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浮华
“哦对了。”蒋琬琬突然想起来，“幸亏我没忘。”
高易还沉溺在游奈送的礼物带给他的震惊里，他不知道游奈是什么意思，这究竟是手链还是戒指，她是不是有那个意思……
很多很多问题，他想亲自问游奈。
“奈奈她知道你生日，提前约一个星期就开始准备了，但事发突然，你的生日突然要赶到漠云，她就把提前订的餐厅退了。”
“这样……吗？”
“还有，她知道你不方便，所以她没怪你，也离你很远。”
“可我还是看到她了。”
“还有，她让我带话。”蒋琬琬终于说到了最关键的点。
高易迷茫的眼睛突然放射出精光，“她说什么了？”
蒋琬琬沉默了。
她想起游奈说那句话的时候的眼神。
那是不属于游奈的温柔。
仔细回想了一遍，而后，她用一种颇像游奈的沉冷声音，很温柔的复述出了游奈的那句话：
“生日快乐，我来了。”
七个字。
七个字而已。
高易却感觉它们比过了今天其他的一切。
游奈一直都记得。
她听活，懂事，善解人意，那颗细致温暖的心埋藏于层层铠甲之下。
她理解他，顾及他，担忧他。
她并非是冰冷无情，而是将温柔偷偷地藏进了生活的每一处角落，以至于聚合起来、联合起来，能给人一瞬间造成了无可比拟的巨大冲击力。
她不说，她骄傲、她自豪，不善言辞，不喜不怒，内向且沉默。
她只做不说。
高易想见她。
真的……很想见她。
游奈转身走出了会场。
与会场的嘈杂不同，外界格外清净。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
一路上，她遇到了不少仆从，但那些人无一例外的对她带着一种不愿冒犯的神情。
然后……游奈就迷路了。
这还真不能怪她，高家老宅太大了！
游奈面相上什么事情没有，心里骂骂咧咧，但如同她之前所说的，她今天绝不骂人出口，她不想扰了高易十九岁一年的清净。
她误入了一片花园，花园里满是菊花。
正当她思考着如何走出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一道女声。
“是你吗？”
那女声温柔，却又有些急切，似是迫切的希望回应。
游奈转过身，发现身后是一名端庄优雅的贵妇人。
许晓。
“高夫人。”游奈欠身打招呼。
她依稀记得自己初中时见过许晓，但时过境迁，她也必须对她富含敬意。
怎么说吧……自己拐了她的儿子……
心里难免有些愧疚。
这莫不是在见婆婆？
然后游奈就在心里打了自己一巴掌：清醒点，不要幻想不属于你的东西。
许晓挽着高高的发髻，身着酒红色束腰长裙，面孔优雅美丽。
高易的基因是真的很好。
“真的是你。”许晓似乎很高兴。
“祝您儿子生日快乐。”游奈道。
许晓笑了，走过来牵起游奈的手，“别这么生疏嘛奈奈。”
许晓真的知道自己和她儿子交往约有一个月了吗？？？
但奈何许晓心里想的完全不是这个问题。
她满脑子都是——见到自己儿媳妇了。
游奈知道估计会吓个半死。
“没有的事。”游奈道。
“还说没有，你看看你。”许晓将游奈拉直一旁的椅子上，给她倒了杯茶，随后坐下仔细打量着自己未来的儿媳妇，“都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你是小时候就好看，长大了更好看。我先生给你颁过奖，你好像拿了两次状元？”
自己的那个傻儿子是怎样一个福气啊？
游奈尴尬的笑了笑。
“你还记得我以前见过你吗？”
“记得的。”她当然记得。
“你怎么来了？小易说你不一定会来。”许晓满面愁容。
游奈答道：“想来了就来了。”
许晓环顾了一下周围，然后将嘴贴到游奈耳朵上，轻声说：“小易是不是没给你发邀请函？”
“署名不是您先生吗？”游奈故意装傻，将这锅从高易的身上推开。
许晓一愣，“因为……如果不是齐勋写的话，小易绝不会举办这场宴会。”
“他不喜欢吵闹，我知道。”游奈道。
许晓点点头，又摇了摇头，“算，也不算。他不喜欢……‘华丽而空虚’的事物，就是‘浮华’的事物。这场宴会说是要过生日，其实还是交流会，我想阻止齐勋，但齐勋不答应。”
她淡淡道：“高先生自然有自己的打算。”
“你一直都这样吗？”
“我没搞懂您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一直都是这么公式化吗？”
游奈咀嚼了一番，答道：“算是吧。”
你给了小易最想要的。
