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祖师阁训话

临出发前，天如镜带秋风清进入天机阁的祖师祠堂，祖师祠堂是历代天机阁的核心前辈过世后供奉的地方，轻易是不能进出的，没有掌门口谕，任何人都不能擅闯

祖师祠堂在后山，悟世石窟的背面方面，诺大山洞中，是历代师徒的墓碑，整整齐齐，层层叠叠一大片，每块墓碑前都敬了香烛，放了鲜花，看起来非常壮观，庄严肃穆，毕竟是墓碑，显得格外沉重萧瑟，连风都是冷的

烛火摇曳成一片亮光，然而历代英雄都已沉寂

江山代有才人出，岁月变迁，时代更迭，都已成过往

这么庄严肃穆的地方，秋风清这是第二次来，第一次是他十岁拜入天如镜门下，进入祖师阁祭拜，如今过去十三年，这是第二次

秋风清总觉得师父有很严肃的话题和自己说，不然就不必来这里了。他最害怕的是师父说出自己年寿不永的话

天如镜负手站在一百多位灵牌前，带着秋风清敬香跪拜后，才缓缓道：“风清，你此去，也不知何时才归，在这里，为师有句话和你说”

秋风清摸摸下巴，自己似乎确实很不厚道，一次出去就是五六年才回来，这次出去，他自己也不知道会是多久

看着师父一头雪白，秋风清心里揪起阵阵疼痛，五年多以前，他出山的时候，师父还是青丝墨染，看起来没有如今这样悲怅，白发总会给人垂垂老矣，风烛残年的感觉

尤其身处列位祖师爷排位前，这种感觉尤其深刻

师父似乎会交代很重要的话，要不然，就不会选择在这里说了，秋风清鼻子有些发酸，面色还是很自持：“请师父指导”

天如镜晶亮的眸子看一眼沉稳如山、举重若轻、潇洒自如的弟子，镇重道：“中原文化厚重沉积，戒律良多，不说得刻守死板，总归勿要逆流而行，师父看着你长大，你心思纯净，有爱世之心，倒行逆施之事，能避则避”

对于逆流而行、倒行逆施这种大逆不道的事，秋风清自认为自己坦坦荡荡，绝不会做，他本来还以为是多严重的事，都有点心里紧张了，闻言觉得有些意外

微笑道：“师父放心，不负天机阁、不负天下人的教诲，弟子铭记于心”

天如镜并没有因为他这句话生出放心的想法，看着幽幽烛光，跳跃在石壁上，良久才道：“我阁非佛非道，不继承阁主衣钵者，可自行婚娶入世，你如今二十有三，遇到中意的女子，自可喜结良缘”

秋风清有点哭笑不得，他的师父一生清修，从来不念尘俗，绝对不会管门中人的红尘俗事，更不会对哪个门人说你快成婚生子这种话，今天居然破天荒的提起这件事，好像民间年纪大了的长辈，催促后人赶紧成婚生子，临死前要抱孙子的样子

就觉得师父真是年纪越大反而性子还“入俗”了

秋风清洒然一笑：“弟子知道了”

今天的他，并不明白师父的深意，直到多年后…………

下山的时候，秋风清驻足，衣袂轻扬，长发随微风飘起，看着天机阁入山门口那道十丈高墙，篆体刻了天机阁三个大字，龙飞凤舞，又深厚沉郁，几百年的深山门派，底蕴深厚

前面是一片因为气候山脉原因，一年会盛开半年的梅花林，雪白一大片梅花，可谓盛景，秋风清前几天上山前

在这里即兴舞剑，地下被剑风刮起一层梅花花瓣，秋风清想起自己当时练得入神，这十丈高墙上似乎出现过一道影子，但是不很真实，可能是练剑剑风带起的错觉，秋风清没有多在意这件事

一身劲装作男装打扮的师姐雾隐，和依然武士装打扮的师兄星恒，三个人走到此处们都忍不住抬头看看天机阁的二地界入口

秋风清忽然道：“我先走一步，你们多加小心”

也不管雾隐和星恒会是什么表情，人影一闪，他的轻功独步天下，就那么一晃，就消失在重峦叠嶂，连绵起伏的缥缈峰一带，就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苍翠的森林里，哪里还有那抹浅蓝色的身影，雾隐气得直跺脚，星恒和她并肩走路，穿梭在天机阁那山林里的青石小道中

两山都是鸟鸣蝉叫声，清幽得仿佛不是在人间

雾隐一边走路，一边非常不开心：“星恒师兄，秋风清在外面走江湖几年，喜欢了哪个女子？”

