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全家捅
柯研想要在陡坡往上跑几步，然后感觉到了什么叫“登天之难”。巨大的惯性在迫使他坠落，腰间捆绑的钢线也在朝着反方向拉扯，但凡动作幅度再大一些，腰就这么被勒断也不无可能。
他手中的枪已经打光了子弹，匕首在刚刚因为用力过猛，可能卡进“蜘蛛人”的骨头或者关节里，拔不出来顺势连尸体当做武器，一把挥到另一只的脸上，匕首也跟着掉落到坡底了。
第六只，那是最后一只离他最近的小团体中的一只。柯研注意到其他几只“蜘蛛人”已经慢慢退去到岩壁之后，没有石块再砸下来，甚至也看不到它们的踪影。
动作有些迟缓但体型是发起攻击的怪物们里最大的。皮肤虽然松弛但肌肉的线条非常明显，明显是一只年长的雄性。
两者相互对视间，僵持了不下十分钟。消耗了过多的体能，还有身体上几处钝痛，最要命是背部和肋骨以下几厘米的地方。
飞檐走壁不在哨兵的修行范围之内，柯研把握不准应该使用的力道因此屡屡撞墙。还有那些被怪物攻击到的地方，很痛，体感像伤口，但他分不出闲暇去看，只能祈祷千万不要流血。
年长“蜘蛛人”非常谨慎，但此刻它已经没有同伴了，柯研也不可能放它回去，这是最后一搏，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最终它不再忍耐，嘶吼着冲下崖壁，那股魄力蕴含在吼叫声中，在山谷中回荡，几乎经久不息。
柯研屈起双臂护在自己的胸口和头前，俯身压低重心，甚至也开始朝自己狂奔而来的怪物走近了几步。
然而就在还有两三步之遥，柯研一个爆冲双手按在“蜘蛛人”的肩膀侧翻过去，用自己的重量迫使它失去平衡。由于柯研向上多走的那几步，长出几米的钢线被他快速绕在蜘蛛人的脖颈上，再放手一跃，瞬间细绳没入怪物那一掌宽的脖颈，鲜血流淌。
尽管只发生在十几秒间，但柯研重重落下时的作用力同样反馈在他身上，内脏几乎也在一瞬间被挤压。还有惯性，他被拍在岩壁上，大脑快要变成稀碎豆腐，差点呕吐在自己的面罩里。
现在柯研和怪物就像一根串串上的牙签肉，一个在这头，一个在那头。
实在是太勉强了……
他有些迷迷糊糊地想，身上没有一处地方是不疼的。胃里的食物早就消化完了，柯研感觉胃酸不断涌上喉咙，灼烧感遍布整个消化道。
祸不单行，就在回神的过程中，柯研感觉自己腰间的感觉不对，上面有一丝松动。
直觉让他想都没想开始速降，然而在距离地面还有十几米左右的时候，上方被当做固定装置的短刀和石头终于承受不住，瞬间崩溃。
在下坠过程中柯研只来得及调整姿势把背包垫在身下，根本顾不上落地的缓冲卸力，好在有只怪物的尸体正好在他下方。
脚踝和膝盖承受的冲击让柯研根本无法马上站起来，他的冷汗出了一身，几乎要昏死过去。
但这里不够安全，他必须马上移动，然后补充能量和检查身上的设备以及受伤情况。
任务必须终止了，没必要为了个傻逼任务把命也搭上。
柯研坐起来，试图站立，天不遂人愿，他还是踉跄着跌倒在地。
腿不能动的话，手就不能闲着。
他拿出包里的弹夹换弹，卡啦的上膛声瞬间给了柯研从未有过的安全感，仅次于过去时域对他说：“别动，别出声，我来解决。”
然而就在大脑嗡嗡作响的耳鸣症状终于减轻后，柯研捕捉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声音，像尖叫，又像哭声，还有呼吸过度的喘息。
