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大户人家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但是像许家，齐家这般平常人家却是并不讲究。
外头阳光灿灿，春意盎然，瞧着便该是热闹的时节，齐家堂屋里用饭的三人却是安安静静，谁也不曾说话。
若是往常，宋惠兰倒也不觉着有什么不对，只是今日心中有事儿，反倒是觉得冷清起来。
宋惠兰不是强势的性子，自打儿子考中秀才，除了作绣活挣钱补贴家用，别的事儿多是儿子做主，这不，即便心中有了计较，也不敢直接定下。
“这些时日天色可真好，”宋惠兰听着静悄悄没个动静的邻居，终是开了口，“曼儿若是不去铺子当差，这几日怕是坐不住。”
曼儿这两个字，便像是开关，原本沉默着动筷的两个年轻人同时转头看向了外头。
“可不是。”齐芸赞同道。
齐季同脑海中浮现小姑娘一张喜气洋洋的圆脸，薄唇微扬，“怕是在铺子里也得对着外头唉声叹气了。”
“哥哥说对了，曼儿前些日子下了工还与我诉苦，没假去踏青，说是等她攒够银子便自个开个糕点铺子，想什么时候开便什么时候开。”
“小孩儿的话。”
瞧着两兄妹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宋慧兰竟第一回发觉那个自个看着长大的小姑娘的好处来。
待兄妹两话落，宋惠兰才抓住机会接口，“季哥儿，前些时日，你二舅母托了人来，你清儿表妹也到了说亲的年纪”
说道这，齐家两兄妹同时抬了看向宋惠兰，面上都带了点异色。
倒也不是宋清有什么问题，只是她这二舅家却也着实说不得好来，齐家原本便是泥菩萨过河，再搭上个舅家，齐季同县学怕是也用不着去了。
眼瞅着儿子脸上的一点笑意散去，宋蕙兰赶忙解释道：“我推说回来问你没应下，娘也知道这算不得个好亲事，只是你如今都二十了，历哥儿比起你可还小上两岁，今日说是踏青，其实该是去叫两小的见一见，怕这亲事都该定了。”
“之前说是乡试放榜再议亲事，后来你身子又不好，如今，也是时候了。”
“你爹去的早，娘也是个没主意的，先前媒婆上门你是推了又推，娘问你，你可是有心上人了？”
宋惠兰絮絮一阵念叨，最终还是问出了自己想问的，倒是叫齐季同一时间有些不自在。
只是这个不自在也只维持了片刻，齐季同面上的神色又恢复了正常，倒是叫同桌的两人都误以为看错了。
“娘，你想多了。”他地夹了一筷子菜，面色如常回道。
宋蕙兰这个年纪了，哪儿又真的在乎这个，当年她一个秀才家的姑娘，不也是她爹娘定下亲事，便嫁了，哪里有喜欢不喜欢的。
只是儿子主意大，她也是怕到时他心中不满罢了。
“既然如此，娘帮你定如何？”
“你二舅家当然是不成的。”
宋蕙兰不是个强势的母亲，这么些年，她对儿女的了解，一如儿女对她的了解。
齐季同心中顿时有数了，垂眸问道：“娘，你看上哪家的姑娘了？”
就等着这句话的宋蕙兰立时道：“你觉着，曼儿如何？”
许齐两家，算一算，做邻居也有十年了，两家四个孩子绝对算的上是从小一块长大，不是亲兄妹，胜似亲兄妹。
因着齐家两兄妹性子都静，论起来，指不定许曼与齐季同说的话比起齐芸还要多上一些。
只拿许曼当亲妹看待的齐季同这回反应可比听到二舅家表妹想与他结亲大的多了，一句“荒唐”便脱口而出，“我一直只拿曼儿当妹妹。”
“当妹妹，如何也成不了亲兄妹。”宋惠兰不解，当妹妹看待，与成亲也没什么妨碍。
齐季同顿时也反应过来，拧着眉道：“曼儿才多大。”
许曼多大，过了年便已经十五了，按着益国律法，已经到了嫁人的年纪了。
宋蕙兰越发不解了，“曼儿这年岁，放在大户人家，早些便该定下亲事，没什么意外，如今便该准备嫁衣等着成亲了。”
怎么似乎到了齐季同那儿，好像还多小似的？
这回宋蕙兰还真没猜错，在齐季同心中，许曼就还是个孩子。
他还记得当年第一回见许曼时，是个冬天，当时他爹还在，许家一家人搬进了他们隔壁。
小姑娘牵着母亲的手站在外头，个头矮矮，穿了一身厚实的棉衣，脸儿少见的白皙圆润，弯着眼儿冲着他笑。
那日刚下过雪，在墙角积了厚厚的一层，穿了白袄子的小姑娘就像她身后的雪团一样，干净柔软，稚嫩。
