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盛夏
“是石锅鱼。”宋雎纠正道。
“什么？”方魏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不是黄焖鸡米饭。”宋雎又很细心地重复了一遍，“是石锅鱼。”
“……谁关心你和他吃了什么啊？！”方魏气急，都有点想骂人了，“你到底能不能抓住重点？我是问，你是不是死皮赖脸求着覃耳请你吃的晚饭！”
“不是，是覃耳说大人不能在学校里吃饭。”宋雎无法共情别人的情感，她不明白方魏到底要干什么，径直往前走了几步，想挤出门去，“已经十点半了，我要回家了。”
“回什么回？”方魏个子高些，伸出一条胳膊就拦住了她，硬把人掰回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和覃耳是不是谈恋爱了？”
“不要碰我。”宋雎狠狠瞪了方魏一眼，她不喜欢跟人有肢体接触。
方魏被她一瞪，突然浑身抖了下。
平时本来她就觉得宋雎已经够阴森森的了，所以才不敢一个人大晚上来厕所堵她，这才找了些其他班的女生一起来壮胆。
厕所里光线不太好，宋雎又白，惨白的灯光一照，更像鬼了……
方魏莫名有点打怵，但一想到自己也是带了人来的，遂壮起胆子伸手狠狠推了宋雎一下，宋雎没有防备，猛然往后一倒，本能地用手撑了一下地面，屁股重重落地。
方魏也懵了一瞬，她不是来打架的，她只是想警告宋雎离覃耳远一点而已。
大家都是重点班的学生，她还要考大学，不能被记大过。
“你、你怎么连站都站不稳！”她明明没有怎么用力！
宋雎坐在湿滑的地板上没有动。
“你……没事吧？”方魏看着她低头不动的样子，越发心虚，便上前去查看她的情况，才一靠近就被人揪住了衣领，她一愣，疑惑宋雎这么瘦到底哪来的力气，犹疑之际，被一个巴掌扇在了脸上！
门口堵着的几个女生只是来撑场面的，一早就说好了的，她们不动手，也不开口，火烧不到她们身上。
来之前就听方魏再三保证，这个宋雎是个软柿子，绝对不会动手打人，所以决不会殃及她们这群远离战场的池鱼的。
可是，情况似乎和方魏描述的有所出入啊！
这个宋雎怎么看怎么觉得……是个狠人！
方魏简直不敢置信，捂着脸喊起来，“你打我？！宋雎，你居然敢打我？！”
这话宋雎在电视里听过，她哥经常看这类电视剧，那时打人的男人怎么回答的来着？
“无理取闹，你难道不该打吗？”她板起脸说着，自认为语气和神色都和电视剧里的男人一模一样。
方魏家庭条件好，平时也跋扈惯了，成绩也是一等一的好，哪里被人这样对待过，遂大怒，站起来就要打人，“宋雎，我今天非打死你……”
宋雎一听她要放狠话，二话不说将背在身后的书包取到身前来，埋头书包里翻找。
“你找什么？”方魏陡然拔高了音量，“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她长这么大没被人这样无视过！而且宋雎还是在打了她一耳光之后这么无视她！
简直太嚣张了！
宋雎很快找到了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划着令人眼花缭乱的图案解了锁，精准地找到录音软件点开，“你继续说。”
“……”方魏想打死宋雎，一刻也不能耽搁了，现在就要打死她！
怎么会有这么蠢笨又这么能惹人生气的人？！当着她的面录音，是想要去老师那儿告她校园暴力吗？！她到底有没有想过这么一大群人抢个手机有多简单？！
方魏第一时间就要扑过去抢她的手机，宋雎死死捏在手里不让她碰，扭打间方魏已经骑到了宋雎身上。
方魏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张白净透光的脸蛋，陡然想起自己挨的那一耳光，抬手就想给她一耳光。
“住手！”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男音，方魏转身一看，只见一个穿着西服的男人疾步走进来，神色严厉，身上的西装已经发皱，很显然赶过来的过程中十分急切，他手里还举着……一支开着录像的手机。
这个人方魏认识，他是宋雎的哥哥，每天会开车送宋雎到校门口，下了晚自习人少的时候又会来学校门口接她，高一二那会儿她还见到这个男人开车来给宋雎送饭吃。
拿宋雎当公主一样养着。
上高三了，十八岁的成年了还一点独立性都没有，从穿着看起来明明家庭条件并不怎么好却这么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一样。
这也是方魏看不惯宋雎的其中一点原因。
方魏从宋雎身上起来，满不在乎地说：“你刚刚是不是在录像？我告诉你，我家里有关系，我一点都不怕你！”
“是吗？你叫方魏是吧？”宋朝没有关录像，直接把手机揣进了兜里，这样依旧能录到音频，他弯下腰，两只手卡着宋雎的胳肢窝将人拎起来，仔细检查了一下身上没有什么明显的伤，但还是不放心地问：“我没来之前你是不是打她了？”
