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白玥的圣使
果然，夏琰紧接着便带着林木来到关押白依的一处柴房。
彼时，白依已经醒来，她柔若无骨的模样，看起来楚楚可怜。
但进来的两个男子，却无一个是会怜香惜玉之人。
“这软筋散的滋味，如何？”夏琰一脚踏进房门，便出言讥讽，毫不留情。
白依发型凌乱，嘴唇惨白，神色却是傲慢，“也不怎么样。”
“哦？看来是用量少了，得再加大些剂量。”
夏琰知道她嘴硬，他已经下了猛药，看她趴在地上起都起不来的样子，他便知道，她在硬撑。
“哼，你们的晓风伤成那样，你竟然还有闲情逸致在我这儿落井下石？”
她知道，面前这个男子对她用药的剂量，已经达到了她最大承受范围。
这人下手果断狠辣，竟是一点余地都不留。
“我只是想让你也尝尝阿婶尝过的滋味，怎么，这就受不了了？”
夏琰双手负在身后，半个身子前倾，细细欣赏着地上女子痛苦的表情。
白依嗅出危险的气息，缓缓抬头，“你是什么人？”
她唯一一次对晓风用同样的伎俩，是在南国皇室的密牢中。
这件事情，除了柳辰，没别的人知道。
面前这个男子怎么会知道？
更要紧的是，这个男子究竟想做什么？
“我方才不是透露给你了么，我是阿婶的侄子。”夏琰眉头都快拧成一团，鄙夷的眼神都快溢出来，“你是脑子坏了，还是耳朵不好使？”
不给白依机会，他自顾自说起来，“还是耳朵吧，脑子就先给你留着。”
他的手在她耳边拂过，甚至都没碰到肌肤，白依便觉耳边嗡嗡作响。
随着他手落下，响声戛然而止，她的一只耳朵，听不见了。
他似乎还不餍足，拂过她左耳的那只手，伸向她的右耳。
“慢着。”她急急出声制止，生怕慢了一丁点，她的右耳也要失去听觉。
“哼。”夏琰看到她满眼的恐惧，和惊慌的神色，满意一笑。
“公子不喜别人向公子提问，那公子提问便是。”
她不过是问了一句他的身份，便被他废了一半的听觉。
此人阴晴不定，加上捉摸不透，实在棘手。
“你这对耳环，这么别致，是在哪里买的？”
他嘴上说着一对，但眼睛只捡了她右耳上的那只耳环使劲瞧。
早些时候，他看得分明，她是用右边这只耳环的力量出击的。
白依听他这么一问，脑海里最先闪过的，竟然是晓风的面孔。
她记得，当时晓风看到她耳环的第一眼，也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这只耳环不是买的，是羽哥哥送我的。”她给出了与当时一样的回答。
“看来，方才给你的教训不够。”夏琰眼神瞬间阴鸷，复伸出手。
“我没撒谎，不仅这只，这一对耳环都是羽哥哥四年前送我的。”白依急得抬手想去阻止夏琰的手。
夏琰先她一步起了身，避瘟神一样避开了她的触碰。
脏死了。
待会儿他审问完还得去看阿婶呢，可不能留下丁点儿这个恶心女人的气味，免得熏到阿婶。
“阿琰，她不像是在说谎。”林木动作娴熟地从夏琰的腰间扯出一块帕子，摊在掌心。
夏琰从他手心拿起帕子，捂了口鼻。
四年前，也就是阿婶身死的那一年。
心中的猜想，越发接近事实。
“我去找羽叔，你看着她，别让她钻了空子，耍出什么花招来。”对林木吩咐了一句，夏琰便离开了。
“公子方才为什么要帮我说话？”
夏琰走后，留下的林木一直盯着白依的耳环，惹得白依浑身不自在。
“我不是帮你，你确实没有说谎，不是吗？”
林木的眼毒辣得很，任何谎言，在他面前，都不堪一击。
“你也是那晓风众多男人中的一个？”
白依的嫉妒心疯狂滋长，那个晓风何德何能，让这么多男子心甘情愿被她驱使。
林木目露不屑，“我看起来有那么蠢吗？”
为了一个女人，争得头破血流。这种事情，他才没空做。
“那你究竟有何目的？”白依不傻，这人一直在观察她的耳环，一定别有企图。
“救你。”林木缓缓吐出两字。