这里不是完全安全的，柯研有些恼火了，他努力克服腿部的疼痛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在寻觅声源离开之前，又朝地面上散落的怪物尸体们各补了几枪。换弹，然后出发。
此刻是逆风，那声音若隐若现，像扎在柯研心上的一根刺。当终于找到这让他无名火起的声音源头后，他还是沉默了一下。
那是一只“蜘蛛人”的幼崽，蜷缩在石缝之间，却只有一条手臂。另一条从关节处似乎被撕脱了，连着皮肉，露出骨头。
已经不再流血的伤口是很脏的暗红色，周围有许多昆虫飞来飞去，甚至有些已经停在上面产卵孵化，持续发烂腐坏的肉产生的热量大概在一周后就能让幼虫从卵中钻出来。
柯研认识它，这就是那只被自己布置的陷阱钳断手臂的倒霉鬼，也是无端招来这次灾难的源头。
幼崽看上去很小，和人类七八岁的孩子差不多的身材，此刻正在瑟瑟发抖，已经没有力气逃避。
也是，这种程度的伤，即使没有流血而亡，伤口溃烂发炎也不可能活过三天。况且它的家人……它的家人也死了。
上前一步，柯研睨过这片区域，高于他们刚刚缠斗的岩壁，但确实看不到那些怪物惨死的景象。
就当是怜悯吧，柯研拿出枪，深呼吸调节此刻的心跳频率。本来他不该对让自己负伤加班的家伙这么好心，但它应该，应该还算个孩子……孩子。
“ma……麻、吗……”
“……？”
扣在扳机上的手指一顿，柯研眨了眨眼，想要怀疑自己的耳朵已经结束耳鸣，进入了幻听的程度。
它在叫妈妈吗？
柯研没来由地想到第一只被他枪杀的“蜘蛛人”，那只第一个扑出来，围着手臂转圈愤怒的怪物。
他狠狠抿了抿唇，开枪杀死了小怪物。接着沉默又迅速地推开小怪物的尸体，自己躺进那个凹陷的石窝里，机械性地进食，一下一下地就着水咽到肚子里。
然后搬来大小不一的石块，在勉强容纳他们两个的石窝口搭建一堵漏风的石墙。只要不下雨倒灌进来，应该没什么问题。
这些虫子更加兴奋，振翅的频率几乎翻了个倍，嗡嗡声不绝于耳，但他必须休息。定时的闹钟设置完成后，柯研又多看了一眼躺在自己身旁的尸体，双手环抱在胸前，迅速倒头睡去。
……………
……………
柯研醒来看向四周，天还没亮，然而一摸身边是空的，甚至自己身上一片粘腻冰凉的湿意。
他看着手中一条滑溜通红的肉管软塌塌地被握着，心里的疑惑大于恐惧。这条肉带子连向石窝以外，柯研把墙的上半部分推倒一些，试图看清这玩意儿是从哪里来的。
然而不远处，只有十几米，他看见一个全身通红透着肉粉的人形背影站在那里，怀中抱着什么。柯研下意识扯动了肉带，那个人形晃了晃，转过身。
它们一动，就从皮肤挤出鲜血，血一滴一滴地掉在地上，发出啪嗒声。
而这条肉带正连接着那个“人”的肚脐。
柯研的头皮几乎炸起，他想跑，立刻马上就跑，但身体根本不听使唤。当那个“人”靠近后，他发现，这两个“人”被扒了皮，因此露出的肌肉呈现出淡淡的粉色。
而肉团的右臂缺失，柯研一眼就认出那是被自己杀死的小怪物。
“妈妈。”
那张脸上只有黑黢黢的三个洞，两个洞并排，一个洞开开合合。它手里抱着的小肉团也蠕动着，露出三个洞，一个洞也开开合合。
“我们现在像人吗？”
…………
再醒来周遭是一片漆黑，被噩梦惊醒的神经突突地疼，柯研打开手电，查寻四周的情况，唯独不想看身边那具冰凉的尸体。是否如梦中一样，变成淡淡的粉色。
没有大型动物靠近，也没有寻仇的家伙……或许它们的视力在夜间不那么好使。
又一次进食和饮水，他终于感觉自己好像缓过来。然后有勇气再去审视这只怪物幼崽的尸体，驱散叮在血液和伤口上的昆虫，迅速地拿出背包中塑封袋，对这具尸体进行处理。
