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46.马背天下
周尔以为已经有了好的起步，她一改之前被规矩搓磨的萎靡不振的精神，整个人活跃起来，为第二次的故事做准备。
虽然不能出宫，但是周尔第二天过得并不乏味，她觉得未来可期，昨晚林三匹没有睡床，而且睡在了一旁的坐榻上，所以周尔也顺其自然地霸占了床榻。
这一天，她躺在榻上咬着笔杆在琢磨故事，用膳时对着菜盘也在琢磨，临近晚上时，她靠着殿外的柱子还在念念有词。
“娘娘，您还不睡吗？”林三匹拨给她的主事宫女上前轻轻询问。
周尔的背诵一断，思绪这才回来，看了看满空的星子，后知后觉打了个哈欠。
“我想等陛下回来一起休息。”
宫女闻言张了张口，神色颇为犹豫。
周尔没管这里的阶级制度，笑了笑，“是想和我说什么吗？”
宫女飞快看她一眼，又低下头，“晚膳的时候，奴婢听到连术大人说今晚要和陛下商讨要事，如果还是和以前一样的话，陛下今晚可能歇在勤政殿。”
宫女字字斟酌，不敢抬头，她很怕这位新皇后为了立威惩罚她或者吩咐她去把陛下请回来。
话音落下，既没有拔高的女尖音，也没有落下来的巴掌，宫女大胆抬头，她看到这位美丽的小皇后只是皱起秀气的眉毛，垂下眼睛，手无意识背在身后，靠在柱子上。
“现在应该不一样了吧，陛下现在可是有妻子的人了。”而且明明做出了承诺。
周尔对古代的夫妻间的尊重并没有信心，尤其是帝王的妻子，但是她还是想相信林三匹有说到做到以及或许有一点替她着想的良善。
周尔说话的声音很低，音色软软的，听起来就像在和熟识的人撒娇，宫女有点恍神，是仙女吗，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好。
宫女正色起来，眼神柔和地看着小皇后，“那奴婢陪娘娘等。”
一时之间气氛温柔而静默，周尔看着天上圆圆的月亮，突然转头看向宫女。
“你叫什么啊？”
宫女还是不敢直视小皇后的善意，有点羞涩地垂头，“奴婢名叫盼娣。”
周尔浅浅皱了皱眉，没让宫女瞧见。
“盼娣，抬头。”
盼娣迷迷糊糊抬头。
小皇后手指着月亮，明亮的眼睛里洒下月亮的银砂，她很低地笑了一声。
“以后你就叫惊鹊。”
不沉默于月亮之下的小小精灵。
宫女惊鹊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一幕，她和小皇后的初面。
那一晚并没有任何惊喜，最后周尔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满脸疲倦之色，在惊鹊的搀扶下躺在了榻上。
她眼睛酸酸的，有一点委屈地想落泪，又有一点透彻的凉意，深宫这么大，竟然一丝信任都不值得托付。
朦朦胧胧之间，薄被盖上，惊鹊轻柔地捏了捏被角，周尔似有感觉，嘟囔了一句“谢谢”。
自此以后，惊鹊每日都跟在周尔身后，周尔也不拘泥，周围没人的时候，她就让惊鹊坐下。
惊鹊神色担忧地看着周尔，那晚以后，周尔的精神萎靡了很多，每日要么坐在桌前望着窗户外的天空，要么就在外面的围栏上坐着发呆，就像一朵朝气蓬勃的花在慢慢枯萎。
“娘娘，今天小厨房做了柿子饼，您想试试吗？”
周尔转头，对上惊鹊眼底的担忧，她摆了摆手，她虽然确实有点丧，但是景筠谢昇到底多少改变了她，她闲暇之余也学会了享受生活。
最近她一直在琢磨怎么在有限的宫里条件下找点乐子，最近终于有了想法。
“惊鹊，去内务那里帮我拿点脂粉和布匹来吧。”
惊鹊应声，走过墙角又回头看周尔安静沉默的样子，第一次对陛下有了怨恨，日日都不来，娶了也不管，让娘娘现在要以色事人。
惊鹊虽然满腔怨恨，但是还是拿了那些东西来。
周尔抱着一堆东西准备进去，想到什么，站住回头看向惊鹊。
“惊鹊，我给你说，然后你帮我画。”
惊鹊很自信地点了点头。
“这个粉要打得特别厚，变成珍珠白。”
“眼妆这里要抹到额角，桃粉色渐变开来，眼尾加重点。”
“用毛笔画吧，沿着眼角勾出去，翘起来，顺着眼型上调。”
“眉毛不能太细，画柳叶弯眉。”
“嘴巴用浓艳饱满的大红色，再把那发光的夜明珠磨成粉兑了水，擦一点在嘴上。”
“头发的话，你先弄出我画的样子，再用发油把它固定住。”
“把这个殿里所有的珠翠宝钗都拿过来。”
“那匹水粉色的料子，给我裁成这个形状。”
惊鹊最开始动手的时候都已经想好如何把周尔画得国色天香，但是听着越来越离谱的要求，她心里渐渐没底，心下对陛下更加怨恨，把娘娘逼成这样。
但是当周尔从帘后聘聘婷婷出来时，她瞪大了双眼，手里的脂粉盒掉在地上，这声响惹得周尔一笑，满室容光这才鲜活地流动开来。
“惊鹊，我们去外面的亭子里。”
“可是娘娘现在这番模样”
“没事，现下已经入夜，侍卫大多躲懒去了，不会有人发现的。”
林三匹绕着后花园到了他的寝殿的后门，他拿脚踹了踹已经坐在地上打瞌睡的侍卫。
侍卫一下子站起来，紧张地准备认罪，林三匹却手指放在嘴前，侍卫立马会意，点点头，笔直地站着。
林三匹走了进去，这一会儿光景，只有晚上作乱的风声，没发出半点声响。
秋夜的风颇有卷地扫天的架势，刮得没个定向，衣袂横飞，时不时有叶子擦过眼角，林三匹眯了眯眼，耳朵却听到隐约的唱歌声。
他下意识握紧腰侧的匕首，抬眼观察，看到远处的亭子里有一点微乎其微明明灭灭的灯光，他轻步走过去。
越来越近，歌声也越来越清晰，他可以看见亭角上挂了一只小灯笼，晕黄的光，被风吹得摇曳。
他视线慢慢下移，人停住了，就站在亭外不远处的木芙蓉下。
灯光下有一个女子在起舞，从未见过的姿态和装扮，不收腰的长裙飞舞，偶尔贴紧腰线，朦胧得迷人，偶尔衣带交缠，仿若乘风。
女子长发大部分服帖地贴在背后，但仍有作乱的发丝，满头的珠翠在月光和灯光下光彩异常，不似打磨好的宝石的圆润光泽，而是像闪烁的繁星，点点光辉，压在头上，夺人视线。
她要转身了，林三匹下意识屏住呼吸，手里仍然捏紧匕首。
转身的一瞬间，一朵木芙蓉被吹下来，在空中晃晃悠悠，林三匹视线聚集之处，芙蓉动影之外，她笑得清甜。
“啪。”冰凉的匕首带着湿热的汗，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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