“救我？”白依仿佛听到笑话一般，嘲笑道：“你们这出戏演得令人看不懂。方才那人才废了我一只耳朵，你现在却说要救我。怎么，这是你们新想出的戏弄人的把戏？”
“信不信随你，但我方才救了你另一只耳朵。我好心提醒你一下，阿琰的手段，能让人生不如死，莫县令的侄子便是最好的例子。你今日让思思将晓风引到这寺庙，说明你已经知道了莫离欺辱晓风的事情。那莫离对晓风不轨未遂，都让阿琰残害成那副模样。你这个得手的人，会是如何下场，不用我多说吧。”
白依捂着那只已经没有听觉的耳朵，眼中恨意越发重了。
“你想要什么？”
她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此人不会平白无故冒险救她。
“我想要什么，该让你知道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晓风手上的镯子一直闪着紫光，忽明忽暗，昭示着主人此刻身体的异样。
夏琰进了门，首先看到的便是紫羽怔怔的模样，似是失了魂。
“怎么了羽叔？”夏琰急急上前，他担心是不是阿婶的身体快不行了。
紫羽这才回神，从晓风床边起身，“她无性命之忧。”
夏琰走到方才紫羽所在的位置，盯着床上的人好一会儿，见晓风呼吸均匀，才放下心来。
“羽叔，今日阿婶被袭之时，羽叔为什么不出面？”
当时他看着白依出手对付阿婶的那一瞬，心都提到嗓子眼儿。
他下意识去看旁边的人，只见紫羽薄唇紧抿，一双眼危险地眯起，神经也紧绷着，但就是没有出手的意思。
他想，羽叔应该是有十足的把握，才能抑制住自己不出手吧。
“我想知道，她是不是还跟四年前一样，选择牺牲自己，成全别人。”
紫羽眼底覆着一层浓浓的哀伤。
他得到了答案。
她还是会选择保全她身边的人。
白依想杀她，思思背叛了她，但她还是没有对白依出手，并且用自己救了思思。
呵，他突然就好恨，恨到想杀了她心里在意的每一个人。
“羽叔，阿婶现在还不够强大，等阿婶足够强大了，她便能在保护好自己的同时，也保下她身边的人。”
夏琰跟紫羽在心狠这一点上，可以说是不相上下。
所以，紫羽眼中的恨流露出的意图，他一看便知晓。
“你也说了，她现在还不够强大，你我又不能时时刻刻盯着她。所以，她如果心里没有在意的人，便不会有软肋。以她现在的能力，只要她不想，仅凭那二人，如何伤得了她？”
“羽叔。”夏琰很镇定，也不意外紫羽的话，但是，“阿婶一定不希望看到羽叔现在这副模样。”
眼里只有恨意，对任何人都失去善意。
夏琰懂，是因为，在一定程度上，他也是如此。
对任何事任何人，都提不起兴趣，自然也就不会关心。
但从前的白玥，是一个何其善良的人啊。
这样的阿婶，怎么忍心看到她关心在意的人，一个个变成如今冷血无情的工具人呢。
紫羽自嘲一笑，“她岂会在乎我？今日就算我出手了，她也不一定领情，反而会巴巴地替白依求情。白依是她妹妹，是她牺牲自己保全下来的。我若是在她面前伤了白依，她日后若是记起，不得跟我拼命。”
“羽叔，说起白依，我想知道，她身上的耳环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否真的是羽叔所赠？”夏琰盯着晓风手镯上忽明忽暗的光，眉头紧锁。
“你去找过白依了？”
得到夏琰点头回应，紫羽想了想，告诉他也没什么。
“白依那副耳环，确实是由我亲手交给她的。但这副耳环最开始，是当年的小白托付给我，让我务必转交到白依手中。”
“阿婶？”夏琰到嘴的惊讶呼之欲出，末了，脸上的诧异转变为了然，“阿婶当年预料到自己不久之后会出事，所以才留下耳环给白依用以自保。”
“小白当年将耳环交到我手中时，我并不知道这耳环中的蹊跷。与她相处多年，我自认为对她不说有十分了解，起码也有八九分了解。现在想来，她身上的许多秘密，一直不曾透露半分，就连我这个竹马，竟也不知。”