任何生物在死去后都会变重，而这样的应急处理只能坚持不到几天而已，但凡它再发育几年，柯研不可能带着它上路。
为了切实记录生物的性征，收集部分组织和完整体是硬性标准……柯研强压下呕吐的欲望，最后给自己处理伤口。
除了挫伤和撞击产生的淤青不急于马上处理，他发现自己的大腿泅出的深色痕迹吸引了好几只虫子吸食，驱赶后也只能暂时拿绷带绑紧。
这是第四天的夜晚，目标也从完成任务变成活下去，好在他沿途做了标记，可以回到正确的方向上。
“……好想回家啊。”
……………
……………
洛尔紧张地把着方向盘，不时向前后左右的车窗审视着能见度极低的浓雾，伸手拿起后座的备用防护装备开始更换。
就在他焦头烂额地套下装时，车窗传来的咚咚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一声“前辈”几乎都快哭出来。
柯研的脸在面罩里看不太清楚，但肯定呼吸过快了，而且蒙上了一层白雾。他斜靠在车门上对洛尔挥挥手，笑话小向导还穿条纹带字母的四角内裤。
“前辈，你在发热吗？我马上给你打一针抗生素。”洛尔也不管自己身上的遮羞布有多少，他留守在前哨站时，看到反馈信号就开始急得不断和“塔”联络。
“没事，你……先把衣服穿上……还是穿防护服吧，快点。”柯研接过对方递过来的便携式呼吸器，脱下面罩，汗湿的头发垂在眼前。
从大概几个小时前开始的高烧让他凭借意志继续行走，好在终于看到了希望。
可能是细菌，又或者是辐射……随便把伤口暴露在死地的空气里，后果是什么从来没有人尝试过。
等到洛尔装备齐全后柯研才打开车门，允许对方触碰自己的身体。
“就保持这样回去，把车上，还有我们两个，报备消毒和全套检查。”柯研解下手套，露出皮肤下暗青色的血管，让洛尔注射抗生素。
小向导担忧的眼神不断徘徊在前辈微微鼓胀的青筋，还有那张在高烧中意识模糊的脸。虽然他很少接触真刀实枪的外勤，但柯研现在很明显已经陷入了精神污染的前兆。
“前辈，你先进车，里面还有一些应急的消毒设备，我马上和“塔”汇……！？”
一阵疾风从洛尔后颈略过的瞬间，较之更大的力量把他按倒。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向导，愕然地看着眼前还在和自己说话的前辈与某个不知名的长毛生物抱作一团，此刻脸颊旁温热的液体也不知道是谁的。
“操、开枪……”
柯研的视线所及已经开始模糊，刚刚的时间只来得及让洛尔躲开爆冲而来的不明物体，而此刻近距离的缠斗终于让他认清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是脑浆还是血的液体不停滴到他的脸上，那不明生物过长的毛发已经打结，而隐藏在那后面的双眼几乎把仇恨和愤怒体现得淋漓尽致。而此刻扼住柯研脖子的双臂，上面虬扎的肌肉鼓得和石头一样坚硬。
妈的、妈的……是那只被他打飞半张脸的怪物，一开始的那只……操，操！
“开枪……”
洛尔掏出配枪，双手却抑制不住地颤抖，他试图瞄准，却没办法确定这颗子弹到底会打在谁身上。
不行了，柯研将手伸向腰后的匕首，企图在这个距离将它割喉。自己反抗的力气在减弱，呼吸困难，这样下去绝对会死，小向导你给点力！
“开枪……开枪啊！”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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