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你要杀我泄愤？
“允诺你的事，我已做到。现在，该你了。”
林木闪身进了侧面的一个房间，与晓风所在房间隔着一个回廊。
房间内，影竹身姿挺拔，安静站着。
看到林木进来，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能留下他一条命，已经尽了我最大努力。”
林木知道她担心什么，似是解释，又似安慰，“那畜生平日里都做了些什么禽兽不如的事，你不会不知道吧？养不教，终有一日，要自食恶果，莫县县令是，你也是。如今，他面目全非，再不能出去诱骗那些涉世未深的纯良女子。今后，莫县县令再严加监管，他到底能安稳度过此生，你这个做娘的，对他也算是仁至义尽。”
影竹猛然抬头看他，眼神中充满惶恐。
林木原本只是诈她一诈，见她反应如此之大，心中猜想，已经稳了八九分。
“你是怎么知道的？”影竹死死盯着他。
“就你们那点破事，还想瞒天过海？”林木走近她一步，伸手轻轻碰了下她垂在一侧的发丝，笑得漫不经心，“论演技，我说你差了十万八千里，不为过吧？”
“比起你们，我自愧不如。”
影竹嘴角一抹讥笑。
“嗯。”
林木欣然点头，只当她是在夸奖。
他慢慢收回手，收起脸上的笑容，不再伪装，“你太在意莫离了，一个老相好的侄子，不应该让你如此上心，连命都不要。除非，是对至亲骨肉。所以，我猜测，莫离是你跟莫县县令的亲生儿子。“
影竹知道事情暴露，再怎么否认也没用了。
只要林木想知道，他迟早能查出来。
”你猜得不错，莫离确实是我跟莫县县令的骨肉。”
影竹的一双眼看向某处，思绪飘向很久以前，“十几年前，我被派到莫县做任务，来追杀一个给秦皇后做任务失败的叛逃者。那时我武功不济，被那叛逃者刺伤，命在旦夕。是莫县县令发现了我，将我带回府上养伤。他心里隐约知道我是做什么的，但他没有当面拆穿我，反而在我养伤那段时间，对我细心照顾。每次与我相谈，他言语之间都有循循善诱之意，意在劝我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哪有那么多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好事情。你一开始走上的便是一条不归路，上了秦皇后的贼船，就没有能安然脱身下船之人。”
林木似在嘲讽她，也似在嘲讽自己。
影竹闻言看了他一眼，颇有惺惺相惜之意，“我知道，所以等我养好伤后，第一时间便是寻到那叛逃者的下落，毫不犹豫将她杀了。后来我才知道，那人与一个普通男子相爱，叛逃是为了金盆洗手，与那男子归隐。我为了斩草除根，将与她相爱的男子也找出来一并杀了。”
“当初你杀那叛逃者的时候，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你会踏上她的旧路，重蹈她的覆辙？”
林木目光中，有一抹精锐的光闪过。
影竹哼笑了一声，眼底满满的苦涩，“没想到，我竟同她一样，也爱上了不该爱的人，落得与她一样的下场。历史不断重演，真是讽刺。“
说着，她逼近林木，与他对视，形同质问，“你说，你最后，会不会同我一样，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会终究被逼得走投无路，难逃一死？”
林木毫不退缩，“世人都难逃一死，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而你，为情而死。但是你这种死法，不太值当。”
“你就那么笃定，你此生不会遇到情之一劫？”
影竹忽然捂着胸口大大退了几步，几乎站立不稳。
林木掏出一条帕子，捂住口鼻，神色嫌弃，“就凭你也妄想跟我相提并论？我此生如何，你是看不到了。都说色令智昏，你唯一那点可怜的智商，恐怕都用在保护你那老相好上了，还想杀我？”
“你怎知—”
意识到什么，她忽然住口。
“我怎知你想杀我？”
林木冷笑一声，指指自己的脑袋，“脑子是个好东西，只可惜你没有。”
他走到房门前，回身最后看了她一眼，“我知道了你心中最深最不想让人窥见的秘密，换做是我，我也会想尽一切办法除之而后快。你本就存了必死的决心，一个必死之人，还怕什么，多拉个人陪葬，岂不更好？”
影竹动了动嘴唇，却发不出声音，下一刻，便直直往后倒下。
林木推开门，便见夏琰离这边的房门，还有一步之遥。
“你做了什么？”
夏琰听到这边房间内似有声响，怕客栈内有什么变故，才过来察看。
林木侧了身子，让夏琰好看到里面的情况。
“你杀了她？”
夏琰急急走进房间，到了影竹身边，俯下身，伸手探她的鼻息，“她死了。”
“刚死。”
林木表情没什么变化，反而出奇地镇定。
“为什么杀她？”
