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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忠字,千古不灭。

        复国,成了一代人毕生目标。

        而另一代人选择了放下。

        他们忠于国,他们忠于百姓,他们也忠于玄氏遗孤。

        当忠诚与忠诚无法交融于同一条直线,矛盾爆发。

        原本安顿好的前朝首领们不知何故发生暴动,死伤了几个人,好在他们人少,很快镇压下去。这些人都是前朝元老的后代,继承了先祖的血脉,也继承了他们的忠诚不渝。只不过这些人忠的是国,而非单单一个人。

        “你们可有好的计策?”厉洋问在座谋士和各个头领。

        众人左右顾盼,皆是一筹莫展。厉洋也陷入苦恼。

        “旻之以为要收服几位首领,需断其信念,”说话者儒服束发,自成风度,“然而几位首领爱国之心昭昭,殿下必然不忍。”

        “陆先生所言甚是,忠义之士古来为人所敬佩,几位首领虽与我信念不一,也断不能折辱。”

        “旻之愚见,却也知国之根本为民,国之脊柱为君。无民,则国土泱泱如空囊;而无君,地覆天翻,民不聊生。众首领爱国之心昭著,其忠君之心亦存。”

        “复国,无君何谈复国,殿下若能将其忠君之心凌驾于复国之念,人心可得矣。”

        秦家的车队到下一个城镇便与昏月谷几人分道扬镳。

        “诶,你这一路是不是太无礼了。”梦玉楼恼道。沧寐是他的朋友,秦玑也是他的朋友,论交情,或许是与沧寐认识的时日更长,与秦玑,却是更为投缘。

        秦玑这样一位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能忍受沧寐的冷脸,已是非常不易,偏偏人家离开,她连面都不露,实在是不讲情面。

        沧寐本就情绪起伏不定,当即反驳:“你看不过去你就走啊,这是我昏月谷的车马,我想怎么样与你无关!”

        “你”若是旁的话或许还能忍上一二,沧寐这句话是结结实实驳了他的面子,令他感到自尊心受损。“好,我走!别以为老子没你活不下去!”

        说完,他真的收拾行李要走。

        昏月谷无一人相劝,本要准备银两供他路上使用,被他拒绝。

        碧水阁以舞闻名于江湖,慕名而来者络绎不绝。

        各方派别皆有人细心记录,碧水阁虽不是优秀的情报收集之处,但对江湖的风向总有准确的把握。碧水阁的主人水碧粼本人也有其独到的判断能力。这个如兰女子遇事从不畏缩。

        然而昨日飘落在她桌上的一封信,直接动摇了她。

        路线、时间、兵器、人数通通清清楚楚,洋洋洒洒五大张。

        水碧粼看完最后一个字,神情静默。

        他们的势力处处受制约,在与哭魂峰的对弈中更是难有旁心顾及别人,虽然这个人救过殿下不少次。

        呈,还是不呈?

        “他气走了。”沧寐抚摸孜的颈毛,“让霍师弟跟着吧,别出意外。”

        花颜递上一把短剑,“不用操心,都安排好了——晚上待在马车里别出去,四面都有铁皮包裹,箭头伤不到。”他蹲下身子,将匕首安放进沧寐的靴子里,“试试看,方不方便。”

        看她走了两步,并无安放匕首的痕迹,花颜让她坐下,教导反手使用匕首的方法。

        “车厢狭窄,来者如果用刀,速度会有所减慢,”虽然对于沧寐而言仍是威胁,“你以短剑刺其头面,对方挑开短剑,此时门户开,你以匕首攻其下盘。能撑几时便是几时。现在,我模仿杀手,你出刀。”

        花颜又模拟其他兵器,以防万一。

        “这个给你。”沧寐从木盒里拿出一瓶毒粉,“能令人疲软无力,这是解药,可以事先服用。”

        花颜的表情渐渐凝重起来。

        他按下沧寐的手,正视她的双眼,一字一句道:“江湖中人以使毒暗害为耻,你在鬼雾林所为不为人所诟病,一则是对方为□□,二则,你确无一拼之能,三,则是雷龙帮与沐戎夫妇为有意为你开脱。”

        “昏月的声名不可毁,你需心里明白。”

        “姑娘”紫薇眼看着水碧粼将信件放入匣中,于她往日习惯而言,此物三日之内是不会见天日了。“我虽不知那人在殿下心中位置,可你瞒下殿下,只怕引火烧身啊。”

        水碧粼摇头:“我并非记恨于她,实是此刻正是重要关头,我不愿让殿下分心。待义父他们了却事情,我水碧粼自会自刎谢罪。”

        “你这是何必呢?!”紫薇实在焦急,“殿下未必会不顾大局,当年我们追随殿下,自然是该信任殿下不会弃我们于不顾。姑娘,你还是将信交给殿下吧,那人若无事还好,只怕出了事,殿下没个准备失了分寸,更会令我们措手不及。”

        水碧粼依旧是摇头:“我不敢赌我们苦心经营这么多年,殿下说不复国,好,我们放下仇恨;殿下说要救百姓于罹难,好,我们劝说他们,我们甚至要跟自己的同胞拼杀来换取其他人的子民安稳度日。我明白殿下是想给予我们没有战火的生活,像正常人一样守着家人过日子,不用担心官兵像防贼一样防着我们,其他人像看怪物一样瞧我们,就因为我们背负‘前朝’二字。我们都明白!所以我们愿意跟随殿下。”

        “——可是如果有人造谣殿下私心过重呢?殿下刚率领我们之时与昏月谷牵连不断,早有人心怀不轨,想借此煽动复仇之火。紫薇,你那时也是新人,怕也听到过一两点风声。这股暗流至今未息,是一大患。”

        紫薇垂目不语,半晌,抬眼道:“只怕殿下不领情啊。”

        昏月一行人穿过城镇,赶在日落之前在城外布置准备。那镇子不过弹丸大小,又无豪强保护,卷入江湖纷争不知要死多少人,再者普通人在旁打斗起来也不尽兴。

        沧寐坐在马车里,孜安然伏在软垫上,药箱扔在角落。

        看不见外面也能想象到师弟们严阵以待的表情。

        沧寐握紧短剑,承了雷骞的内力,木柄捏得粉碎。

        她怕啊!