随着年岁的增长，她依旧还是圆脸儿，笑眼，在齐季同心中似乎一直不曾变过。
不曾想，竟也到了要嫁人的年纪了。
齐季同有些恍惚，下意识却还是拒绝了宋惠兰的提议，“不成，这事儿我不同意。”
既是儿子不同意，宋蕙兰即便觉着他拒绝的理由牵强，也只能偃旗息鼓。
晚上下工的许曼带了风筝，欢欢喜喜回去，直接去隔壁寻了宋芸，想说待她月底得了空，一道去踏青放风筝。
有些事儿不提则已，一说出口了，态度上总会留下些蛛丝马迹，这会儿见了许曼，不仅宋芸与她说话时有些心不在焉，连着齐季同瞧她的目光都有些闪躲。
许曼一边觉着奇怪，一变转头回了自个儿家。
许家小院就那般大，当初借了齐家的样儿布置，许历书与齐季同的屋子布置都一样一样的。
许曼一进院子，便见自家哥哥难得安静的坐在窗前，执笔写字。
原是一件静心的事儿，许曼却看出了一股子不耐来。
今日是怎么了？
一个个的都古里古怪的。
许曼不想去触她哥霉头，将风筝放回自个儿房里，转而无视许历书灼灼的目光，钻进了小厨房。
“哥哥他今日做什么去了？”许曼在灶后坐下，先探她娘的口风。
与许历书的臭脸不同，陈桂香脸上的喜意那是明眼人都瞧得见的，闻言便忍不住与女儿分享道：“你快要有嫂子了。”
今日借着上香之名，陈桂香带着毫不知情的许历书去见了刘县尉的夫人，已及刘家二姑娘。
陈桂香翻来覆去地说着刘家那派头，以及刘县尉夫人和刘家二姑，帮着烧火的许曼听得皱了皱鼻子。
“娘，我去摆碗筷。”许曼听得无趣，起身借机准备遁了。
只是离开前，她不由地问道：“我哥可乐意？”
这一下倒是将陈桂香问倒了，她养了这么些年的亲儿子，乐不乐意她一眼便能瞧出来了。
“这般好的亲事，有什么不乐意的。”陈桂香止了话头，面上显出一些疑惑来。
对啊，这么好的亲事，许历书怎么就不乐意呢？
今日两个年轻人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便再没多说话，刘家规矩陈桂香不知道，但是他家儿子什么德行，她还是了解的。
全程表现的像个泥塑的菩萨，戳一下动一下，一个笑脸也不曾有，明明那刘二姑娘也算是秀美沉静，却是看也不看一眼。
这事儿，不仅陈桂香疑惑，出了厨房去摆碗的许曼，眼角余光扫过立在窗前正瞪着她的许历书，她也是一头雾水。
相亲也不是她让着去的，做什么一脸怨念地瞪着她呀？
许曼决定还是不触她哥霉头。
只是安静用完晚膳后，许曼端了碗盘去洗，借着灶头未曾熄灭的火，拿出她之前的存货。
自打她有钱后，许曼存了不少好东西。
融棉花糖，加一点她珍藏的奶粉，花生碎，搅拌均匀，定形，放阴凉处冷却，这便是简易版牛轧糖了。
第二日一早，许曼起身先去将定了形的牛轧糖切成小块状，将昨日裁好的油纸包好，偷偷推开了许历书房间的窗户，将一把牛轧糖放在窗前书桌上，这才赶忙去上工。
许家的门窗可算不得多好的东西，开合时总有些声响，许曼外头一推开，轻轻的一声吱嘎声便将有心事而睡的不踏实的许历书给吵醒了。
他睁眼便见着窗缝里伸进一支肉手，可把他唬了一跳，待那只手抛下一把东西迅速收了回去，许历书也下了床。
奇形怪状颗粒状的油纸包散了一桌，纸包上用朱红画了几笔，叫人一眼便看出笑脸，太阳，小花的图案，自带了一股子许曼特有的童趣。
许历书用脚猜都知道，里头放的应该是吃食。
他拆了一颗，塞进嘴里，比起外头买的糖软，也不知加了什么，又很有嚼头，也不是那么的甜腻。
昏暗的房中，顿时响起一声哼笑：“臭丫头！”
许曼是不知道她几颗糖有没有哄好那个无缘无故对着她一脸怨气哥哥，待她再下了工再回家的时候，许历书已经回了县学。
待下回休沐时，便该是月末之时了，也是许曼一月中唯一能歇息的时候。
勤勤恳恳一个月，一到假日，她哪儿还想得起许历书这个哥哥，一早起身帮着陈桂香看了会铺子，见着没什么客人，转头便回屋拿了摆了许久的风筝跑了。
她原是想叫齐芸一道出去的，只是宋慧兰接了个大的绣活，赶时间，齐芸在一旁帮忙走不开，许曼只得转头找了方鸿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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