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往事难追忆（四）
“母后，儿臣想求您一件事。”
紫羽一进到殿内，便在白夫人面前跪下。
“羽儿，娘亲知道你想为玥儿求情。”
自己的这个小儿子，从来不在私下唤她母后，他一直唤的是娘亲。
他现在如此唤她，定是想让她以南国皇后的身份出面保下白玥。
“小白心意已决，无人能挽回。如果母后都不帮她，那普天之下，便无人能帮她了。”
“普天之下？北国不是还有个夏慕吗？”
白夫人眼神少有的犀利。
紫羽闻言一惊，猛地抬头。
白夫人见他如此，冷笑一声。
“你们以为，没有人告诉我，我便无法知晓？纸是包不住火的，既然我能查到，别人也自然能够查到。”
“是白依？”
紫羽双眼猩红，心里的恼怒，一拥而上。
一起上山求学的，除了他跟白玥，还有白依跟青龙。
白玥喜欢上夏慕的事情，他从来没跟宫里提起过。
青龙不会背叛他们。
那么，告密的，一定是白依。
“你也别怪依儿，她也是在我的逼问下，不得已才将真相告诉我。我知道玥儿想脱离南国圣女一事背后另有隐情，却不想，她竟是为了儿女私情。真是糊涂啊！”
白夫人捶胸顿足，痛心疾首，悔不当初。
“早知如此，我定不会送你们去山上求学。我一心培养玥儿，玥儿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母后，小白只是喜欢上了一个人，这不是她的错。”
紫羽早已红了眼，方才的愤怒早已被心疼取代。
他心疼他的娘亲，也心疼白玥。
原本好好的一家人，亲密和睦的感情，眼看着摇摇欲坠。
“她作为南国圣女，怎么能喜欢上北国的王爷？羽儿，你在一开始看出苗头的时候，便应该将白玥点醒。你告诉母后，为什么你什么都没有做，任由他俩的感情发展下去，最后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白夫人的质问，声声入耳。她指着跪在地上的紫羽，气得手都在颤抖。
“母后以为儿臣不想阻止吗？儿臣也试过，但是您是了解小白的，她认定了的人，便会一直放在心里，任谁也无法拔除。”
当初白玥认定白依为自己的妹妹，她当时那么小，却坚持花了半年的时候跨越半个大陆去寻白依。
后来，她更是一直将白依带在身边。连上山求学，她都央求着白夫人准许白依跟着一起。
像白玥这么纯情也长情的人，被夏慕偷了心后，毫无意外，会将心里的全部位置都留给夏慕一人。
其他人，再怎么样，都走不进去。
所以，他曾经也试着给白玥跟夏慕俩人的感情使过绊子，但都无疾而终。
“那羽儿你呢？你将玥儿放在心里这么多年，你可曾跟她吐露过你的心意？你俩青梅竹马，大把的机会摆在你面前，你却熟若无睹，白白糟蹋了母后将玥儿放在你身边这么多年。”
一提起这个，白夫人越发激动，真是越想越不甘心。
白玥小时候为寻妹妹在外漂泊流浪的半年里，白夫人通过紫蝶得知了她做的一些善事后，便打心眼里喜爱上这个姑娘。
从白玥进宫来找她的那天起，她便想过，肥水不流外人田。
白玥既是天选的南国圣女，她便放在身边养着，跟自家小儿子朝夕相处，形影不离。
久而久之，他俩一定能培养些感情出来。
后来，她看出羽儿对白玥有了不一样的情愫，便时时给俩人制造机会，必要的时候，也会营造氛围。
也是为了给白玥跟羽儿营造更好的没有约束的氛围，她这才安排了上山求学一事。
这一学，便是好几年。
她该做的都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羽儿怎么就没能在白玥心里占得一席之地？
“母后，是儿臣无能，一切都是儿臣的错。要怪就怪儿臣没有看好小白，没有尽到纠错的责任。可如今事情已经发生，小白接下来的路还得走下去。儿臣求母后救救小白！”
紫羽重重磕头的模样，令白夫人红了眼眶。
她的羽儿，一直温柔绅士。
明明不是他的错，他却将全部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她也曾怨怼过，苍天不公，这么好的男孩儿，得不到所爱之人的心。
“羽儿，母后可以救她。但你要明白，她一旦脱离了南国圣女的身份，将永远被驱逐出南国，此生都不能再回来。”
那时，白夫人并没有将心里的打算全盘托出。
而她的本意，是将白玥送出去几年，等风头过了，再想办法将白玥接回南国。