作为在江湖中神出鬼没的暗影，星恒听到的看到的江湖事情都很多，尤其秋风清那种瞬间崛起，连连干大事的风云人物，自然不会不知道他的信息

星恒失笑：“你可能多虑了，他是六根清净不染尘俗的人，剑宗的才女梅若雪都搞不定他”

梅若雪可是天底下最负盛名的“三大才女”之一

当今天下，最大的三大门派就是“剑宗”、“龙虎堂”、“火煌门”，剑宗的宗主梅寒德高望重，剑法一绝，作为正门领袖样存在的人物

他有一个独生女，就是梅若雪

论出身，这位姑娘可谓是风光无比，生来就是万人瞩目，不光这样，梅若雪还生的冰肌玉骨，美若天仙，人如其名，尤其高冷，仿佛高岭之花高不可攀，是那种可仰视不可近玩的天边月

早年剑宗各大门派上门求亲的人，多到把剑宗山脚下郁郁葱葱的草坪都踩得寸草不生

然而，梅若雪都二十四五岁了，依然待字闺中，古代女子，一般十六七岁就出嫁了，过双十年华还未出嫁的都是老姑娘

但是，人家依然眼高于顶，不止是长相，梅若雪的武功深得剑宗精髓，天资极高，早年就已经是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可谓是出身、容貌、才华样样都高人一等

连她都拿不下秋风清，更别说其他女子了

所以，得出一个结论：秋风清这位天纵奇才，是位六根清净堪比和尚的禁欲系男子

就这个例子，就足够让雾隐那点小女儿心思胎死腹中

看雾隐那一脸的灰败色，星恒笑笑：“在天机阁这么多年，你那尘俗之心还很重啊，此番去苗疆，你顺便看看有没有对眼的”

铁七坐在一片杂七杂八的树林中，挑选了一根枝干异常粗大的榕树，靠在粗大如脑袋般横出来的树枝上

手里拿着他常年携带的鹿皮酒袋，临空抛起一粒花生米，高高的飞到半空，又稳稳落到张开的嘴巴里

怡然自得的享受生活

“第一百九十八颗”铁七每吃到一粒花生米，都要数一句是多少颗，无聊成这样，也是没谁了

阳光透过树梢，星星点点洒在树林里，脚步声响起的时候，铁七数到了第三百三十三颗，也不知道他到底兜里揣了多少花生米

他停止抛花生米的动作，换个姿势支起身来：“老风….”，然后顿住了，因为踩着树叶走进来的人，不是那个熟悉的英姿潇洒，松竹玉柏的人，而是一个老叫花子

一身粗布麻衣，蓬头垢面，乱糟糟的灰白色头发就像顶了个鸟巢，脸上那泥土污垢好像几年都没清洗过，除了一双清澈潋滟灵光闪烁的眼睛尚可看之外，真的看起来尤其邋遢

这双勉强还可以分辨出来的瑞凤眼看着树枝上挂着的浓眉大眼、强健结实的青年壮汉，微笑道：“下来走了”

铁七从树枝上轻飘飘的跳下来，震起一地树叶和灰尘，他拍打几下衣服：“你怎么搞成这个鬼样子？被雷劈了？”

他背着手，围着这位身量高挑的叫花子仔细打量，活像在看一个怪物

认识十多年了，他第一次看到秋风清搞成这个鬼样子，秋风清从来都是干干净净，一身清爽，点尘不染的佳公子

这样的形象真的一点都看不习惯，怎么看怎么辣眼睛

秋风清却是没有半点觉得损了自己翩翩公子的形象，微笑道：“铁七，我要去苗疆，为方便行事，打算一路乞讨过去，苗疆万蛊巫谷，你不必陪我”

铁七摇摇自己的鹿皮酒囊：“苗疆险要，我当然和你去，可陪你扮乞丐”，铁七素来豪爽仗义，为了好友，自可两肋插刀

秋风清负手走在前面，哪怕一身粗木麻衣，也难掩那铮铮铁骨，依然器宇轩昂，非同凡响：“你扮不像的，你那酒壶子一招，就暴露身份了，不要给我添乱”

多年好友了，都不需要虚与委蛇，说话很直接，铁七也没因为他看不起自己而恼怒，而且自己演技确实不行，只能退而求其次：“那老规矩，旧暗号”

走出这片杂乱无章的树林，秋风清刚才那与生俱来的高手气势立马猥琐了，微微佝偻起身材，连带眼眸的亮度，都运功潋去，随手劈了根还算光滑的木棍，“驾、驾、驾”的敲打在地上，形如枯槁邹巴巴的手里多了个破烂的碗

一副老态龙钟随时要倒地咽气的样子

铁七差一点大笑，这家伙变化也太快了，而且切换自如，扮起老乞丐，还真像那么回事

眨眼间，秋风清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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