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8章 心火离殇十一之破局上
“是啊，皇上！文大强所言有理。”高陵王也出班奏道，“虽然苏舆曾对我不敬，也确有通敌卖国的嫌疑，但还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念在他年轻，又是明昭公主的驸马的份上，绕他一次吧。”
高陵王一边说，还一边跪下，叩首求情。
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高陵王与其说是在求情，倒不如说是确证苏舆的罪名，断了他的一丝后路：因为如果皇帝饶苏舆一马，等于是罔顾国法，偏袒这个十五公主的驸马，怎么可能让大家尤其是那些忠直之臣信服呢？
“王爷，你……”，苏舆当然也听出了话外之意，尽显意外之色，此刻他才稍稍对陷害自己的人有些猜测。
“苏兄，你犯的罪实在是太大了，本王也……”
“哼！高陵王也妇人之仁了吧。”班老丞相本来是最欣赏苏舆的，可此刻也是攻击苏舆最盛的，“似苏舆这等数典忘祖、大逆不道之人，越是聪明有才，将越是未来的祸根，必须尽早除去，才能防患于未然。”
“丞相！”苏舆有些难以置信道，“您老怎么……”
“哼！我怎么？亏我那么信任你。”班老丞相气的老脸通红，“皇上对你如此宠爱，你怎么能通敌卖国？想起你过去的嘴脸，老夫都羞于与你为伍。”
说完，班老丞相一甩袖子，转过身去，再不看苏舆。
苏舆大受打击。
如果说皇上的不信任打击了苏舆，那么高陵王的落井下石就是真正的高维打击。毕竟“伴君如伴虎”，所以苏舆一开始也不太指着皇帝相信，但着实没想到与自己称兄道弟的高陵王竟然当面插了自己一刀，竟还无法反驳。
文大强和几位同窗好友的打击就是彻底的打击了，让他明白这是一个巨大的阴谋，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无法面对无法了解的罗网之中，唯一能解救自己的就是对自己最欣赏的班丞相。
然而，班丞相比任何人都更加相信自己的罪名，这不但断了自己的路，甚至有那么一刻，苏舆相信，陷害自己的人，就是班丞相指使的。
看着金殿上昔日一个个与自己称兄道弟而今恨不得吃自己肉的满朝文武，绝望的苏舆忽然冷静了下来，他知道自己恐怕是在劫难逃了，怪只怪自己锋芒太露，怪只怪自己陷入了皇家的纷争。
“到底是谁想置我于死地？”苏舆已经有些麻木，来不及伤心，心中只想着到底是谁这么阴险！
不过转瞬间，苏舆就明白了过来。
苏舆没有得罪过任何人，但受到皇上的格外隆宠，远超其他驸马，本身又有大才，所以必定成为了那些觊觎朝廷权力和皇位的人潜在对象。
这几个月，不是只有高陵王拉拢过苏舆，其他几位皇位的有力竞争者也拉拢过他，但苏舆都没有同意。
今天的金殿上，其他几人的表情自然也在苏舆的眼中，联系到高陵王名为救己实则掐断自己后路的做法，苏舆几乎已经确定了怀疑的对象：高陵王。
“大概是害怕我会成为他争夺皇位的绊脚石吧。”苏舆内心有些无力也有些恍然，“我从来无心介入皇家纷争，又偏偏被招为驸马，也许也是注定的命运吧。”
到的此刻才有些明白的苏舆，心中一片惨然：这就是自己梦寐以求的朝堂，这就是自己拯救过二次的朝堂，如今所有站在这里的人，都希望自己死去。
苏舆也想过自己认罪，保全父母和清莲，可通敌卖国是何等大罪，再说他们也早被有心之人欺骗参与了其中，如何能脱身。
“哈哈哈……”，伤心愤懑之余，苏舆仍然内心抱有一丝最后的希望，“陛下，微臣若真是想通敌叛国又怎么会在数月前得罪傲世文呢？”
此言一出，高阳皇帝确实一愣，但随后御史张大人就发话了。
“那还不是你图谋得更大。你们事先沟通好，担心强力攻打我们会耗日持久，便想打入我朝内部，从中心瓦解我们，然后再里应外合，毁我朝堂宗庙，是也不是！”
见皇帝和班老丞相被说动，苏舆自知了无生机，伤心之下，精神开始有些恍惚。
而众人皆以为他是东窗事发，理缺词穷，更加坐实了他的罪名。
“来人，将苏舆打入死牢，明日午时与苏家一门同斩！”高阳皇帝直接开始宣判，“十五公主受蒙蔽，着立即迎接回宫。”
“遵旨……”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苏舆作为这几个月当之无愧的最红的人要被杀头的消息，一夜之间不胫而走，就像吹遍大街小巷的风声一样，唤起一片回响。
