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13.南疆蛊
雾气遮目，回音虚幻。
似是走过许多路，隐约见一匾额，上写‘孔雀楼’三字。
一恍惚，她倚在窗边，看杨柳依依，望日出晨辉。
楼上楼下客正稀，她晓得定有几道视线炙热不离，碍于侍卫斩锋在侧，不敢上前。
忽闻楼下马嘶，她自遐思中惊醒。望去，原来是一位与她年纪相仿的少年。他下马动作轻盈，如矫燕一只，剑上的穗儿一晃一晃，分外可爱，她不免多看了两眼。
后又三三两两来了人，皆是美貌姑娘，犹如一朵朵娇媚的鲜花，秦玑无疑是最美的那朵。
她们与秦玑打过招呼，也发现了少年的存在。少年的侧脸俊朗忧郁，他望着窗外发呆。
心头莫名升起烦躁。
本是约好一起踏青，结果谁也不提起。那少年喝他的茶，吃他的饭。毫不在意此处。
心里有淡淡的失落。
楼下有人高声谈论未央城新任城主，赞叹之声不绝于耳。
少年笑了，微微一笑，令人如沐春风。
他可倾心与她？那个一颦一笑皆能迷倒众生的美人儿。
突然，街上突发骚动，两个镖师死在哭魂峰左使澹戈手上。
更不幸的是，他们发现了临窗的她--武林盟主的女儿。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楼里一阵鸡飞蛋打，她看到那些觊觎她的男人们一个个钻到桌子底下，好友们瑟瑟发抖，连哭都不敢发出声音，生怕对方注意到自己。
餮，这个丑陋的男人舔着干裂的嘴唇一步步靠近。
斩锋不敌。
她不愿受辱，毅然跳窗保全清白，脑海中唯一浮现的是少年淡然的侧颜。
没有痛苦，只有淡淡的好闻的清香，似金银花混着芙蓉，很奇特，让人沉迷。
冷漠如他，竟会为她出手，他是否也有一样的心意？
一支毒箭射中他所站之地。
他望向澹戈，笑得张扬。
剑出鞘，战起。
他救了所有人，后来，左伯伯来了，很多人来了，他们夸赞他，他却心不在焉，他似乎在找什么，却一无所获。
她留下来，找到了剑穗。
左伯伯说，那少年，名叫辰夙。
她是，她识得。
前往昏月谷拜师那日，他为她抵挡袭击，那个少年狂傲自负却又文武出众。
迷雾缭绕，似有人温柔呼唤她的名字。
她看见自己依偎在一人怀中，那人一遍遍念她的名字
“小姐！小姐！”翡素不得已使劲摇晃秦玑，已是日上三竿，一向不贪眠的小姐居然沉睡不醒，“小姐你快醒醒啊。”
秦玑被惊醒，梦里的滋味一时无法舒缓，几乎分不清真假。
“君少爷来了。”翡素提醒她。
“君哥哥来做什么？”她迷茫道。
“不是小姐你说要去送行吗？”
“他们要回去了？”秦玑喃喃，心头无端刺痛，他拒绝了她的宴请，他将恩情一笔勾销，可被他夺走的心呢？
每日入梦，梦中的他温柔浅笑，轻抚她的发，在耳畔说我爱你。
梦醒，一切化为泡影。
花颜看着沧寐折下一节槐树茎叶，在书页之中平铺齐整，书合拢，放入包袱。
“收它作甚？”花颜不解。
“出门在外，有个寄托。”
“幼稚。”花颜摸着槐树上的创口，“长势倒是不错，姜氏待你刻薄，对这树倒是手下留情了。”冬来遮一屋的光，杂物房中易生霉，竟也能长到这般高大。
“古有裂邑万户，登爵槐鼎。槐有三公之意，我父亲一生追求权势，哪肯砍了这树。”沧寐整理好东西，摇醒床上酣睡的小狐狸。“我们这么快回昏月？我以为要等太后完全痊愈呢。”
“给人家太医留点戴罪立功的机会吧。”
沧寐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并将包袱给了他。
行至池边，与姜氏母女碰了个正着。
风梦雨正为新丫鬟消失的事烦恼，这会儿见到沧寐，又想起兄长受伤的事，气不打一处来。
“又要去哪里与人鬼混，不知道给爹爹省点事吗！”
“跟你说话呢！简直不知礼数！”
“忘恩负义，家里门风都让你败坏了。”
沧寐懒得理会，无视了她。
“跟你一起的吧，红发的怪物。”擦肩之际，风梦雨不怀好意。
一个肘击敲晃了风梦雨右侧大牙，风梦雨还处于迷茫之中，一个拳头直击鼻梁，鼻子一痛一酸泪水直流。
眼见女儿被打，姜氏立刻招呼下人一拥而上。
“我乃陛下亲封公主，谁跟动我！”沧寐借势而高喝，下人莫敢再近。
姜氏心里也发虚，就算她不肯承认，但事实如此。公主之位尊崇，若她握住权柄，今日事她会不会在太后面前搬弄是非，会不会影响儿子的前途
姜氏一犹豫，风梦雨已被扇了十几个巴掌。
沧寐打累了，按着她的咽喉，此举将使她多日不可发声，“以此为戒，好自为之。”
风梦雨用力点头，脸上还挂着泪珠。
趁沧寐转身要走，她突然发狠蹿了起来。沧寐仅是侧身一让，风梦雨扑了个空，直接掉进了池塘。
身后嘈杂不堪，走出风府，天空一片清明。
“小师姐，启程了！”小铛在马车里招手。
“阿羽去买吃食了，”小霍精神大好，“辰师兄有事，晚些赶上来。花师兄！花师兄这边这边！”
“大家走了走了，去前面接阿羽，看看他都买了点什么好吃的！”
长亭之中，应君夜轻所求，辰夙将话说得清楚明白。
秦玑眼中带泪，亦含笑愿做其知己红颜。
辰夙亦拒。
临走时，君夜轻抱拳感激。
要知秦家权势在江湖可说数一数二，其得秦家明珠青眼，却能禁住权势诱惑本就是难得。一而再再而三拒绝秦玑，更是断了与秦府往来的机会。
君秦二人离开没多久，有位头戴斗笠的赶路人牵着骡子来到长亭。
辰夙来此与秦家小姐澄清不过顺便，他要等的，是这个牵骡子的男人--穆修令，天正膺的御前统领。
穆修令自布袋里翻出书信及信物，“一百三十二人的身份文牒，辰公子可寻此人。之后这些人会以流民身份并入此州。另外，辰公子所提废除奴隶册之事，陛下会按照约定，请辰公子放心。”
“师姐，那是谁家的车队，真气派！”小铛掀开帘子看。
“武林盟主的。”车上挂着小篆“秦”字，正好让她瞄到。
“哇，我能看到武林盟主长什么样吗？”小铛伸出头去。
“不能。”沧寐在默背新到手的医书，回答极简短。
“小师姐！小师姐！”小铛激动地凑上来，“里面坐了一位好漂亮好漂亮的姑娘啊！”
小狐狸被她吓得一激灵，跳起来撞翻了沧寐手上的书。
外头响起花颜与君夜轻问候之声。
小铛还沉浸在惊鸿一瞥中，不停探出头追望。
也不过如此。
秦玑捏紧拳头，锦帕被扯烂。
月先生因你拒我于门外，辰哥哥又
你若是未央城城主那般的人物也就罢了可偏偏
我秦玑哪里比不得你！
忆起梦中种种，心头泛起阵阵涟漪，羞也罢，怨也罢，此刻化作恨意。毒藤一般紧紧攀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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