我们不伤人,这人可往死里踢啊。”

说话间,方豹又踢出一脚,脚背绷直,亮出寒光,原来是鞋子前端弹出片刀刃来,从蓝衣少女的衣摆划过。

两点紫黑的毒液从刀刃上滑落,滴在黄叶地里,升腾出小小的白烟。

危急时分,裴轻舟还能分神喊话,显然是仍有余力应对。只见她收回剑锋,闪转腾挪,总能让方豹的攻势落空,等对方再蓄力踢出雷霆一脚,她已不知何时飞上古树去了。

又一声“二伯”叫出口,带些了小脾气,“这俩人干什么的?怎么浑身哪儿都是毒,不能是来亮本事拜山头的吧?”

“我呸!狗日的裴家,也配让人来拜山头?”方豹见这少女轻飘飘地躲过,又急又气,“我们兄弟俩就算是做了鬼,也要搅得裴家庄不得安宁!”

这侮辱裴家的话,要是搁在一年前,那裴轻舟早就跳下来给他俩兄弟砍了。但是现在她经历了许多风浪,冲动的个性收敛了不少。

听了叫骂,也不气恼,反而抱着剑,悠悠地往树下一瞧,颇有些处变不惊的风骨。

“没听我二伯说,不伤你们性命吗?放心,你们做不了鬼的。”说完,她歪着头想了片刻,又道,“若你们要是想做讨厌鬼,倒是可以再试试。”

嘴不饶人这性子,裴轻舟必是随了她爹没跑。

裴琳无奈地望向他这个侄女,摇头短叹,随后向树下抱拳道:“你们方家命案,绝非裴家所为。二位不妨留着性命,好好追查一番,来日或可找到真凶。”

方家兄弟互看一眼,神色中明显带着怀疑。但二人已苟且偷生到了今日,就算是从仇家眼前夹着尾巴逃了,又能如何?

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为了复仇,连不能碰的毒液都用上了,还怕谁来看笑话呢。

两人铁青着脸正要离去,却听到树上女声传来,“等等。”

方虎斜眼哼道:“反悔了?要取我们性命就快一些,别搞猫耍老鼠的把戏。”

裴轻舟“嗖”地一声,从树上下来,落地片叶不惊,“你们是方家人?可是我听个朋友说,那夜方府里无一人生还,你俩是怎么活下来的?”

她说的这个朋友,自然是刘忠元刘捕头。这位刘捕头不仅确认了惨案现场,还放了一把火,若是有生还者怎会不提?

方虎闻言愣了一愣,愤然咬住嘴唇,半天才痛苦地挤出句话,“我们兄弟那天不在府里,这才躲过一劫。”只是,从那天开始,这对兄弟一直活在自责与仇恨中,躲过的这一劫是福是祸尚难定论。

裴轻舟皱眉又问,“你们既然不在府里,怎么会咬定是裴家作孽?”

这一问点醒了裴琳,他也沉声追问,“没错,你们如何得知凶手吹笛引蛇?”

“是......”方虎突然冷汗直流,眼神飘忽不定,显然是一副自知说错了话的模样。“是”了半天,没说出什么正经的来,反而亦慌亦退,“是江湖传言!”

说完,一拉兄弟方豹,撒开丫子往远处跑了。

裴轻舟正欲纵身去追,却见方豹自远处踢开一脚,随后,从草丛里轱辘轱辘地滚出个圆球。

“不好,闭气!”

裴琳立即替裴轻舟掩上口鼻,抱住她向旁侧飞去。

那圆球定定停下,猛裂炸开一团火光,紫黑的烟雾冲天而起。周遭的树叶染了,即刻进入了晚秋季节,干瘪得像天蛾褪去的茧衣,落在地上一片枯声。

等烟雾散去,那对兄弟早就没了踪影。

裴轻舟自恼地跺了跺脚,“方才不应该留手的!”