前些日子，他去找他的娘亲白夫人，问起晓风记忆残缺的事情，他的娘亲才告诉她，那副耳环的秘密。
但夏琰想起一事，不禁疑惑，“在南国时，白依联合柳辰将阿婶囚禁，那时阿婶的身份白依理应有所察觉。为何白依还一心想要阿婶死，她就一点不顾及姐妹情分？”
“白依的记忆里，没有白玥这个人。”紫羽想起娘亲白夫人给他的解释，“晓风现在虽然记起了一些事情，但她的记忆不完整，有一部分留在了白依的身体里。”
夏琰瞳孔微张，身躯一滞，“如此，事情便比想象的更加复杂。”
“不错。”紫羽忽然有种感觉，夏琰此人，比他皇叔夏慕心思细腻得多。
一点就通。
一时，两人心思各异。
良久，夏琰才道：“宫珏已经到达莫县，正到处找阿婶。”
“国师？”紫羽眉间又添一抹忧愁，“他出皇城了？”
“皇叔应是没能拖住他。今日麒麟外出时正好遇到，所幸麒麟机灵，才没被国师发现。”
夏琰隐瞒了国师找上莫县令的事情。
这件事情目前还不能让紫羽知晓，否则紫羽便会顺藤摸瓜查到林木的秘密。
他既然承诺了林木为其保守秘密，林木也答应不会伤及阿婶跟羽叔，那他便会尽量替林木遮掩。
因为，林木身上的秘密一旦公开，所有人都不会放过他。
首当其冲，便是羽叔。
紫羽对夏琰的解释半信半疑，“你去找白依之前，便猜测耳环并不是她的所有物？”
夏琰点头承认，“今日听阿婶的意思，白依伤不了阿婶。我听说，圣使是不会伤害自己的主子的。”
“不错，所以白依才找上思思，与思思联手，诓骗晓风。”紫羽的眼神一寒。
圣使，是南国神权中人独有的，用以守护南国，对抗外侵。
神权中人，天生携带圣使，拥有灵力。一旦出世，南国皇宫中的圣阁便会有所感应。
而圣女，虽也有圣使，却从神权中剥离开来，转而投靠了皇权。
白玥作为南国上一任圣女，她的圣使，一直是个谜，鲜有人知。
就连紫羽也从未见过。
所以，才让白依钻了空子。
“白依真是羽叔的母亲白夫人安排来的？”夏琰想起白日里白依的话，一时没忍住，打听起八卦。
紫羽眉宇间已经有了微微的怒气，似乎下一瞬便要发作。
夏琰这厮，似乎在幸灾乐祸？
夏琰在他开口前，连忙解释，”羽叔莫气，我只是好奇，羽叔的娘亲，到底是站白依，还是站阿婶。”
“你觉得呢？”紫羽不答反问，一双瑞凤眼妖娆。
“呵呵，羽叔我说笑呢。羽叔的娘亲，自然是跟羽叔一条战线。”夏琰在紫羽面前，还是差了一截。
调侃不成面前人，调侃一下面前人的亲戚，也成。
所以，夏琰唉声叹气，“白依的到来，不足为惧。可那国师，却是不一般。也不知柳辰作为南国的一国之主，干什么吃的，竟然连小小的国师都震慑不住。”
紫羽一听，瞬间护起短，“说到一国之主，宫珏的爪牙，都伸到你北国的领土上。你这个北国的一国之主，就没半点儿想法？”
夏琰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他立即做小伏低，“羽叔就别笑话我了，连莫县这种小地方的人都知道，北国真正掌权的人是我皇叔，他都没能将你南国一手遮天的国师拖住，我又能有什么想法？”
方才他出言不逊，可南国国师的实力，他早有耳闻。
高深莫测。
南国国情特殊，皇权与神权权力纷争可谓精彩绝伦，堪堪称得上是一场大戏。
而那国师，是南国神权首座上的存在，至今屹立不倒。
他忽然有一个假设。
若是当年阿婶没有遇见皇叔，没有随皇叔来到北国，那南国便或许一直有阿婶坐镇。
或许，南国的皇权，便不会像如今这般，被神权掣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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