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回城
李逸阳拿着吊坠看了一夜，除了石头里面多了一抹白，什么都没看出来。
他还隔段时间就对着这块石头叫着风夜的名字，可是除了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傻子，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这么做的结果就是第二天，他顶着黑眼圈精神萎靡，整个人都耷拉着拖着行李从家里出发，踏上了回学校的归途。
在大巴上实在撑不住地睡了一觉，连怎么到火车站的他都模模糊糊，等到清醒过来时，他已经坐在车厢里的座位上发呆了。
这种情况下他都没搭错火车，不得不说是一种幸运。
窗外的风景缓缓后退，火车开始驶离站台，向着城市的方向飞速行去。
一座座山从他的眼前掠过，隔着隐约倒映着虚影的玻璃，它们好似和他隔了一个世界，丝毫感受不到那种身临其境的宏伟了。
李逸阳不由得想起了少年的那双眼。
清澈透明的瞳孔好似湖泊，隐约的纯白宛若山雾，却被黑色的纹样锁在圆中，构成特别的模样凸现出山的威势。
那种宏大、那种崇高，让人无法不被震慑，无法不为大自然的神秘感到敬畏。
它和现在眼前掠过的风景，从本质上有着天壤之别。
可是因为是风夜，因为是他，所以李逸阳在莫名的震撼过后，从那伟岸的山峦中本能地感受到了一种温柔。
他想起了少年的手，捂在自己眼前时仿佛带来了一阵风。
他又不自觉地把吊坠握在了手中。
因为托腮靠在窗边，那带着一抹异色的石头也就凑到了他的唇边，被他无意识地轻吻摩挲着。
恍惚之间，似乎有一声呓语传来……
“唔……哥哥，痒……”
李逸阳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可是回过神来，那种呓语却没有消失，就像是睡着时的轻微呼吸声一般，安静地回荡在自己的耳边。
因为是实在没有其他异常了，他不得不再次把注意力放回了自己的吊坠上。
这里是火车上，虽然没有满座，可不远处还是坐了不少人。
李逸阳不敢动作太大，只能状似不经意般，把吊坠凑到了自己耳边。
果然，他听到了更加清晰的呼吸声。
这还是第一次，他从吊坠中感受到风夜的存在。
李逸阳的心里莫名激动，可是随后他又陷入了烦恼。
到底该怎么把风夜叫出来呢？
公共场合下他也不太敢大声喧哗，莫名其妙大声呼喊另一个人的名字，不止扰民，还看上去很蠢。
回想起刚刚发出声音时的动作，李逸阳装作变回托腮靠窗的姿势，微微犹豫地把吊坠放到嘴边，放到唇边亲了下去。
“唔，唔嘿嘿……哥哥……”
耳边又听到有内容的呓语了，可是那语气莫名让李逸阳有点无语。
不过总体上他还是很开心的，毕竟阿夜的反应变强了，也许再多做几次，他就能够彻底醒来了。
所以他也没怎么多想，只是加快了亲吻的频率，就像是在做机械的人工呼吸。
不经意地，他的舌尖划过了吊坠上小石头的表面。
“嗯……嗯？”
还处于混沌中的风夜终于觉得有些不对了，他的脸好像被梦里的逸阳哥亲密地舔了一下。
过去多年的梦中，他最多只是梦到逸阳哥亲他的脸。
尽管自己的心里渴望着更多更激烈的接触，可是那些从来没有化作过现实，他也不敢让逸阳哥知道，即使是在梦里。
所以真当这种过界的行为发生时，他疑惑了。
即便是在梦里，逸阳哥也从来没有对他做过这种亲密的行为，这让他不经怀疑起了自己的状态。
于是他不确定地睁开了眼，却看到了更加令他心跳加速的一幕。
他的逸阳哥正不断地亲吻着自己，时不时还有舌尖扫过，让他的灵魂感受到一阵悸动。
一瞬间整个人都羞耻到发热，风夜不敢置信，下意识地向后退去，却一下子从吊坠当中摔了出来。
李逸阳的眼前突然升起了一阵薄雾，下一秒就凝实成了熟悉的少年模样，浮在了他身前的半空中。
虽然他有预感阿夜会被自己叫醒，可是却没想到会是以这种超脱现实的模样。
李逸阳顿时被吓了一跳，整个人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引起了周围人的注视。
一声短促的尖叫从侧后方过道对面的座位上传来，眼睛自然而然地向那看去，正好对上了一张有些熟悉的脸。
坐在那的赫然是刚放假回老家时，大巴上坐在他身后的女孩。
那时他也一惊一乍把人家吓到了，现在的情景，恰好宛如那时的复刻。
对方的眼神中莫名带着一丝震惊，不知道是对于这张熟悉的面孔，还是此时和一个多月前相差无几的情况。
李逸阳心里尴尬得要死，只得向周围胡乱地抱歉一笑，随后便强装镇定坐回了自己位置上，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幸好他身边的座位空着没有人，不然这种尴尬可能下车前都消除不了了。
“那个，哥哥对不起，刚才吓到你了，不过……这里是哪里啊……”
飘在自己面前的少年不停地将自己的兜帽拉下挡住自己的脸，语气却难掩忐忑地轻声问道。
他的样子好像很不安，周围没有一处是自己熟悉的。
自从死去的那年起，他就长久地待在山中，根本没有见识过火车这种交通工具。
与世界的脱节让他浑身不舒服，恨不得用白布把自己藏起来。
他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到这里……
李逸阳看着眼前少年隐含痛苦的模样，再也顾不得刚刚发生的意外，转眼就把内心的尴尬忘了，焦急地为他担心了起来。