一种相敬如宾，一种独特的淡漠，这能给他一视同仁的滋味。
怪不得，小易那家伙对你这么上瘾。
可能当时是新鲜感，不过现在，已经是臣服了。
你也足够有那个能力。
“你这次宴会是怎么进来的？”许晓还想问她点问题，她实在好奇游奈这个人。
“令妹。”游奈说。
“我妹妹？我独生啊。”许晓年纪不大，再加上保养的特别好，有时候说话的动作、语气，都有独特的小女人的味道，这让游奈感觉有些许诡异——实在看不出许晓有高易这么大的儿子。
“准确来说，是高先生的堂妹。”游奈纠正了一下自己的语言表达问题。
“琬琬？你认识她啊。对啊，你和她是校友。”
“我们住一间房子，合租，和另外两个小姑娘。”
许晓一听，火气突然就上来了，“小易没有给你房子吗？”
游奈：“……”就……这样都要给房子？
“车呢？礼物呢？他都送过你什么？”
“他最近忙着创业……手头有点紧是正常的。”
高易创业这件事，她还是听蒋琬琬说的，不过为了不给高易压力，游奈就装傻，演技不错，至少主人公到现在都没有发现她心知肚明。
“他？！手头紧？！”许晓感觉不可思议。
然后她突然掏出来了自己的手机，在手机上扒拉了两下，给游奈看了几篇报道的标题。
《猛窜的企业价值，漠云高家是否幕后提供帮助》
游奈：？
《高齐勋先生正面回答，自己儿子优秀离不开教育的重要性》
游奈：？？
《忆南集团收入利润短期内翻三点五倍，总裁竟是十九岁大学生》
游奈：？？？
……
游奈：？！
她面上的表情变幻莫测，平常如冰山一般没有面部肌肉运动的脸此时嘴角抽抽。
什么鬼？！
什么时候的事情？
高易什么时候……
许晓一看游奈那表情就知道她不清楚，“你最近没看新闻？”
游奈：……
她，著名隐居人士，平时消息接受速度是杨笳音的十分之一不到，时不时就在接收消息上开2g网，甚至会变成飞行模式。
“我不问世事惯了，很久都这样。”游奈淡淡道。
不过……她现在头皮发麻。
高易是真的很优秀，但他不告诉自己。
哦对……他也没义务告诉自己。
相较于她这个直接以及间接接手南洛游家集团业务的人，高易的创业行为带有更多的冒险性。
“他从哪里来的创业基金？”
许晓道：“他把他爸爸送他的三辆车和一套房子卖了。”
她的语气就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齐勋没有提供帮助，人脉什么的，都是他很久以前就攒起来的，等这么久，只不过是因为十八岁才能注册公司，他准备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游奈：牛逼。
她对创业没兴趣——因为她没有多少本金。至于南洛游家给她的那些钱，她都存起来了，然后接手业务，试图把企业价值翻个倍，事实证明她成功了，南洛游家的冷链业务在她的带领下，利润翻了近乎一点五倍，这让游书龙颜大悦，也就没想着再针对游奈了——毕竟她还需要传宗接代。
游书似乎很想早点抱外孙，最近一直在催游奈。
但游奈才十八岁生日过三个月！
高易当时一听，人都傻了。
“奈奈。”
“嗯？”
“小易要是欺负你了，就和我说。”
游奈一笑，“不会的。”
“漠云高家永远欢迎你。”许晓回笑。
“谢谢。”
高易环顾周围，一拍吴云宣的肩膀，“兄弟，帮我镇个场子。”
吴云宣看着他，眼中满是看戏的意思，“怎么？就这么急着找女朋友？”
“等你遇到你命中注定的那个人，你就懂我的感觉了。”高易笑道，“一刻不在她身边就难受的慌。”
吴云宣不以为然：“噫～老子一生放荡不羁爱自由，肯定不会栽在女人手里的啦。”
叶然补上一句，“如果是个男的也尴尬。”
“切，老子比钢筋都直。”
程之皓面色不佳的不知道从哪里回来了。
叶然看着他身上淅淅沥沥还在往下滴的果汁，“你这是怎么了？”
“扶了一姑娘，全泼身上了。”程之皓没好气道，随手拿过几张餐巾纸擦擦。
“英雄救美翻车现场。”
高易趁着人的注意力在他爸身上的时候，就这么溜了出去。
其实……他根本不知道游奈会在哪。
高家老宅太大了。
他喊住一旁扫落叶的仆人，颇为急切的问，手上还在比划着，“你见过一个大概这么高，皮肤颜色很白，花了淡妆，长相很漂亮，气质很好的女孩吗？”
“少奶奶吗？”那仆人似乎不以为然。
高易：“……什么？”
what？！
虽然……好像也没说错。
那仆人微笑着说：“夫人让我们传话给您。‘以后别再把自己老婆弄丢了’。”
“不是，你们没有当着她的面喊她吧？”高易问。
“没有。”
“你们怎么认出了她的？”
