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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节:人魔共体


“好小子,竟斗胆阻我好事,现在自讨苦吃,活该!”红衣人蹲下向着仍在网中的克洛怒唬。

        克洛翻着白眼,眼前一片白,看不见任何东西,但他竟能在脑袋内看见身边的事物。

        这是魔功的特异功能。

        看到网外红、蓝、绿衣三人,分别围拢铁网站立着。

        “看这小子也殊不简单啊,似是身负什么奇功似的,我们要小心啊。”思想较谨慎的绿衣人低声地向二人道。

        “那又如何?如今他又不是变成我家笼中的小猫儿吗?”蓝衣人说罢便仰首大笑起来。

        “他们是无辜的,放走他们吧。”绿衣人恳求他们。

        “别多管闲事!老大自有分寸。”蓝衣人皱起了眉头道。

        “可人儿,只是要你侍奉我一阵子而已,干吗要我花这么气力来追逐你啊?”红衣人边用铁钉戳着网中的少女,边油腔滑调调戏她。

        少女别过头,没有理会他。

        但头顶的伤口正渗着血,血水已把她的眼帘盖掩了,她睁不开眼。

        “你又何苦呢?不如让我亲亲你作个补偿吧!”说罢便把嘟起嘴靠过去。

        少女极力的躲避,但她根本就没有空间去挪移身体,眼见他快要吻下来,心急得眼泪也溜了出来,长长的惊叫了一声。

        蓝衣人见状亦被诱起了兴致,霍地如阵风似的窜进红衣人的体内,要跟他分一杯羹。

        红衣人脸上一阵凉,用手去抺,只抺到一把淡淡的唾沬。

        蓝衣人即又跃离红衣人的体外,按捺不住捧腹大笑。

        “哈......她用唾沬来吻你啊,多温馨啊!”蓝衣人戏谑红衣人,使得他满面通红,加上身上的红衣,看起来更像一支红红的肉肠。

        绿衣人极力地压抑在喉头里的笑声,本还可以按捺得住,但听得蓝衣人如此出口揶揄他,那股笑意便如洪水般暴涨,再也压制不了,便冲口笑了出来,那阵笑声因蓄养得太久,笑出来时竟比蓝衣人更为巨大,使得红衣人窘上加窘,浑身肌肉变得红火起来。

        红衣人提起两胳臂往后翻了半圈,然后一转身,把两掌掬成一弧状,一个半环状带着红光的气团,嗖溲的朝着绿衣人的颈子猛然飞去,牢牢地把他揑住。

        绿衣人感到气窒,双手猛扯着气团,然而它并不是实体,根本无法可触及,只见他的面色由红变紫,快要气尽而亡。

        蓝衣人见红衣人怒火满腔,更觉兴奋,肆意火上加油。

        “爱耻笑别人的人是不会有好结果的......”蓝衣人话未毕,只见红衣人一再运劲把气团一再揑紧,把绿衣人的舌头也挤了出来。

        蓝衣人见状反而更加欢喜,不由得拍掌称好,非常雀跃。

        “胆敢拿我开玩笑?......”红衣人说时把一手掌绷直得如刀状,慢慢地抬高起来。这一掌像蓄着一股强不可挡的劲力,待时以发,是致命的一击。

        蓝衣人见状才知形势不妙,被吓得张口瞪目,即猛飞身上前,死命的抱着红衣人的手。

        “不要,请你不要......不要忘记他是你的一部份......没有他,你我也活不成啊!”红衣人听了这句话,擎在半空中的掌也渐渐软了下来。

        蓝衣人见红衣人的怒气终于放缓下来,即赶紧多说几句好话,“他是你的「理智」,没有他,你不知闯下了多少祸了,求你放过他!求你放过他!”

        红衣人回头望一望跪在地上的蓝衣人,木无表情,但两眼球内仍有着血红色液体在沸腾着,似要喷将出来。

        “你忘记了吗?我们三为一体,缺一不可,你杀他等于自杀!你就是他。”蓝衣人再三苦苦哀求,极力阻止大祸发生。

        “你胡说八道!他不是我......我不是他......。“红衣人瞪眼怒唬。

        “就是因为你,胡作妄为,不可一世,我和他才会跟你分家!你记得吗?”蓝衣人热泪盈眶的说。

        红衣人垂下头来。

        “你以为练了武功就能摆脱我们吗?我们何尝不是这样想,但可以吗?我们还不是被逼活在一起吗?”蓝衣人咬牙切齿地道。

        “我不想再跟你们一起了,我就是我,我不需要别人在我左右指指点点。”红衣人讲出心的里的话。

        他想由自己主宰自己,不假手于人,命运虽然难料,但必可由自己掌控,如可摆脱心魔。

        心魔是自己最大的敌人,却也是人生的一大动力所在。

        我们都在为着满足自己的欲念而奋斗。

        很矛盾,但很真实。

        “红衣人张开五指,一把抓着蓝衣人的头壳,然后慢慢提起,蓝衣人整个人软瘫得像被击毙了的野兔被提上半空,四肢无力地下垂,毫无反抗能力。

        “如你不愿他死的话,那你就代他死吧。”说时,五指已然陷入其颅骨,直插进他的脑袋,脑浆穿过发丝迸发了出来。

        “我是你的「真我」,你怎能如此对待......我?”红衣人充耳不闻,继续在他的头颅施压,不一会他的脑袋便变成一滩死水,像一堆一堆的揑烂了的豆腐颓然掉在地上。

        “我不是你,我不会像你这般狡猾奸诈阴险......我不会是你,你听到了没有?......”红衣人向着已没有脑袋的蓝衣人竭斯底里地吆喝着,那声线粗涩得令人不寒而惊栗。