夏琰起身，随着他的步伐，周围的温度开始急速下降，“你还记得我们的交易吗？”
“记得，阿琰助我从牢狱中逃出，我助阿琰找到影竹。”林木看着夏琰一步步走近，却没有躲闪的意思。
他还是没什么表情，语气很淡，“她跟我都失手，秦皇后对任务失败的人，绝不会手下留情。她为了活命，想取我性命去向秦皇后邀功，我不过是为了自保。我也是人，贪生怕死，为了活下去，我不觉得有什么错。方才，我不先杀她，便会被她杀死。”
夏琰一言不发，脚步不停。
“我知阿琰想从她身上探出些秦皇后的消息，但是当时的情况，等不到阿琰你来。阿琰想知道什么，我也可以想办法替阿琰查出来，只要阿琰给我时间。”
林木周身的温度，已经降到冰点，他的嘴唇因为寒冷，开始泛白。
夏琰已经走到林木身前，他伸出一只手，抚向林木往后束起的一缕发丝，眼神温柔，似要滴出水。
“你是何时从我身上偷到药的？”
他看到影竹的死状，便知道，林木是用他携带的毒药杀死的影竹。
“就在阿琰坐在晓风床前，我替那莫离向阿琰你求情时。”
林木望着夏琰柔情似水的眸，呼吸都乱了。
“你到底还有多少本事，是我不知道的？”
夏琰放在林木发间的手，细细摩挲着。
“阿琰目前为止所见，只是冰山一角。等日后，阿琰自会一一发现。”
林木陶醉在他的温柔乡中，笑得甜蜜，“我身手这么好，脑子也好使，阿琰不收入囊中，岂不可惜？”
夏琰收回在他发间抚摸的手，周身的空气，开始回暖。
林木的一双眼渐渐清明，他回想起方才的一幕，后背冒了些冷汗。
他甩甩头，脸上堆笑，笑得狗腿，“从今往后，我也是阿琰的人了。”
晓风的床边，一抹人影，从房间内的烛光中，照射到墙上。
紫羽一路风尘仆仆，循着晓风取钱的各处钱庄追过来。
他原本早就应该追上她，但他每次收到她取钱的消息，第一时间赶过去的时候，他便会收到她在下一个地点取钱的消息。
不早不晚，刚好卡在他到达她上一次取钱的地点。
后来，他在地图上圈出她们每次取钱的地点，想从中探出轨迹，试图预判出她们赶往的最终地点。
但是，她们的轨迹图错乱冗杂，似乎有意在绕圈子，没有规律可循。
他心中了然，晓风身边有人暗中捣鬼，不希望他那么快寻到她。
有人故意拖住他，他不恼怒，因为以他现在的能力来说，再给他点时间，他便一定能寻到她，或早或晚。
她不打招呼便跟着别人跑了，他也不恼怒。
他早就得到消息，南国国师到了北国皇城，正在寻她，她离开皇城，合乎情理。
但是，他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她对别人一点警戒心都没有，轻易就着了他人的道，把自己弄得一身狼狈，他便无法不恼怒。
思及此，他的眼神变得幽暗。
晓风睁开眼看到的，便是紫羽这副生人勿进的神色。
她缩了缩脑袋，试图挤出一丝笑容，来缓解这莫名的僵硬气氛。
但动了动嘴角后，她发现，自己嘴唇干裂，咧不开嘴。
“渴了？”紫羽淡漠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
“嗯。”晓风一出声才发现，自己的嗓音有些沙哑。
紫羽起身到茶桌边倒了杯水，很快回到床边。
晓风赶忙坐起身，一条丝巾从她脖子的位置掉下，落在被子上。
她的视线被那条丝巾吸引，才想起来，这是思思那日给她遮脖子上的红痕用的。
忽然，她脸色一变，慌慌张张拾起被子上的丝巾，拿起来就往脖子上捂。
她越慌，手便越抖，丝巾这头遮住了一边，那头又往下掉，露出脖子的另一边。
晓风不敢看紫羽，头垂得低低的，急得快要哭出来。
一只大手握住她的手腕，阻止了她的动作。
晓风下意识反抗了一下，却抵不住他手上坚定的力量。
她忽地抬头，鼓起勇气去看他，却发现，他的一双眸子，幽暗如方才，深不见底。
忽然间，无数委屈涌上心头，让她生出一股倔强。
被他握着的手腕暗暗发力，试图扭动着转出他的手掌。
下一刻，她的手腕处传来一阵锥心的疼痛，他的大手越握越紧，箍得她的手腕都红肿起来。
她发了狠劲，被他握着的一只手紧紧握拳，誓要挣脱出他的桎梏。
他也存了心思，手上力量就是不撤，就那么与她僵持着。
晓风将眼眶中的眼泪憋回去，稍稍侧头间，看到他另一只手上稳稳端着水杯，心生恶意，用她没有被控制的那只手用力一拍，打翻了他手上的水杯。
紫羽的一双眸子里终于出现了波澜，他手上力道一松，放开对她的桎梏。
深深吸了口气，他俯下身，捡起地上的一块碎片，拿到晓风眼前晃着。
晓风嘴比脑子快，“你要杀我泄愤？”
紫羽被气笑，拿着碎片越凑越近，“你还知道我心中愤怒？”
他趁着晓风注意力被他手中的碎片转移，扯下半掩着的丝巾，看着她脖间，视线一一扫过上面的点点红痕，眸色越发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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