“夫人说，她特征很鲜明，皮肤白，个子偏高，气质极好。”
“但也不是只有她一个人是这样吧？真的是她吗？”
“是。夫人说，少奶奶如果来了，就绝不会在里面留太久，因为少爷您没给她发邀请函，她必然是被别人带进来的，可能会感觉到尴尬，而且没有正当身份，想必少奶奶会被不少人搭讪，可能看完您就会走。”那仆人依旧微笑着说。
高易有些疑惑，“这真的都是妈跟你们说的？”
许晓常年待在高齐勋身边，见过的人如过江之鲫，善良的、邪恶的、善于伪装的、八面玲珑的……这些人比比皆是，她又是学面部微表情心理学的，游奈这个人她大概能猜出，况且这姑娘和她的妈妈是真的很像，那种骄傲之下产生的行为也不难猜。
那仆人的微笑从头到尾就没有冷过，这让高易背脊发麻。
“是的。”仆人说。
“那她去哪里了？”
“不知道。”
高易很生气，“那你刚刚跟我说那么多干嘛？！”
“夫人说，如果您要找少奶奶，就自己找。”那仆人道。
高易扶额无言。
在高家老宅找一个游奈犹如大海捞针，但他可以猜出，游奈不会进到室内，大概率是在室外转一转，可能宴会散去后才会去找自己的小姑姑，让琬琬把她捎回白临。
有意思的是，所有仆人对于高易问起游奈的去向，都是回答“不知道。”
他手机不在身边，不能向他妈投诉。
哪有这么当妈的？阻挡自己儿子找女朋友？
走着走着，他进到了他妈的后花园。
这块地是高齐勋特别腾出来的，当年他亲手种下许晓最爱的菊花，时光飞逝，二十载年华，春去秋来，它们已然形成一片花海。
直觉吗？是的。
直觉告诉他应该来这里。
游奈还在听许晓的念叨，各种关于高易小时候的蠢事。
她不知道许晓为什么一定要跟她说这个，可能这位夫人从心底已经将她当成自己的儿媳妇，只是自己不可能是的。
她就听着，空着眼睛听着。
心有不安。
很疼。为什么？
高易兜兜转转，还是找到了游奈。
游奈在一张藤椅上坐着，歪头似是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微阖轻颤，犹如蝴蝶的翅膀般灵动，粉唇微张，轻轻的呼吸着。桌上的茶还热着，显然对面的人是刚离开不久，显然这位离开不久的人是他亲爱的妈妈。
他妈妈怎么就把游奈一个人丢在这里了？
他急忙卸下自己的外套给她盖上。
十月末的气温急剧下降，可能前一秒热着下一秒就冷了，游奈还穿的是条裙子，薄纱设计，里面的裙子看起来也不是很厚。
他也不知道游奈是怎么睡着的。他蹲下，就这么看着她。
岁月静好。
许晓手里拿着一条毯子回来了，她刚刚说到一半，发现游奈睡着了，这大冷天的，自己就给她去拿了个毯子想着回来盖一下。
然后就发现了自己的儿子蹲在那里。
“妈。”高易喊她。
许晓忙把食指放置唇前，做了一个“嘘”的姿势。
高易老老实实的闭嘴了。
可游奈看上去睡的并不好，眉毛一直都皱着，睫毛抖动，似是想睁开眼睛而又无法睁开，嘴唇微动，似乎是在梦呓，但怎么感觉都不像是个美梦。
要不要把她叫醒？高易想。
下一秒，游奈的眼睛猛然睁开，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却又覆上了一层水。
像是背后有什么恐怖的东西追赶般，她向前倾去，高易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抖个不停的身体。
“还好吗？”他问道。
游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又缓缓的吐出。
许晓及时的退开了。
高易的温暖的大手攀上她冰冷的脸颊。
而后他震惊的看着游奈脸上的那滴眼泪。
“哭了？”
“你哭了？”
游奈眼里明暗不清，漆黑的犹如一口深不见底的枯井。
好黑……
好冷……
为什么又是这个梦？
为什么……为什么我又要想起来？
时间快到了吗？
谁在叫我？
游奈感觉有一个很温和的温度，穿过了这冬天的极地，来到南纬九十度的点，抚摸她的脸颊。
阿易？
现实中的游奈颤抖着双唇，发出极其微弱的气音，甚至几乎只是动了动嘴皮子。
“阿易？”
高易觉得她说的很清楚，至少他听的非常清楚。
他抱住了她，将她颤抖的身体嵌进自己的怀里。
“我在。”
他在的。
“别哭。”
别哭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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