        空气突然间又静了下来,只见脑浆夹杂着血水由蓝衣人的耳孔,他的眼窝,他的鼻孔,他的嘴咕噜咕噜的迸流出来。

        蓝衣人一面血肉模糊,脑袋已被揑成粉碎,像被烧溶了的腊烛混杂着红通通的血浆倾泻在地上,离开了红衣人的手,像一堆烂泥直勾勾的倒跌在地上。

        红衣人血染的手仍擎在半空,仍紧握着残余的渣滓,久久不休。

        他抬抬头,望着长空咧开嘴角,阴森森的笑了一笑。

        克洛二人一切都看在眼里,无不被眼前发生的一切吓得呆若木鸡,少女更被吓得哭了,但又不敢哭出声音,只死命抿着嘴阻挡喉头里的呜咽。

        没了脑袋的蓝衣人淌在自己的血泊中,一动也不动,毫无生命的迹象。

        虽然蓝衣人已然离世,但仍有他的声音萦回在空气中喋喋不休,在各人的耳边咕哝着,“你记否当天,我为你带来几多欢乐......你记否当天,我为你做尽几多你不敢做的事:抢劫、杀人、奸淫、掳掠......你不是很满足吗?......”

        红衣人跪在地上,仰天长啸,“是你!是你令我成为一个神憎鬼厌的蛇偷鼠盗,我根本不是这样的人,是你......所有事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哈......到了这一刻,你还不敢承认自己的错,你还值得做人吗?”蓝衣人的灵魂仍存在于这个空间,冥顽不灵。

        红衣人怒不可遏,一把举起绿衣人抛上半空,用右掌猛地向他劈了几下,他的身躯实时像水瓜一舨断成数截。也许他的手法速度奇快,竟然没有半点血丝流出,几下闷响,几截躯干便哗啷哗啷的砸在地上。

        “没有「理智」,也没有「真我」,剩下来的你会是什么?”绿衣人的嗓音,像山谷传来的回音,震撼着红衣人的耳窝,使他痛苦地用手捂着耳朵,蜷缩的蹲在地上。

        红衣人虽然脱离了这两个折磨他以久的心魔,如释重负,顷刻间心变得如海般宽阔,无边无际。

        他才意识到生命的重量。

        感到生命沉重,是因为不懂得放下。

        红衣人乏力地盘坐在地上,静默着,沉思着。

        纵使绿衣人和蓝衣人的声音仍像不灭的回响在耳声絮叨絮叨着。

        像一段又一段的毒咒。

        但他不为所动,进入了一个宁静的空间。

        只得自己一人。

        思考,是因为要分析对与错。

        他从未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反思过。

        在他的意识里,没有「错」的观念。

        想做便去做,要自己快乐。只想着自己,要别人让他快乐,要别人做啥做哪,要别人为他犠牲这些那些。

        然而,他从来没有珍惜过。

        直至这一刻,他才知道有人为他着紧过,犠牲过。

        我们在心里都有心魔,有善良的心魔,也有邪恶的心魔。

        他们带领我们到极乐的境界,也会把我们推向万劫不复的境地。

        在他们的平衡中,有着不同的忍让和妥协,甚至犠牲。

        若果失去了两者,我们会变成什么?

        一个没有欲念亦没有了人生动力的人。

        红衣人望着在铁蒺藜网中的二人,眼里流露出悔疚的神情。

        他伸手图移开铁蒺藜网,释放克洛二人。

        他望着网中的少女,心下无尽惭愧,不可以用物质来补偿。

        将快乐建筑在一个无辜的少女身上,是不可原谅的错误。

        无奈少女别个了头,不肯再望他一眼。

        红衣人双手抓紧铁蒺藜,顾不得利刺戳入掌内,也不理鲜血怎样淋漓,他要让他们自由。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自由,不应被剥夺。

        可是,他像攀附在树上的蔓藤,软弱无力,对于这个网丝毫也挪移不动。

        他无力地跪在两人面前,垂下头来饮泣。

        他从未尝过这样的挫败。从前的他要什么便会有什么,自以为武功高强,把别人不瞧在眼内。

        克洛见红衣人竟然在短时间内有这样大的改变,心下感到十分奇怪。起初怀疑这是他的诡计,但见他哭得像个小孩,心也软化了,相信他是真心地悔改。遂伸出右手,想安慰他,但被少女截住了。

        克洛回头去望她,她向他轻轻摇摇头。他顿了一顿,回以一笑。然后回头续把手伸出去,轻轻按着红衣人的手背。

        此时克洛感到体内有一股无形的洪流,异常澎湃,高速地在身躯内运转,按着红衣人的右手猛然有热烫烫的小流经由手臂往身体流入,情绪不住地在高涨,两眼翻白,脑内传来一阵阵的亢奋,不由得咧嘴而笑。无论眼角或嘴角都往上扯,鼻子也高耸起来,鼻尖突出向下成钩状,立时变得面目狰狞,丑恶得像一个魔鬼。

        克洛的手掌长出一个个的细小吸盆,牢牢的吸着红衣人的手,然后两腿一伸,一个劲地站了起来,把那个本是牢不可破坚韧无比的铁蒺藜网拽上半空中,翻了几回便降落在不远处的地上。

        那红衣人两眼布满血丝,一片通红,像要喷出火焰,两颊往下凹陷,露出颊骨的轮廓,脸色由红润骤变成黝黑,面上的毛孔猛地扩张,成蚕豆般大,面容看来像一个干枯了的橘子一样,十分骇人。

        克洛不能自制地把红衣人体内的津液吸干殆尽,始才松开了手,红衣人便像一枚枯朽的树,硬巴巴的倒跌在地上,发出隆然巨响,脖子几乎被撞断,侧侧的歪在地上,没有一丝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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