宋朝已经来学校给宋雎开过许多次家长会了，全班同学的名字他都记得，为了宋雎的人际关系，他还跟班主任要过班里同学的集体照，一个一个把名字和脸都对上了的。
“？？？”方魏简直要委屈死了，脸上的震惊遮也遮不住，伸出一根指头都在颤抖，她指着宋雎吼，“你怎么不问问你妹妹是不是打我了？！”
“她不会打人。”宋朝很笃定，宋雎只有在还没有开始干预的那段时间动过手，其余时间，只要她的情绪还算稳定，她不会动手打人。
宋雎乖乖站在宋朝身边，整理自己的书包袋子和弄脏了的校服，也不搭腔。
方魏气得整个胸膛起起伏伏，她简直百口莫辩，平时的伶牙俐齿在这里一句也用不上，这才想起来门口还站着一群观礼的。
“你们说，宋雎刚刚是不是打我了？！”她指着自己的脸，语气听起来像被人打是这么骄傲的一件事。
站在女厕所入口的那一群女生早在宋朝抬脚进来时自觉站成了一排，两只手规矩地放在身前，闻言支支吾吾不敢动，也不敢瞎说话，礼仪组一样。
因为宋朝是开着录像走进来的，说不定已经录到了她们的脸，尽管没有开口说话，她们也已经成了这场校园暴力的参与者。
所以她们很聪明的一个都没敢走。
因为她们，知道即便走了，凭着手里的录像，也能一个一个把她们找出来。
宋雎打方魏的那一耳光她们看得清清楚楚，但也不敢说，毕竟现在占优势地位的是宋朝，不是方魏。
“说话呀你们！你们刚刚不是都看见了吗？！她打得那么响，整栋楼都能听得到了，你们听不到吗？！”方魏吼着，转过自己的脸去给宋朝看，“你仔细看看，我脸上肯定还留着巴掌印！你看看啊！”
宋朝也确实仔细看了。
“没有。”
“……好，好，好……”方魏简直气得呼吸都不均匀了，她走向宋雎，对上那双平静无波的清眸，“既然她们不敢说，那你来说，你刚刚有没有打我？！”
“总不至于敢做不敢认吧？”方魏试图刺激宋雎。
宋雎现在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另一件事上，“我的校服被你弄脏了。”
“我到时候赔你一套！”方魏崩溃大喊，“你先说你到底有没有打我？！你快点告诉你哥刚刚到底是我打你还是你打我！”
“哪天赔我？”
“明天！明天就赔！你是穿s码的吧？明天超市一开门我就去给你买一套！”
得到了明确的保证，宋雎总算满意了，点了点头，“哥，她刚刚推了我，所以我才摔在地上的。”
“？？？”方魏：“宋雎，你……”
“而且她一直伸手碰我，我才打了她的脸，就像你昨晚看的电视里面那样。”
“……”宋朝心想：以后看电视剧也要筛选一下了，不能带坏孩子。
宋雎一直很排斥和陌生人的身体接触，所以她坐不了拥挤的地铁，就连公交车也不肯上。
但宋朝真没想到她会因为这个打人。
以后宋雎在家就带她看踩水坑的小猪佩奇好了。
“现在你相信了吧？”方魏总算澄清自我，她红着眼睛控诉，“是她打我！”
“行，那你刚刚骑她身上想干嘛？”宋朝问。
方魏正要解释，宋朝抬手制止了她。
“有什么事明天早上到班主任办公室里说吧，我要回家了。”
门口礼仪组一听全都慌了，手也不摆了，赶紧为自己正身。
“哥，班主任办公室……我们就不用去了吧？”
“是啊是啊，我们又没有动手打人……”
“我们连话都没有说一句，不信你问宋雎！”
“宋雎是不是？！”
“有我在，你们怂什么？！”方魏恨铁不成钢地大喊。
你说怂什么？！有关系的是你，不是我们啊！
几人不敢说话。
“行了，都别说了，有话明天到班主任办公室再说，最好自己去等着，否则我让校长一个一个去教室里叫你们。”宋看了眼时间，马上要到宋雎睡觉的点了，遂带着人走了。
丢下一群女生叽叽喳喳地哭嚎明天该怎么说。
回去的车上，宋朝不怎么说话，他在想，怎么才能完全杜绝今天这种事情再次发生。
但宋雎有事情忍不住要跟他分享。
“哥，我今天按照你教我的录音了。”宋雎有点失望，“但是根本就不管用，我把手机拿出来，她就不说要打死我了。”
正遇红灯，宋朝踩了刹车，伸手捏捏她的脸，“你做得很好，是哥哥来晚了。”
宋雎的注意力很快到了别的地方，硬要宋朝把车开到拐弯处的那家小铺子，下车去买了一瓶淡绿色包装的饮料回来。
宋朝对校园暴力事件一直很重视，第二天，他班也不上就来了学校。
那一排礼仪小朋友一个不少。
唯独缺了故事的主角：方魏。
此时，方魏被覃耳坐外面堵在座位里。
他眉眼含笑地问她知不知道宋雎为什么没来上课。
“你，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要搁平时，覃耳坐身边来了，方魏肯定高兴得要发疯了，这时候她听到宋雎的名字只觉得头疼！
她找人堵宋雎，不但没打到人，反而被宋雎甩了一耳光，这就算了，一会儿还要被叫到办公室里指控她对同学实施校园暴力！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她才是被打的那个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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