她也并没有告诉自家小儿子，南国圣女，生是南国的人，死是南国的鬼。
从来没有哪代圣女，能够成功脱离南国的束缚。
携带圣使的每一个人，除非自愿，否则谁也无法将别人的圣使封印。
白玥封印自己圣使的那一天，就在圣阁，当时皇室内部的人都在场，除了紫羽。
而国师宫珏作为圣阁的主事人，南国神权的象征，自然也在场。
“本宫最后再问你一次，你是否要改变心意？”
白夫人嘴唇都在发颤。
得到的，是白玥瑶头的否定。
她甚至，连头都未抬。
“皇后。”
白夫人身形不受控制地往后一颤，皇帝语气心疼，伸出手扶住她的腰身。
“既如此，本宫也不便强求。”
在宫珏的印象中，这还是白夫人第一次对白玥用如此冷漠的语气说话。
上一回，她罚百玥下跪，语气里更多的只是愤怒，而不是冷漠。
终于，白玥原本僵硬的脸有了一点反应。
在圣阁中没日没夜跪了许多天，她此刻精神应该是恍惚的。
因为，是白昼还是黑夜，在圣阁中是无法分辨的。
圣阁的顶端，是漫天繁星的夜空。阁内，数以万计的烛台，从上到下，照亮一整个空间。
白玥的脸，便是被这样的烛光照着，映衬出她的惨白与麻木。
她的一双眼，有烛光在跳动，却没有了神采。
白玥心思一向敏感，定是察觉到了白夫人语气里的变化。
但她也只是扯了扯嘴角，便又面无表情。
“不用浪费时间了，白玥，开始吧。”
宫珏没了耐心，白玥走到这一步，封印圣使已经是无可挽回。
不是他托大，就算白依没有答应与他合谋，他也还有无数种办法能够掣肘白玥。
他原意只是想要利用白依控制住白玥，让白玥为他所用。
只是，白玥却是个硬骨头，非常难啃，宁愿毁掉自己身上的力量，也不愿与他为伍。
而白依，比他想象的还要绝情，竟然想将自己的姐姐永远驱逐出南国。
也好，他乐得做这个顺手推舟的人。得不到的，就毁掉。
他心里正得意，忽然一道传音渗进他耳膜，震得他脑袋发晕。
“你最好恪守职责，守护好南国每寸土地。若有一天我得知你失职，让南国陷入危难，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势必会将你诛杀！”
字字狠绝，令他心中一颤。
他连忙看向声源，只见白玥手中一株兰花草，绿光冉冉升起。
不多时，这抹绿光便覆盖她全身，在她闭眼的一瞬间，绿光大盛，以她的身体为中心，向各个方向炸开。
纵向的绿光直冲圣阁顶端的星空，将黑夜渲染成一片极光。
横向的绿光扫过千万烛台，所到之处，一片狼籍。
刹那间，烛台纷纷倒地，火光四起。
千钧一发之际，宫珏从心口召唤出一株曼陀罗华，白光笼罩，将圣阁的火熄灭后，他心口的华随即隐退。
在场的人，不愧为皇室中人，对于方才突发的状况，也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慌。
除了身体受那股力量所迫，刚开始微微往后仰了一下，其余时候皆身形未动，大有泰山崩于前，我自岿然不动的气势。
“玥儿。”
白夫人终于动了，却是因为白玥嘴角溢出的血。
“国师，玥儿已经将自己体内圣使封印，她现在极其虚弱，需要立刻得到医治。”
似乎是为了印证白夫人的话，下一刻，白玥便倒在了白夫人的怀里。
“皇上！”
只需一声焦急的呼唤，皇帝便顺着白夫人的意，立刻将白玥抱起，紧随白夫人出了圣阁。
宫珏都来不及插上哪怕一句话。
“国师。”
一道沉稳的声音响起。
宫珏侧头，是太子柳辰。
“太子为何还在这里？”
戏已落幕，观众也是时候散场。
“国师，圣女的事情，国师是如何看待的？”
宫珏听他如此问，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从白玥提出脱离南国圣女身份到现在，还没有人问起过他的意见，就连帝后，似乎都没有想到要先问过他这个圣阁主事人的想法。
到底，是对白玥太过纵容，所以只一心为她庇护，减轻惩罚。
“太子慎言，南国如今，已无圣女。”
宫珏自己都没意识到，方才出口时，语气里莫名的冷意。
不同于疏离，不同于往日的淡漠，似乎，多了一丝的，计较。
“罢了，等此事平息后，本宫再来找国师。”
似乎对宫珏的态度猝不及防，柳辰顿了顿，随即失笑摇着头，离开了圣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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