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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节:奇人有悔


克洛两眼由白变蓝,泛着耀眼的蓝光,本是黑黝黝的眼睛顿时细长,像一枚榄核,看起来像一双猫眼,诡异骇人。

        浑身的皮肤开始起了奇幻的变化,吱吱嘎嘎的变成灰蓝色,然后皮肉又像被腐蚀性液体侵蚀一样,逐渐凹陷下去,变成凹凸不平的烂肉,在凹陷的地方有银色的液体慢慢渗出,但没有滴在地上,像毛虫般附着他的身体四处爬行着。有的结集在一起成了一块,变成更大块。说是液体,但张力甚强,蠕动的速度非常之慢。

        那些银色的液体像结晶一般黏附在身上,他实时僵硬起来,似一个高大的石像。

        光影人见克洛不动声色,逐先下手为强,身体微微后仰,两手往后张开,两条巨龙也跟着两手的摆动四处蠕动。当两手再向前一拨时,那两条巨龙便张牙舞爪,目光灼灼冲着克洛狂吼。

        克洛一动也不动,以幽幽冰冷的眼望着两条如疯似癫的巨龙,身上的液体顿变成光滑如镜的表面,倒映着两条巨龙的影子。当它们纵身到他的身前时,它们赫然看到面前自己的倒影,不禁停住了攻势,对镜中的巨龙好奇不已,左探探右望望,扭扭头摆摆身体,刚才那如火的气焰,顷刻消声匿迹。

        光影人见状,即再运功牵动两者,激发牠们进攻。两条巨龙口里即喷出七彩缤纷的光柱,猛然射向克洛。

        两柱强光投射在克洛身上,产生了高温的热力。克洛没有退避,毅然挺着胸膛,把牠们射出来的光柱反射开去,落在天花板上。天花板即像宣纸遇着水一般软化起来,不消一秒钟便被烧破了一洞。

        光柱再落在空调系统的以锌板制成的冷气槽上,它像灯笼被燃烧一般冒光,光舌迅间蔓延开去,把冷气槽溶解,像洋烛的烛泪般颓然掉在地上,打中了几个伏在地上的男子和女子,引起了凄厉的惨叫声,在这偌大的戏院内,制造了缭绕不断的回音,震慑着仍伏在地上的人,令他们都不寒而栗。

        本是一个为人带给欢乐的戏院,转眼间变成令人痛不欲生的炼狱。

        那几个人身上的衣物瞬即起火,几个浑身冒火的人,火光把他们的身影突显了出来,长长的投射在灰白色又阔又高的屏幕上,上演了一出以真人表演的皮影戏。

        他们用尽仅余的气力,憋着皮肉如撕似裂的痛楚,在戏院内瞎着眼东奔西跑,跌了又起,起了又跌,有的撞断了几根指头,有的撞断了前臂,有的更拦腰被椅背撞成上下两截,跌落在地上挣扎着,以为只要还有一丝气力便有可能活着,那又未免太幼稚了。

        有的还用两手往半空胡抓乱拨,像要找个人帮忙,但没有人肯也没有人敢站起来挺身而出去拯救他们,也许他们也自身难保,跟他们也是同一道等待被拯救的人。

        火光渐渐暗淡,再没有听到惨叫声,片刻的寂静。

        其他生还的观众都不敢探头出来看那几个被烧毁的人,但是单凭简单的臆想,就可以想象得到他们可怖的死状。他们身上的衣物全都被烧得精光,留下细碎的灰烬黏附在身上,在其之下的是被烧得皮开肉绽的尸体,或可说成这全都不是尸体了,因为它们在高温之下已变成一堆扭曲了溶液,像蜡烛烧剩下来的一堆余蜡,已看不出面容的所在了。

        克洛一边庆幸自己能抵挡光影人这威力无比的一击,一边又自责,怪责自己彷佛是面前犠牲者的凶手,很像是自己亲手杀死他们的。

        “这是什么把戏?这个人竟能够如此的变幻无常?”光影人才恍然大悟,怪自己实在太小觑面前的克洛了。

        在他惘然之际,外面传来一把由扬声器发出的声音,“戏院里的人听好,我是中区警署总督察何敬豪,我现在正式通知你们,你们已被警方重重包围了,已经再没有出路,快快出来弃械投降,否则我们会冲进来。”

