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成为
阿撒托斯将后裔最喜欢的上百个化身挨个揪出来修理了一顿，反正它们大多数都在这个星球上，也不怎么费力。
由此，以某位可怜后裔的心爱“玩具”为代价，这位不按套路出牌的混沌君主终于获得了短暂的清净。
真好。
阿撒托斯愉悦到袍袖覆盖着的身体都发出有规律的颤动。
第一时间赶回到伊芙身边，他就见女孩似乎在和什么交谈着，看得出来，她的表情有些奇怪。
真是麻烦。
阿撒托斯讨厌计划，他永远只凭借着本能行事。
但是自从上次不小心显露身形，让伊芙回归“原初”状态之后，他就被三个后裔轮流劝说了一番，其中一个还不间断地提醒着他克制。
当然，正如开头所述，那位话痨成功触怒了祂的君主，得到了暴揍一顿的奖励。
阿撒托斯不明白伊芙都变成这样了，还是关注着其他东西，甚至都不愿意理自己。
他不理解。
这世界上有太多阿撒托斯搞不懂的事情，通常他都不会费一点点精力去思考，直接略过就好。
但关于伊芙的一切，他却不想就这么错过。
她是特殊的，是比自己的三个后裔还要特殊的存在。
阿撒托斯无比确定这一点。
伊芙深吸一口气，扭着脖子就是不看向男人的方向。
布鲁斯察觉到女孩的神情在一瞬间变得僵硬，几乎同时意识到某位“存在”的到来。
说实话，少年时的阴影犹在，布鲁斯缓缓地挺直腰板，坐得端正极了。
“让阿撒托斯离开这里。”伊芙偷偷打开书，小声说道。
这回书彻底卡壳了，半天都没反应，到最后在伊芙期待的目光下，它直接“自闭”了。
嗯，自动闭合了，并且安详地躺平中。
伊芙怎么掰都掰不开它，震惊地看着疑似耍赖的小书，深觉它是个不靠谱的，关键的愿望一个都不能实现。
要不还是给它改个名字吧，就叫“小垃圾”。
女孩板着小脸，冷漠无情地想着。
布鲁斯尝试继续话题，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背后瘆得慌，好像有什么在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希望不是……
伊芙看到阿撒托斯转到布鲁斯旁边去了，她皱起眉头，非常不高兴地说道：“这是我的朋友，还是我的、我的……副社长，你不要抢。”
她以为阿撒托斯是对她的朋友产生了兴趣，某种可能属于孩子的强烈独占欲让她第一时间发出警告，倒是忘了自己曾经被吓到半死不活的事实。
布鲁斯喉咙滚动，不祥的预感成真了。
旧日的记忆自动重现，双重夹击之下，他有些艰涩地开口道：“伊芙，我们，下次再谈吧。”
他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
他应该想到的，社长都回来了，“社徽”又怎么能不出现？
不过，阿撒托斯……
布鲁斯僵坐着，但不妨碍他将这个名字牢牢地记在心里，或许这会成为新的突破口。
戈登和阿尔弗雷德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怎么氛围一下子变得粘稠窒闷起来，就像填满了细石子的水坑，压得身处其中的人难受不已。
“都说了，离布鲁斯远一点。”
伊芙不喜欢阿撒托斯看她朋友的眼神，什么都没有，一片虚无，和看向自己时完全不一样，就好像下一秒他就可以让对方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伊芙又生气了。
阿撒托斯再次后知后觉了。
但对于应付这种情况，他还是有些经验的。
男人默默地回到伊芙身后，进入惯常的放空。
伊芙悄悄瞄了一眼“背后灵”，很好，他不动了。
这样的状态让女孩无比安心，如果可以，她希望阿撒托斯能够永远保持这样，类似睁着眼睛睡觉什么的，她绝对举双手双脚赞成。
“布鲁斯，你说吧，他已经睡了。”
为了安抚她可怜的朋友，伊芙决定听一听对方的话，当然，做不做就是另一回事了。
睡了？
布鲁斯扯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并没有放松下来。
他相信，任谁体验过那种深入骨髓的压迫感后，都会将痛苦的记忆深深地烙印在血肉里，等到时机一到，它就会自动被触发。
“伊芙，抱歉，我们还是下次再谈吧。抱歉，阿尔弗雷德，戈登局长，我要先上去休息了。”布鲁斯知道自己需要时间克服突如其来、汹涌泛滥的惧意。
阿尔弗雷德担心地看了一眼老爷，知道他的倔强性子又犯了，不想让别人看到他软弱的一面。
“好的，我会送戈登局长回去的。”
管家对着戈登摇了摇头，示意他们俩出去再说。
当然他没有忘记给伊芙递上各种口味的软软果冻，某种意义上，女孩还挺好哄的。
但不幸的是，阿尔弗雷德忘记给帮她掀开盖子了。
努力了一分钟没有结果后，伊芙的目光转向蔫了的“小垃圾”，果断排除它。
