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节：同生共死
秦可的诞生，无疑为他两人增添了不少的欢乐，也令这个生性喜爱漂泊无根的秦谨，安顿了下来，送别风尘仆仆的日子，终于落地生根，成家立室，跟艾花过着跟平常人一般的平淡生活。
因为他有了艾花。
他甘愿为她改变。
因为她实在犠牲了太多，他也久了她太多，终此一生都还不完。
看着秦可日渐长大，秦谨也不得不要花点心思为他的未来张罗，除了基本的教育外，他最大的心愿就是让秦可学习他自己所学到的武学，令它得以延续下去，加以发扬光大，不至失传。
秦可天资聪敏，每天繁重的功课，他都游刃有余，比起其他同学，要捱间抵夜，挑灯夜读，他更显得出类拔萃，是一个不可多得的良材。
秦谨两人喜有如此卓越非凡的儿子，是上天赐给他们的，他们都心怀感激，感到幸运。
「爸……爸……」当他们第一次听到，仍正牙牙学语的秦可开口叫他的时候，他们欢喜若狂，那阵欣喜是他们前所未有过的。
秦谨才领略到当父亲的真正滋味。
他感到当父亲那份甜思思的喜悦。
对一个大男人如秦谨来说，照顾一个小孩子是一件简单却艰辛的事。
他虽是初学者，但他乐于其中，甘之如饴。
日子久了，跟这个家庭的新成员的感情日益增厚，那份父子的亲情便由此建成，是不可磨灭的，也是别人带不走的，是会系着他的一生的。
有了这个家，秦谨已心满意足了。
虽没有奢华的生活，只是一三口子的小康之家，生活安稳无奇，但那份幸福的喜悦，却不是金钱所能买得到的。
可幸福还幸福，秦谨仍是要为理想而战，不到黄河心不死，人若有心愿还未逹成，死也不瞑目。
他不甘于自己一生一事无成，他仍要追赶匆匆流逝的光阴，要与它竞赛，追回以往所错过的，所白白浪费的时间，来换取武学上的点点成就和声誉。
他还是要把时间和精神于研武之上，再要的再也没有了，唯有忍心犠牲跟秦可一起的快乐时光。
幸好，他还有艾花。
秦可在她悉心的照料下，他仍能快快乐乐地成长。
秦可七岁的那年。
一天，晚饭后，少不更事的秦可见父亲没出来吃饭，担心着他会捱饿，便偷偷的从厨房里盛了一大碗白饭，跳蹦蹦的捧着它走到正在打座沉思冥想的父亲。
见父亲一动也不动，好奇地走近他。
他好奇地不住打量着他，见他两眼紧闭，皮肤发青，伸手试着要摸他，可一摸之下，发觉它僵硬冰冷无比，以为他出了状况，一个不慎便把手上的那一碗饭，倾倒在他的身上，令得他满身都是热腾腾的饭粒，赶忙伸手给他揩抹，却不慎弄醒了秦谨。
秦谨身上即长了一层薄薄透明的硬壳，坚硬如铁，全面覆盖着他的身体，像一层保护罩，表面看起来犹如一般冰块，当物体接触它时，都会产生黏附的作用，一下子便把秦可的手黏着了。
秦可即猛烈地挣扎着，可他愈是挣扎，愈是被黏得紧，手掌便愈疼，他愈是慌张，急得眼泪也迸发了出来。
在他面前的秦谨依然一动也不动。
秦可经过连番死命的挣扎，仍是未能脱身，惊慌得快要发疯了。
突然间，一阵无形的气劲由秦谨身上发出，冲着秦谨压过去，在他无力也无可反抗的情况下，隆然一声，便把他轰得老远，整个人被活生生的砸在墙上，实时昏了过去，手掌上被那硬壳活剥下一块皮肉，留下一大片血印，血水汇流到指尖，慢慢的滴下。
仍盘坐在地上的秦谨，始微微的张开了嘴，轻轻一吸一吐，那层透明的硬壳便像冰层溶化一般，转眼间便消失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那层薄壳，是一层保护层。
当练武者集中精神运功时，他的防御能力便大大降低，为了弥保这个弱点，便产生了这个保护层，它有奇特的黏附力，能把袭击者黏附着，一方面使他不能逃脱，另一方面也能大大的减低他的攻击力，即也保护了自己。
当练武者收纳好真气之后，便会发放出一股强劲气劲作反击，以致他不能再作进一步的袭击。
待秦谨慢慢地张开了眼睛，赫然发现被他打得昏迷的人，竟是一名小孩子，再看清楚后才发现此人正是自己的亲儿秦可。
但他已后悔莫及了。
眼前的他身体被轰得扭作一团，双目微闭，已陷入昏迷，不省人事。
这股气劲纵然强劲，却也不致于致命，可秦可却只不过是一个七岁的小孩，试问又怎可承受如此巨大的撞击力呢？
秦谨未及自责，心坎便痛如刀割，痛得不能再痛了。
他怎样也猜不到，自己会亲手把爱儿打得奄奄一息，命在旦夕。
他竟然是个杀儿凶手！
虽说这是他无心之失，但事实如此，没法可以改变。一切都是他亲手所造成的，责无旁贷，当一个千古罪人，也未能抵消他这个罪孽。