        克洛和光影人面面相觑,一个担心他们真的会冲进来,一个却乐于见他们冲进来。

        眼下的人伤亡惨重,已够令人惨不忍睹了,假若他们冲进来的话,死伤的人会更加多,臆测他们都不是光影人的对手,来者都是必败无疑,只会令犠牲者的数目增加。反之光影人嫌死伤的人实在太少了,满足不到他的兴头,突显不出他的威力。

        “呵呵呵,救兵到了!救兵到了!你快要完蛋了,聪明的人啊,你还是识趣投降啊,难道你能飞天遁地乎?”仍浮卧在半空中的达川,一听到何督察的声音,便笑得龇牙咧嘴,喜上眉梢,庆幸有人会替他报仇说恨了。

        光影人翘起了嘴角,露出不屑的微笑,“来吧,我看你们还有多少人可当我的玩偶。

        他趁克洛分了心,放松了戒备之心,即把两手向下劈去,两掌便即变成两把尖锐的光刀,再往回向前一抽,呵嗨一声吼迈着大步向着克洛冲过去。

        光影人手上的两刀渐渐变得透明,已看不见了。

        这是他的诡计,他要攻其不备,要杀他一个片甲不留,得到最后的胜利。

        克洛骤然听到急窜的步伐,遂转过身来,可是他已然就在眼前。两对目光一碰,光影人右手的刀已插进克洛的腹部去了,但没看到他手上有任何武器。

        这时他也不及细想什么原由,只知道这个身体被硬物插进,痛得如撕似裂。

        他垂首看着腹部的伤口,澄亮银色的液体纷纷流出,在伤口上绕了一圈,把伤口堵住了。

        此时,那把隐形了的刀慢慢地现了形,被那银色液体缠住了,然后凝结起来,像石中的剑,再也拔不出来,光影人就这样被牵制着,进退不得。

        光影人即举起左手,猛然向克洛膊上劈去,克洛很快一手便把他格开,然后顺势伸出右手,在他的胳臂上绕了一圈,把对方的手搡到腋下用胳臂夹住,而五指紧紧揑着他的脖子。

        “小子,你是没法跟我相比的,难道我穷了一身的武功,及不上你的三脚猫功夫吗?”光影人脖子虽然被紧紧的揑着,但仍能不慌不忙,气定神闲地说。

        克洛用尽了力气,誓要把他揑毙,替所有的伤亡者报仇。但无论他怎样费劲,光影人都仍是面不改容,从容不迫。

        光影人虽是如此镇定,但一边却不住地想把右手拉回来。心中暗忖,如此下去,形势不妙,快要想出对策,否则后果堪虞。

        那些银色液体──水银,一直牢牢地缠着光影人的右臂,一方面在悄悄地吸取对方的内功精华,另一方面把对方的身体同化,变成自己的一部份。

        光影人在平心静气下,感觉到体内有一道暗流,丝丝细细的,像涓涓的流水,如不细心感受是不会察觉得到的。他赫然发觉体内的真气一直在转弱,运劲时感到胸口有一阵闷压,才知道克洛正在吸取他的内功。

        “要是内功这样继续被他吸取,我何止武功尽失,性命也不保啊。”光影人想到这里,心跳不住地加速,他从未这样的惊惶过。他自恃武功盖世,漠视他人,那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他要拔回那只手也实在太迟太难了,他看见前臂遂渐变得灰黑,继而变成光灿灿的银白,成了一层亮得可照人的镜面。

        又过了不久,那只手的表面长满了很多细少裂痕,然后变长变阔,裂开成了千千万万的细小碎片。

        光影人被吓得急了,用死劲要把手拉出,可是那只手像在克洛体内落地生根般,再也难以拔出。他咬紧了牙关,提起左腿猛力向克洛身上一蹬,他的右手便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像被拉断的琉璃般齐着肘臂关节断开。

        光影人痛得长长的狂啸了一声,然后踉跄地倒退了几步,颠簸了几下,然后晃晃荡荡的隆然倒坐在地上,擦破了地毡,扬起了一阵灰尘。

        他垂首看看断臂的断口,正汨汨地流出一滩紫色的血,相信是人内功被吸取后的死血,留在身体不但无益,而且还是有相当的毒害。

        光影人提起了左手,手掌翻了几翻,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五指聚拢成鸟嘴形,猛然在右膊上戳了一下,一滩紫色的死血便从断口处激射而出,喷洒在地上,彷佛是爆炸后所留下的痕迹。