        那年林师弟带伤而归,险些步了他师兄的后尘,说要给她带栗子回来的越师弟却是一段段扔回来的,昏月谷的阶梯至今未能洗去缝隙里的血。

        该死的江湖!

        梦玉楼在小茶馆里一杯接一杯地喝水。

        他并不提与沧寐的争吵,只说受不了她的絮叨跑出来的。

        “花少侠也是体贴,专门派了一个人保护你。”

        分不清她是嘲讽或是其他,梦玉楼不做评价。只是恼,恼沧寐一句话就撕了脸皮,让他恨不得抽刀劈上去,等到真的行动,又质疑她这样做的目的。至于目的,真真不好说,毕竟他是真的被丢下了。

        他们幼年相识,这些年却是不太见面的,着实生疏许多,如果她不是昏月谷月先生的弟子,可能,已经陌路。

        他在外游学秉性磨炼不少,回家母亲总说他变好了,他不甚清楚自己,她的性格他又何时全然清楚过。

        是以秦玑问及沧寐的秉性,他思索下来,只含糊说了淡泊无趣而已。

        劝,终究是劝不住的,首领们举旗复国的念头早已深深扎根在心里,五将军造反失败,亡国之恨深埋,胜者以恩赐之态放他们一条生路,却在同时将前朝百姓一一登记在册,前朝当朝,泾渭分明。为官任职,前朝人不得居重位;买卖经商,前朝人所积财富不得过于某数;赈灾救济的粮食,也必须是最后领取

        他们忍气吞声,便是为了堂堂正正站在阳光之下——用他们的方式。

        辰夙一声不吭,眼神如鹰隼一般。

        厉洋一扫堂下,便知这群首领已升起退缩之意,没了先前的咄咄逼人。

        “诸位,”厉洋高声道,“诸位说要复国,忠心可嘉,厉某人佩服。不过厉某人想问一句,”厉洋话锋一转,“复国以后,当以谁为尊呢?”

        一个一个看过去,几人面面相觑。一人站出来,“复国未成,说什么都是空谈。”

        其余人点头认同。

        回答在意料之中,厉洋又问:“那,诸位以何复国?”

        “自有我们的方法,不劳操心。”对不同道之人,他们素来没有好脸色,能一起坐在这里,不过是看在玄氏血脉上。

        “诸位种种作为皆在朝廷的控制下,岂能不操心。”厉洋丢出五本簿册,“好好看看,你们所做的不过是为他们做嫁衣。”

        簿册之上,明明白白记录了近几年各方人马的动静,采买铁器,锻造兵器,囤积粮食

        “你们太小看朝廷的力量了。”曾经身为太子侍从的他见识过皇家的手段,玄氏的帝王将其运用于搜罗奇珍之上,民心大失,而太子仁心厚德,不屑于此。

        “透露这些消息的人未必是想摧毁你们,可你们确实暴露在朝廷的视线之下。”

        星辰尚在,秦玑一夜未眠,几乎是迫不及待。谁能懂她的怨恨,她可以在未央城城主面前败得一塌糊涂,但她不能忍受绊倒在沧寐跟前。

        尤其是一败再败,最终搭上自己。

        所以,她很愉快地接受了交易,或许并不是很愉快,至少她需要有为难的模样。她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而已。仅此而已。

        三把神□□,十七个暗杀高手。

        这些都是那个人说的,她并不担心对方不尽力,失败了又能怎么样,说出她的名字又怎么样,没有证据,就是胡乱攀咬。那怕死的是位公主,也不能冤枉无辜之人。

        想到她白白捡到的便宜,秦玑又是一阵恼火。

        本来这些都是她的,师父是她的,荣耀是她的,辰郎也是她的。

        “有那么多药丸吗?”同样一宿没睡的还有梦玉楼,霍师弟在门口守了一夜,不像是随时等待传唤,而是在防备什么。还有沧寐莫名其妙的脾气。

        昏月谷一向纪律严明,从表面看不出什么。可就是有一个念头始终盘绕不去,他有点害怕去证实,证实以后呢?

        没有家族的庇护,他什么都不是。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远没有看上去的潇洒。这条命,也是惜之又惜。

        她早已发现,所以才能一击撕破他的伪装,一击致命。

        瓶瓶罐罐全部装得满满的,每一罐都贴上一日几次几粒,字迹工整,几乎就能看到书写人无悲无喜的表情。

        “一个个的真当老子是窝囊废吗。”梦玉楼狠狠道。祖宗能白手起家,他不能?!老爹能快意恩仇,他不能?!长辈能在官场纵横捭阖,他就只能缩在女人的羽翼之下数着手指过日子?!

        “小霍,有没有把握不惊动那些人,我们偷偷溜走。”秦珽立场不明,他不愿打草惊蛇。

        “没问题。”霍师弟先行回到自己房间,又翻窗出去,秦玑的护卫正好经过,不曾看到黑袍加身的小霍。

        霍师弟接过梦玉楼的药,递给他一件黑袍。护卫几时一队经过,他早有观察,并不只是秦玑在观察昏月谷,昏月谷也在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据点有马车,梦玉楼不适合起马,花颜提前准备好了马车,他不相信秦珽,也警惕着秦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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