那么，剩下的只有……
阿撒托斯。
伊芙低下头，小手努力地拨着翘起的一角，她觉得自己可以再努力一下。
三分钟过去了……
女孩望向面无表情的男人，做好了心理建设，才开口：“帮我弄开它。”
因为伊芙呼喊，阿撒托斯从数不清的杂乱念头中重新凝聚出一个清晰的意识，再次主导了这副躯体。
他沉默地看着递到他面前的小东西。
这要怎么开？
阿撒托斯不得不去询问才被他砸了场子的后裔。
这位可怜的后裔，按照人类曾经给祂的称呼，暂且就以“奈亚拉托提普”称呼祂。[1]
如果要再简略一些，那就“奈亚”吧，朗朗上口，多容易记。
奈亚作为族群中信使一般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关注着祂的君主的动向，致力于第一时间为阿撒托斯排忧解难以及满足祂的一切需求和愿望。
就像现在，奈亚透过遥远的时空看到了阿撒托斯面临的难题。
“尊敬的君主，这对于您来说实在是太过艰难了。我可以派地球上的化身去帮您。”
奈亚从未想过有一天祂侍奉的混沌的无上君主居然会因为一个果冻呼唤祂，简直是太离谱了。
自从伊芙出现后，所有的一切都乱了套。
奈亚暗地里腹诽着。
但是祂没有得到回复。
阿撒托斯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选择单方面切断通讯，这位平日里劳心劳力、兢兢业业的仆人再次被无情抛弃了。
高纬宇宙里，奈亚对着沉默陷入了沉默。
祂决定了，要提前计划，让人类付出惨重的代价。
这边阿撒托斯不相信自己解决不了这区区的不知道什么东西的东西，在女孩日益不耐烦的眼神里，他慢慢地伸出手，握住了那个小东西。
他的手指轻微地动了一下，于是伊芙眼睁睁地看着她特意挑出来的应该是最好吃的果冻消失了。
“果冻呢？”
这时候的伊芙还是有一丝期待的，也许阿撒托斯是在和自己开玩笑，把东西“咻”地一下变没后可以再“咻”地一下变出十个来。
低头，对上女孩水灵灵的碧绿眸子，那里面充斥着微妙的情感。
阿撒托斯隐约觉得不妙，他的确掌握创造的权能。
不过，就是不怎么会用。
尤其是细微到这样的东西。
伊芙没有等到对方的回答，逐渐意识到一个残酷的事实。
她的果冻，被阿撒托斯，彻底，变没了。
她的（不到两天的）幼年生活里还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他竟然敢动她的食物。
女孩咬着嘴唇，告诫着自己，她是打不过这个怪物的，只能把泪水往眼睛里倒逼。
伊芙哭了。
这时候应该……
男人蹲下来，平静地说道：“你打我。”
女孩瞪大了眼睛，她从未见过如此倒打一耙的人，明明是他先欺负了自己，她根本没动手！
伊芙接连被阿撒托斯噎了两次，她的小拳头已经攥紧了。
她发誓，下次如果他再这样，她就要努力回击他了。
阿撒托斯不明白伊芙为什么干站着不动，之前还会很快速地扑到他身上来。
难道，是因为她够不到自己？
明白了。
男人单手将女孩抱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臂弯里。
但是，原谅阿撒托斯吧，他不知道灵魂和实体是有差别的，他根本没有轻重的概念。
伊芙被人猝不及防地提溜起来，她觉得自己的腿已经被折断了。
真、的、是、够、了！
女孩拿出自己的小拳头，疯狂地垂向男人宽厚的肩膀，让他放她下来。
阿撒托斯满意地将女孩放了下来。
很好，这样就对了。
伊芙坐在地板上，含着一泡泪，小心翼翼地用手抚摸着自己的双腿，特别是小腿处。
咦？
虽然变形了，但是不痛哎。
女孩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
她尝试站起来，依旧轻松自如。
“伊、伊芙小姐，你的腿怎么了？”
阿尔弗雷德按照老爷的意思，在外面和戈登说好了，将伊芙小姐的身份改为儿童救助中心的成员，老爷将在之后走特殊救助程序，成为她的法定监护人，照顾到她成年。
当然，他们在法律上依旧是单纯的“救助者”和“被救助者”的关系。
阿尔弗雷德估计老爷是心理上不能接受曾经比他还大的伊芙小姐成为他的养女。
现在，管家看着两条腿弯成诡异的形状，却还是跟好奇宝宝一样的女孩，他有预感往后的日子应该不会太好过了。
而楼上的布鲁斯正泡在浴缸里，等待着身体恢复感知。
他将湿淋淋的黑发撩起，侧头望向窗外，昏暗难辨，影影绰绰。
他突然想起梦境里的“自己”。
布鲁斯知道，他终究要融入这片夜色，这座没有白天的城市，成为能够让罪恶恐惧的存在。
那么，他要成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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