裴琳凝目望着方氏兄弟离去的方向,良久才回过神来。跟侄女说话时,仍是和蔼的语气,“舟儿,不是你的错,是二伯的疏忽。走,先回庄子里去吧。”

两人回到裴家庄,已是暮云收尽、玉盘轻移之时。

进了厅,一位衣着典雅大方的妇人迎上前来,嗔怪道:“琳哥,你怎么才到?不是说晌午之后便可出发吗?”这妇人是裴琳的夫人,叶惜。

要说裴琳生平唯一的叛逆,就是迎娶了寻常人家出身的叶惜。这位叶惜夫人不会武功,当初二人成婚之事,整个裴家庄,除了裴琅,就再找不出第二个人同意。

是佛也有三把火,那时候,裴琳破天荒地横了一把,头回顶撞老庄主,硬是非叶惜不娶,不知有多少人等着看裴二爷的笑话。

好在这三十年过去,两人鹣鲽情深,当时说风凉话的,现在都成了干瞪眼羡慕的。

叶惜拂去裴琳身上的尘土,见他腰际的红铃幽幽闪烁,柔声道:“你在路上跟人交过手?”

裴琳点了点头,没有回答,只严肃地瞥了裴琅一眼,随后牵起夫人的手带她落了座。待夫人坐定,又沉着脸捞起酒壶,自觉地转身往宴会厅祝酒去了。

裴琅被这一眼瞪得莫名其妙,无声地挑了挑剑眉,见着裴轻舟跟在后头进来,赶紧问道:“闺女,你二伯怎么了?”

席上还空着三个座位,一个是留给裴琳的,一个是留给她的。还有一个,她知道,是惯例留给她的大伯。

裴轻舟从来没见过这位大伯,只知道他单名一个钰字,早十几年离开了裴家,就再也没回来过。

“我不知道啊。”她在桌外故作轻松地拍了拍衣摆,大喇喇坐在万子夜的身侧,回答父亲问话的时候,眼眸低垂,不看旁人。

一路上,她观得裴琳虽神色如常,但仿佛隐隐透着些怒气。眼下,她生怕破坏了节日的气氛,多一句话也不肯说,心虚得捏起桂花糕就往嘴里塞。

被裴琅盯得急了,才咽了糕点,胡诌道:“定是你年年偷懒,让二伯代行庄主之责任,终于惹他不高兴了。”

裴琅一愣,掩袖咳嗽了两声,“是吗?但是你爹我,实在是不擅社交辞令啊。”

“是是是,我知道。”

裴轻舟敷衍地应了两声,侧头去看万子夜。见那白袍的竹马少年双目含笑,眸中映着她的影子,她耳尖一红,决定先行放过他,转而冲裴子琢抬了抬下巴,“......明年让我堂哥去不就行了。”

裴琅哈哈大笑了两声,抚掌道:“好主意!就知道闺女疼爹。”

裴子琢正规规矩矩地坐着,准备等他爹回来再动筷。这会儿是“人在席间坐,锅从天上来”,一下子成了明年预定的祝酒人。

俊俏的嘴唇蠕动了几下,愣是没说得出推辞,看来畏惧堂妹的症状还没完全缓解。

偏偏那混世小魔王扬起笑脸,又来一句,“明年中秋太远了吧,先是新年呢!”惹得桌上一阵低笑,连他自己也忍不住弯了唇角,“堂妹,你啊......”

“舟儿怎么了?”温和的笑意从厅外飘入,裴琳跨进门槛,已是恢复了一派柔和。落了座,加入自家人的调侃之中,“我看舟儿说得对,子琢,要不你新年的时候准备准备?”

裴琅忙举杯道:“二哥说得对!”

几人一言一语地笑得火热起来。

素月分辉,乾坤万象共赏婵娟。昨日不论,前路莫谈,此时此刻,裴家庄里正是人间好时节。

只是,觥筹交错之间,没人发现裴琳偶尔望向席间的空座,眼中流出几分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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