        他为了苟延残喘,不惜壮士断臂,失去了他最重要的右臂,也即等于把以往所习练的武功弃于草莽,以后都不可能称王称覇了。

        “留得青山在......”他低声地嘀嘀咕咕着。

        光影人见大势已去,便一脚往墙上一蹬,然后另一只脚也往下蹭,如是者便跃上了半空之中,企图逃逸。

        怎料留在克洛体内的前臂的断口,突然射出了千丝万缕的银丝,像一只巨大的手,又像一个密密麻麻的巨网,闯着光影人飞扑过去。

        这些银丝们像长了眼睛,急蹿的追逐着他;又像俱有嗅觉似的,循着他所留下的气味,死命的追赶着他。

        未几便把光影人套着了。

        成千上万俨如毒蛇般的银丝,前仆后继的从断口中钻了进去,把两截断臂连系起来。

        那些银丝慢慢地缩短,把光影人向克洛拉了过去。光影人如疯似狂的挣扎着,可是他的气力已大不如前,无法挣脱坚韧无比的银丝,他就活像网中的鱼儿被渔夫从水中拖拉上来似的。

        光影人屏住了呼吸,又再听得见那涓涓的流水声,变成了淙淙的河水声,继而变成了在黄河的洪流,急湍地在身上流过,由那断臂流了出去。

        他睁着两眼,怒不可遏,强用意识跟克洛对抗,但他如在渔夫手上网中的小鱼儿,根本没法可逃。

        当所有的内功被吸光后,他的肉身内的细胞也像被淘空了似的,变得一片虚空,像树木被蚁虫蛀蚀殆尽一样。

        一直播影室内观看的瑞珊,看得喜形于色,她在期待最灿烂的一刻,就是要看克洛怎样把光影人消灭,化为乌有。

        她看到克洛的功力如此突飞猛进,心下感到欢喜,一切彷似依着她的蓝图而进行。

        在她那影影绰绰的眼光里,闪烁着亮丽的光华,身体散发着少女诱人的体味,但亦同时轻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血腥味。

        达川突然从半空中掉了下来,掉得屁股儿开花,痛得像婴儿般噢啊噢啊的叫着,不断用手搓揉着。

        两眼翻白的光影人那张面容扭曲痛苦不堪的表情,直叫克洛看得背冷。

        克洛突然间有了一个新主意。但这却会危及他的生命。

        他不再思巧下去,他只是不想再杀人。

        纵使面前这个光影人跟他素未谋面,杀人如麻,罪不可恕,但他还是有他生存的权利。

        这点倏然暴涨的恻隐之心,竟把魔功的威力压了下去。

        安插在克洛身上他的前臂,停止了吐出银丝,在光影人身上的银网像溶化的冰霜,慢慢地溶成液体,咕噜咕噜的滴在地上。

        光影人面上始回复了血色,两眼返回正位,恢复了呼吸,慢慢地回过神来。下意识冲开了混沌的神智,放眼望着面前的克洛,如梦被醒,心似由地狱重返人间一样,一种难以形容的经生历死的惘然。

        他不知就里,像忘记了刚才所发生过的一切。但心底下有一阵冲动,着他赶快逃亡,速速离开此地,这个极不安全之地。但他四肢乏力,走一步也无力,元气还未能恢复过来。

        “怎么会这样?发生了什么事?克洛你在干什么?”瑞珊看着这突变,看得心儿乱撞,气得一手把手上的原子笔也折断了。

        光影人一时待得急了,勉力抬起一腿,却反而往地上摔了一交,脑袋也往墙上砸了一记,大字的俯伏在地上。

        “哈!哈!哈!”光影人竟然在这个时候,对自己冷冷的笑了几声。

        “生死有命,我逃不过了。”他默然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这口气是一直支撑着战斗下去的支柱。就是因为有了它,他才能披荆斩棘的打拼到今时今日。

        可是在这一刻,他却泄了这一口气,因为他已嗅到死亡的气味,耳边有着一大帮的幽魂呼唤着他,眼前已变成了地狱,却以虚浮富丽堂皇的装潢,掩饰它的黑暗。

        一直绷紧的心神,顷刻得以纾缓。他才得到人生中第一次的快乐。

        以往他一直在跑,一直在战斗,没有停下来真真正正的感受一下生命的快乐。

        一连串记载着他以往的所作所为的片段重新在眼底一一略过,两串灰黑的泪水自两眼角滑下。

        “值得吗?有意义吗?”心底的幽谷里,回响着一把陌生的声音,提出了这个难以解答的问题。

        他概括了自己这一生,也找不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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