有惊愕的，有惋惜的，有笑的，有哭的，有不明所以一探究竟的……总之刑场之上被挤得水泄不通，男女老少，几乎所有知道消息的人，都来了。
热议纷纷，人潮涌动，可当苏舆一家被押上刑场时，全场鸦雀无声。
处斩犯人的时间一般选在午时，因为此刻阳气最盛，怨气难以凝聚。
“爹，娘，是孩儿不孝，连累了你们。”刑场上，苏舆跪在行刑的木桩前，一脸的愧疚。
“孩子，这就是命，认了吧。”苏父声音嘶哑，显得精疲力尽。
“我儿安心去吧，路上有爹娘作陪，也不会寂寞的。”苏舆母亲也道。
两位老人家似乎一点没有被冤屈的愤恨，苏舆开始还觉得有些奇怪，可想到陷害自己之人的强大，尤其是父母精疲力尽的表情后，也就释然了，大概任谁在知道自己身陷万劫不复的绝境后，也是会绝望的吧。
可偏偏苏舆心中总有着一丝不甘。他一直坚持的正义难道是错的？如果正义没有错，那为什么他做了正义的事却反而被小人陷害呢？如果正义没有错，难道从小被誉为神童的他在生命即将结束时被救活并来到都城尚未大展宏图就要被诛杀吗？
道理不辩不明，罪行还是有很多漏洞，以班丞相的世故睿智，以皇帝的英明神武，再加上满朝文武的精英，难道都看不出一点漏洞？
与其说他们看不出一点漏洞，倒不如说他们是集体装糊涂！
这个想法一产生，苏舆心中不可遏制的浮想联翩，脑袋更是莫名的疼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其中被敲碎了一样，又像是抓住了什么，却又转瞬即逝，不清不楚。
看着自己儿子满头大汗，苏父劝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儿啊，这就是命啊，你我没有长久活下去的命，就认了吧。”
“就认了吧……”
“我不认！”苏舆身上忽然冲出一股莫名的气息，连自己都一愣，如果顺着这股气息，让他自己追寻下去，也许真会找出什么也不一定。
“哎哟，苏兄，你连累了自己的父母，让他们不能善终，现在还要盛气凌人的对他们不敬，你这个状元当的还真是威风啊。”高陵王的声音突然响起，不像是在耳边的喝问，更像是心中响起的自问。
一下子打断了苏舆对莫名气息的追寻，记忆中父母抚养自己、自己卧病在床的照顾等一幕幕情景在脑中闪过，莫名的气息随之一散，苏舆低下了高傲的头颅，继而咬牙切齿的看向高陵王，“你为什么要陷害我？难道就因为我没有依附你吗？”
“哈哈哈……”，见到苏舆的变化，高陵王放声大笑，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这高阳的天下，我志在必得，你不助我，就是我的敌人，这点道理，难道还不懂吗？”
“是啊，我不助他不就等于是他的敌人吗？何况我又没有依附他人，势单力孤，岂不是必死无疑？晚死不如早死，省的到头一场梦。”想到这里，苏舆身上竟透出一股释然，其中散出淡淡的死意，立刻引起了苏父、苏母和高陵王等人的注意。
只见几人不着痕迹地对视了一眼，心如死灰的苏舆根本没有发现。
“果然是我苏家好儿郎。”苏父道，“势不如人，死也就死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恩。”苏舆苦笑一下，看了看文大强，可到了嘴边的话语又咽了下去。
“苏大哥！”
一声莺啼忽响，循声望去，只见记忆中的青梅竹马出现在眼前，正可谓：
一袭白裙染芳尘，满面泪痕花新妆。
万水千山等闲渡，只为相思梦一场。
人道庄周能梦蝶，岂知万法皆空相？
不识人心真面目，只缘身在此识中。
来人正是清莲，虽然许久未见，苏舆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莲妹，你怎么来了，快走，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苏舆先是一喜，这可是出事以来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看他的人，可继而反应过来，立刻大叫道。
“大胆女子，难道要劫法场么！”当即有一中军走出，呵斥道，“还不快速速退去！”
清莲不顾中军阻拦，硬是往苏舆身前冲，嘴中却不停地重复着“不识人心真面目，只缘身在此识中”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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