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3.瞳鬼
屋外蛇信嘶嘶，一分为二的乌梢蛇不知被哪条捡了填肚子。屋里撒了药粉，蛇不敢进。
没有蛙叫，没有老鼠，甚至没有蛐蛐的叫声。
辰夙守前半夜，他拨弄着火焰，火光温热。
孜本被主人抱着睡，只是它一动，沧寐就睁眼，辰夙便将孜捞到了手边。
“据肌肉形成和松弛程度可猜测来者年纪约莫四十左右，早年习过武。身上衣料质地柔软，寻常人家可不会拿来做这等事。还有，当他接近时，我闻到香料混杂雄黄的气味。”辰夙回忆着小沧的话。
辰夙揉揉孜的头，不知何时起，小沧已不是一害怕就抓着他袖子躲在他身后的小女孩了。也许，也许错过太多，真的就错过了。
这一夜，睡得最好的是被打昏的小铛。
醒时天际露出微光。
柴已燃尽，也没了嘶嘶作响的蛇，雀鸟啾啾，空气湿漉漉冰凉凉的。
花颜找了根树枝，折了分叉，拨开草丛开始找了起来。突然另一头丛草乱动，直直接近于他。
白狐后腿一蹬，咬住了花颜的袖子。
“喂！”
花颜朝辰夙举着胳膊，狐狸挂在上面不松口。
辰夙无奈地半蹲拍了两下手，孜立刻松了口朝辰夙奔去。
等天再亮些，小铛与温羽去往义庄。
小姑娘因毒蛇致死，除了擦伤，并无其他外力致死的痕迹。而老奶奶因气火攻心加之劳累过度在众目睽睽之下过世。
没有他杀的直接证据，官府不会受理。
祖孙二人再无亲戚，无人料理后事。只能先拉至义庄，待他日讨回公道，再由官府出面下葬亦或是他们出钱埋葬。
小铛虽仍怀恐惧，但天明阳气重，又怀念起与亲奶奶相依相靠的日子，勇气胜过害怕。
她摸了摸挂在脖子上、小时候奶奶送她的半颗核桃。
她决定将祖孙二人送往安宁之所。
沧寐则与小霍前往城里，小霍是去探听消息的，沧寐是去买药。
照这情形，不购些雄黄凤仙花防身是不行的，还需配些清蛇毒的，还要买些吃食。
小霍和沧寐一进城便分头行动。
小狐狸留在了辰夙身边，泥地里撒着欢，四只黑漆漆的爪子，总有意无意搭上辰夙的衣摆。
花颜在杂草地里摸索，不多时，一条暗道出现。
暗道仅供一人屈身进入，辰夙扔给他刀子和火把，两人在前，狐狸在后。
通道潮湿，越往里，越能闻到一股腐臭。
未至尽头，孜不断跳脚回头。“上面有人，我去看看，你小心点。”
“别打起来。”花颜提醒，万一塌了，不得吃一嘴臭土。
废宅来了道士，正是昨日碰上的那位。他领着四个道徒左右查探。见四下无人，几人分散行动。
夜深之时不敢踏入，白日天光照，也总能感觉到丝丝凉意。
辰夙掳了一个，趁其惊魂未定，打听到这些人是来此寻找至宝的，至于宝物是何模样，问而不知，只道寻到一具龙形蛇骨即可。
“你们隶属何门何派？”
“我我们是青云观的道士”感受到勒紧脖子的力道加大，道徒抖得更厉害，“真的是前天有位香客来观里请师父寻物，愿付报酬五百两，这个地方原本就鬼气重重，结果昨天一来就碰上尸体”
“你们几时发现的？”
“巳时未到”
察觉到身后掐着他脖子的男子在冷笑，道徒连忙出言讨好:“昨日刚开始找，就被城里的白家公子请了去，今日找到了宝物，定然双手奉上。”
脖子上的力道渐渐小了。
“你们青云观来头不小啊，竟劳动白家公子相请。”
道徒松了口气，听这人话中语气，怕是财力物力逊色于白家公子不少，他当即有了几分底气，“白家公子请师父捉鬼呢，就是这里的鬼。听说这鬼十分凶残，专门残杀过往女子”这道徒平日没少吹嘘，此时松懈下来，开始了一贯的作风，全然忘了自己才说过是来寻宝的。
穿堂风刮得人心颤，道徒打了个冷噤，脖子上空空如也，转过头身后空无一人，泥泞之处竟连个脚印都没有。
想起关于此地的传闻，不禁牙齿打颤。
辰夙带着孜穿梭在废宅之中无人发觉，几人四处搜寻，多是在屋中翻找，唯有领头的道士，直奔枯井。他在枯井边观察了一会儿井中情况，见四下无人，跃入井中。
辰夙查看了井边的脚印，足尖形状及踩踏印迹与屋顶上的半个右脚印十分相似，都是内侧重而足尖发力。
井中有石块挪动的声音，那道士趴在地上，手足并用地从井底下两尺宽的洞穴里钻进去，也因此没能看到井口那人就坐在井沿并抚摸着狐狸看他吃力地往里爬。