他两眼实时迸发出两行热泪，失声大叫了起来，但亦无减他心中的痛楚和悔疚感。
他垂首望着秦可长得十分精致的面孔，阵痛更变本加厉的扎进他的内心，就算要以自己的性命来换取他的苏醒，他也甘心情愿。
秦谨脑袋突然如受一记雷击似的，眼底闪过一阵白光，他才从悲痛中寻回点点理志。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他一把把秦可扶起，让他靠着墙根而坐，便见他口里溢出一股鲜血。
翻开他的眼睛看了看，轻轻揑捏他的四肢检查着，看见他如此的状况，心下又是一沉。
但秦谨仍忍着伤痛集中精神发功，以尽他最后的努力。
他即盘坐在已面无人色的秦可面前，闭起两眼，两掌朝天，慢慢地把两手从两膝上升起来，并同时长长的维持吸着一口气，把内力凝聚于两手之中。
跟着他便仰首狂啸了一声，接着便向秦可身上不同的穴位隔空施掌，次数不下二十次。
经过这一轮发掌后，他即收起两手，回纳着真气，慢慢平息着体内的气劲，之后，才把两手放回两膝上。
秦谨徐徐地睁开沾着风干了泪的两眼，诚惶诚恐的抬眼望望秦可。
秦可的脸仍如同死灰，让秦谨心头僵了好一大截。
然而，秦谨仍未心息，不敢怠慢，重新凝聚内劲，重复向他施掌，每一掌都载有他的血和泪，每一掌都有着寄望，望终会有一掌能把他救醒。
如他能再次醒来，他什么也愿意付出。
他一定会醒来，他一定要回来。
因为他是秦可的儿子。
他每施一拳，秦可的身躯都会抖一抖，让秦谨以为他有生命的迹象，可每趟抖动后，他又回复沉静，一动也不动。
秦谨突然停了手，因为他瞥见他的眼睛曾经张开过。
这一刹那的目光，尤如上天降下的圣水，让秦谨重获到一丝丝的希望，令这本来快要死寂的心田，再次回复了生机。
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细心地察看着秦谨的动静，等待着他回来。
「你一定要回来！你一定要回来！我可不能没有你！」
乌溜溜的天空中，透射着暗淡的星光，把秦可脸上的轮廓更显得格外分明。
他说不上是俊朗不凡，但在骨子里却散发着精悍威凛的气息，不似是出于地上的常人，疑是上天特遣派来的使者，有着深不可测的潜在力量。
既是天上来的，理应也不会就样的消失，如此无声无色的离去。
他命不该絶。
这个年少有为，前途无可限量的人，如这样的被糟蹋，实在太可惜了。
天妒英才，但怎也不会这么残忍絶情。
但见秦可的心胸始回复了起起伏伏，回复了呼吸，回到了人间。浑身渐渐也恢复了血色，纵使仍气若游丝，但总算神魂也回来了。
秦谨见状即两目猛瞪，喜上眉梢，一个哗啷便蹲在他的跟前，紧紧地抱着他。
充满着喜悦的泪水，像断线珍珠般下过不停。
「可儿……可儿……」秦谨低唤着，温婉得似怕会把他吓倒似的。
秦谨背负着内疚，紧紧地抱着他，不敢放开，不肯放开。
虽是短短的暂别，但仿如隔世。
他彷佛曾经穿越了两个时空，尝尽千辛万苦回到人间。
他俩曾经历过生和死，亦因此，彼此之间的感情大大的增进了不少。
他才发现秦可对自己是如何的重要。
秦谨发誓以后都不会伤害他，只会全心全意地爱着他。
因为秦可是他的儿子。
秦谨赶紧运功发劲，把内劲传给他，催逼一下他的血脉，强化他的气劲。
经过一番的调理后，秦可终于恢复了体力，人也能坐得挺直了。
秦谨见秦可慢慢地睁开两眼，高兴得如当年看着他刚刚出生的时候那样，见他第一眼看到这个世界一样。
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他终此一生都不会忘记。
「爸……」当秦可认出眼前的人时，他即叫唤了他一声，因为他实在感觉到很虚空，很孤单，很无助，很想有一个人抱抱他。
秦谨是他重临这个世界第一个看到的人，亦是他唯一可以作依靠的人。
他心底是爱着他的。
秦可那时还是年少无知，记不起，也不知道刚刚过去的大半天发生了什么，亦都不知道那种严重的程度，不知道稍有差池，他便会不能再醒来了。
幸好他有这个武功高强的父亲，把他从地狱中救了回来。
「可儿，我的爱儿，你终于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秦谨喜不自胜，紧紧的携着他旳小手，迈着幸福的步伐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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