他小心翼翼地招了招手，把风夜从半空中招了下来，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慢慢和他解释起了之前发生的事……
……
“嗯……所以我之前是昏迷了吗？这里是逸阳哥你回去的路上？而我因为被吸进了吊坠里，所以也被带上来了……”
李逸阳抱着比自己小一号的风夜点了点头，肯定了他的总结。
“阿夜你知道自己昨天为什么会突然昏迷吗？那时候你突然就散成了雾，差点把我给吓死了……”
李逸阳凑到白衣少年的耳边，轻声细语地向他询问着。
别人似乎看不到少年的身影，他不敢让周围听到他自言自语，所以只能这样不太明显地说话。
白布仍然盖在少年身上被他紧紧抓住，仿佛不安，李逸阳凑到对方耳边时轻轻划过了他的脸颊和鼻息，带起了轻微的痒。
风夜只是轻微地摇了摇头，然后又莫名点了点头，同样轻声地解释道。
“我不知道，但是我能猜到，应该是我的家族里发生了什么，勾动了我血脉中的力量。”
少年轻轻勾起李逸阳胸前的吊坠，用有些飘渺的语气说道。
“做这个吊坠的石头，据说是我们家族中每个人出生时都会被赐予的独特之物。”
“这些都是我父亲跟我说的，他还曾骄傲地把自己的那个拿出来给我看，说了一大堆关于我们家族的故事。”
“什么强大的血脉，传承的历史，自己只是被留在这座小镇的旁支，为的就是守护这片土地的安宁，等待本家的召唤。”
“可是每当我问到什么时候才会被召唤时，他都会突然对我生气，所以我以为那是他瞎说的，一直都没有当真。”
听到那个男人的出现，李逸阳不由得抱紧了怀中的少年，想到过去无意瞥见的伤痕，他越发能感受到对方的纤细。
那是一种不太健康的瘦弱。
“可是从它能让哥哥你看见我来看，他说的应该是真的吧……昨天我会昏迷，应该是那个所谓的召唤的原因，也不知道事到如今，所谓的本家召唤我又有什么用处……”
少年的表情微微有些复杂，可是随后他就立刻变成了困扰的样子。
他微微侧过身体，更加靠近了李逸阳的怀中，微微抬头向他问道。
“那个……哥，我们能回去吗？自从成了山神后我还从来没有离开过山，最远也只到过小镇，如果我不在那，我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事……”
李逸阳觉得现在的姿势有些奇怪，可是到底是哪里奇怪他又说不出来。
心里莫名有些躁动，心跳声在耳中回荡得有些太过清晰，让他莫名觉得不知道哪里有些痒。
可是听到少年的问题，他又有些伤脑筋了，只能暂且放下心中不太明显的异样，诚实地回道。
“这个不是没有办法，只不过坐一趟火车又花钱又费时间，而我明天就要上课了，不太可能现在回头……阿夜你很急吗？如果你不回去究竟会发生什么？”
风夜微微沉默，再次摇摇头回道。
“我也不知道，可能会出什么事，也可能什么都不会发生，这种事过去从来没有发生过，过去的山神也没办法离山那么远……”
因为血脉，因为那颗石头，因为召唤带来的昏迷，种种巧合才让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风夜才会担心，可也是因为不知道，他没什么立场让李逸阳现在就回头，带他回去。
少年正有些不安地纠结时，一个安抚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阿夜你别担心，要不你就先跟我回学校吧，还有一个月就又要放假了，到时候我再带你回来。”
“反正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事，不如我们也别那么急，你是山神，如果出了事，应该也是能感应到的吧。”
少年有些安静地点了点头，这句话说得没错，他是山神，他就是山，山就是他，无论出了什么事，他都是会有所感应的。
李逸阳用大手包裹住勾着吊坠的少年的手，面色缓和地轻声说道。
“别怕阿夜，出了什么事我会陪你一起的，只是一个月的时间，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的，到时候我就陪你回来，那样你就不用担心了。”
风夜忍不住抬头，从白布的遮蔽下窥视着李逸阳的表情。
他的轻笑是那么温柔，那么让他安心却又心跳加速。
眼前是他做梦都不敢想象的场景，幼时唯一对自己好的逸阳哥哥，就像是梦里那样温柔，对自己说出承诺一般的话。
这不是数年间做过无数遍的梦。
这是现实。
即便不是已经长大的自己所期待的感情，可是那种温柔同样吞噬了他的内心，让他逐渐放下了所有的担忧。
就好像他不用再思考那么多了，就好像他能依赖他，让他帮助自己做出决定。
少年隐秘地有些开心，却强迫着自己低头掩饰，不让那种开心显露出来。
可是他的语气却暴露了自己，轻声地回应着面前的他。
“嗯，好的……”
接下来的路程只是安静，李逸阳抱着白衣少年，靠着车窗睡着了。
而风夜则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仿佛怎么都看不够一般。
一直到火车停下，对方醒来，他才收回自己的视线，也收回了那份与过去的友情截然不同的情感。
风吹散了李逸阳的睡意，他拉着行李带着飘在空中的风夜，坐车向着学校赶去。
夜幕已然降临，无数灯光掠过少年的眼角，那是他的逸阳哥所生活的、属于现在的崭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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