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杏花微雨

凉亭的石桌上已经摆好了点心，都是锦泉平日里爱吃的。可此时的锦泉却胃口全无。

        孟离觉得奇怪。锦泉从见到襄王起便闷闷不乐的，眼睛一直盯着那个坛子，里面装了什么宝贝似的，可那明明就是一个普通的坛子啊，看不出什么特别。

        襄王举起酒杯，尝了一口，“不错。”

        孟离也举杯，品了一口，一股清香入喉，整个人都精神了。

        亭外杏花满树，清风缠绕，带走了许多花瓣。有几瓣寻寻觅觅，飘然而下，落至肩头。

        锦泉伸手接了一片花瓣，

        “舅舅刚才去哪儿了，让泉儿一顿好找。”

        “一位故人送了些东西，小厮们粗手粗脚，我便亲自去了。”

        “哦？是什么东西，还让舅舅亲自去拿？”

        襄王指了指桌上的坛子，锦泉沉默了。

        襄王也不理会，自顾自的斟酒、品尝。

        气氛有些尴尬，孟离抬眼撇到锦泉，好像有话要问襄王，又问不出口的样子，便借口今日兵法还未熟读，离开凉亭。

        直到孟离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锦泉才鼓起了勇气，问道，“他……还好么？”

        “谁？”襄王佯装不知。

        “我……父亲。”锦泉把头低下去，闷闷地出声。

        听到锦泉不自然的声音，襄王内心一软，不忍再逼她，只好道“前些日子天气阴晴不定，晚来风急，有些着了凉。怕你担心，他命人连夜将这东西送来。”

        不，不是这个。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个。想知道他为何会着凉，奴才们有没有好好伺候？身体如何？可有大碍？一连串的问题卡在喉咙里，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端起酒杯，猛地喝了一口酒，却被抢的咳出了眼泪。

        襄王放下酒杯，伸手轻拍打锦泉的后背，给她顺气，

        “慢些喝。”

        天，渐渐地阴沉下来。

        襄王不说话，只是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

        “他身体不好……便不要总这样奔波了吧。”锦泉的声音带着极力抑制的酸楚，还有些嘶哑。

        襄王知道她这是心疼了，暗自叹了口气，“你每年都会见到他，这些话为什么你不亲自去告诉他？”

        “我……”终究是……难以释怀。

        多少个无助的黑夜，锦泉宫空荡荡的寝殿。没有娘亲，也没有爹爹的怀抱，年幼的锦泉无助抽泣的时候，那些曾经美好的回忆，显得那么渺小，那么不堪一击。

        一滴热泪，打在纯白的衣服上，悄无声息的留下痕迹。

        亭外已然杏花微雨。

        襄王心有不忍，叹了口气，“罢了，天色不早了，让孟离护送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伞下的少女怀里捧着刚刚石桌上的那个坛子，闷声不吭的，只顾低头走路，与下午调皮活泼的样子完全不同。想到下午……孟离忍不住嘴角抽搐，长到这么大，还从没有被哪个女孩子这般调笑。

        清风徐来，穿着有些单薄的锦泉不禁打了个寒颤。

        如梦初醒的抬头，那满树杏花在这清风中竟别有一番景致。

        锦泉停下脚步，驻足细赏。

        孟离将纸伞撑得更高些。

        杏花微雨，少女盈盈。

        这一席清风，倾倒的不止一座城。

        一行人在马不停蹄的赶路，早没有了出宫来时的兴趣。孟离骑着马，跟在侍卫后面。

        行至宫门，孟离前去辞行。

        “回去吧，小离。”

        声音虽不大，最后那两个字却无比清晰的传入了孟离的耳朵里。

        她……竟还没有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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