辰夙捡了几颗小石头，造了点动静。四个道徒本就对废宅的传闻心有余悸，这乍然膝盖一软跪倒在凶案发生的地方，任谁都会汗毛直竖，此刻狐狸一声凄叫，几条小蛇涌了过来，更是肝胆俱裂，哪里还敢停留。
四人一一逃离此处。
没了打扰之人，辰夙带着狐狸去了井底。黑魆魆的洞口仅能似道士一般爬进去，辰夙给孜打了个指令，聪明的孜叼着线头钻进了洞里。
一卷绣花线，线头在孜，末端在他。
花颜自通道往里走，里头的气味十分难闻。左弯右绕，仍能判断出这里面还是废宅范围。脚下踢到了什么，花颜放低火把，在地上看到了不少零碎的尸骨，还有一些残破的衣物，看破旧程度应有四五年之久，在衣物之下，还有白骨化的指骨，骨头上还戴着玉扳指。
花颜未作停留，在通道之内，不断传来嘶嘶声。蛇的腐臭气只重不轻。
在防身之物不足之时，继续冒险不是明智之举，可一想到有个人趁夜袭击，怎么都得将他揪出来。
半途有蝮蛇袭击，被他打了七寸踢到了一边。
通道的尽头豁然开朗，一个大坑出现在眼前，在火焰灼灼之中，大坑里反射出五色的浅光，似碧波月下粼粼。
大坑里的不是温柔动人的碧水，而是一条条黑色，棕色，灰色，白色，红色的交织，鳞片摩擦，蛇信卷吐，蛇口之中的吞咽。被卷出的头骨在上下起伏，小小一条赤练从空洞洞的眼眶钻出来。
蛇坑，这是一个径长五尺左右的圆形蛇坑。
成百上千条蛇汇聚在此，察觉到入侵者，一条接一条竖起身子，蛇尾剧烈摆动，沙沙声此起彼伏。
在众蛇中，一条白蟒直立。
保持安全距离，不要贸然攻击，蛇一般不会主动攻击。
花颜不打算招惹，正待退去，只听一声狐叫。
“嗷呜。”
白狐蹦上蛇坑，踩着蛇的身子直接跳到了花颜身上，孜咬着花颜的袖子，嘴里呜呜叫，很是得意。
洞中昏暗，看不清对面有更小的通道。
那线头混着口水滑到地上。随着孜的到来，蛇群明显躁动不安，游动之时险将细线扯了去，花颜拍开了靠近的灰褐色蝮蛇，嫌弃地捡了线头，并以自己为中心，拎着狐狸转了一圈，蛇群忌惮狐狸身上一层又一层药粉，不敢上前。
花颜轻扯了两下线头，线的末端也拉扯了两下，如此反复两次，两人都有了了解。
花颜长鞭护身，打掉了侧方飞来的暗器，对方功夫不佳，隐匿蛇群的本事倒是不小，他本有发觉对面有东西蠕动，也只当是水桶粗的大蛇，却不想是个人，还是昨日见过的道士。他在蛇群之中，却无一条蛇攻击他，实在怪异。
花颜的银鞭勾起一条蛇掷向对方，对方出手格挡，却将下盘的破绽露了个光，银鞭松开蛇后并未收力，直接缠住了对方的左腿，花颜用力一扯，对方失了稳，摔在地上。
花颜并不罢休，光是对方朝他投掷暗器这一点，不打出点内伤怎么对得起自己。
那道长摔了个四脚朝天，还未来得及反应，后背已经离地，整个人腾空而起，最终重重地撞在泥墙上。
道长没料到自己会被压制到无力还手，不由心生一计。
他假意投降求饶，左手偷偷摸上袖口。
花颜一鞭子抽在他脸上。
蛇坑不宜久留，这些蛇还摆着攻击状，但凡他再停留，就是沾着药粉的狐狸也没有用。
花颜带着道士退回了地面。
道长一脸苦相，哪还有昨日的威风。
“我是青云观的道士，是受白府公子之托”
一把匕首悬在他的眼前，匕首上的白光晃得他不得不眯起眼。
他听见穿白衣的年轻人冷漠的声音：“你的同伙死前都招认了，你确定不说点有用的？”
“我说我说”道长脸色煞白。
据该道士称，他们一行人受香客所托，到此本是为寻找‘化龙蛇’，也就是蛇坑中所见到的白蟒。那香客称曾见白蟒头生犄角，是化龙之状。龙呈祥瑞，自是受世人追捧。可这白蟒身处严府鬼宅，谁都知此处死了不少人。即便捕了这条‘化龙蛇’，难保不会沾了鬼气。
故而请大师驱邪捉鬼，再慢慢抓捕，自忖为上上之策。
恰好白府找上了他，收两倍银子，何乐而不为呢。
花颜与辰夙，一左一右，听这道士满嘴胡说，不由笑出声。
二人皆是形神俊逸之人，笑时眉目若星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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