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烫伤膏和告白
又是一个周一。
周一大概是一周中最残忍的一天，周末的舒适与懒散，要在这天强行扳正回来。
每逢周一，林朝露都只有一个感想：周五恍若昨日，周一大脑宕机。
林朝露去的不算早，到教室的时候，教室里已经有陆陆续续的背书声了。
陈思卉边吸着牛奶边和她打招呼：“朝露，早啊。”
“早。”林朝露笑了笑，走到座位上坐下，正要从书包里把这周的作业拿出来，却看到书桌上放着一支烫伤膏。
林朝露盯着这烫伤膏，愣愣地开口：“思卉，这是你放在这的吗？”
“什么东西？”陈思卉凑过来看，也是一头雾水，“没啊，这不是我放的，我来的时候就看到在这了，还以为是你忘记带回家了呢。”
知道她烫伤的人并不多，如果不是陈思卉买的，那会是谁？
林朝露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名字。
她转过身，朝教室后排望过去，看到坐在窗边的孟繁辰。
现在已是冬天，他们都换上了冬季校服，蓝黑色的棉服外套，领口和衣袖是清爽的天蓝色，穿在他身上格外合适，衬得他皮肤更白皙。
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他身上，勾勒出流畅的侧脸轮廓。
坐在他身旁的宋乘风又在睡觉，前桌的男生在和同桌低头说笑。
他正望着窗外，像是在发呆，不知是在看那棵树，还是在望那片天。
像是察觉到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孟繁辰侧过头，径直朝林朝露这边望过来。
视线在空中相撞。
仿佛知道林朝露在想什么，少年微微一笑，脸上浮出刚刚好的长酒窝。
教室里，人声鼎沸。
有人趴在桌上补觉，有人埋头赶着假期周末的作业，有人在背书，有人在说笑。
每个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无人注意到他们的对视。
在吵嚷声中，孟繁辰无声地做出一个口型。
林朝露微微一愣，随即也笑了。
上周积累了好些日子的难过与郁闷，只用了这一瞬，烟消云散。
她看见了。
他在说，“小事情。”
很难得地，在他的注视下，林朝露没有拘束地笑了出来，眉眼弯起，露出了两颗小虎牙。
因为腼腆，她平时喜欢抿唇笑，鲜少有人发现，她露齿笑的甜美。
少女的青涩，娇俏，和那个年纪独有的清纯，像春日里初初绽放的花，又像朝阳下第一颗晨露，有种让人心旷神怡的纯洁美好。
那样的笑容，足以让少年的心为之一动。
身旁的宋乘风忽然动了一下，换了个姿势，面朝着孟繁辰这边继续睡。
孟繁辰回过神，收回目光，抬手撑在唇边，长指掩盖下的唇角，弧度迟迟不见下降。
周一大课间，学校例行升旗典礼。
去之前，林朝露打开那支烫伤膏，小心翼翼地抹在手背处的皮肤上。
抹的时候有些疼，她的嘴角却一直都没降下来过。
烫伤膏很快发挥功效，皮肤上传来清清凉凉的感觉，清爽的草药味萦在鼻间，有种说不出来的舒畅。
大概是林朝露笑得太傻，陈思卉忍不住问：“擦个药怎么还傻乐起来了呢？”
“有吗？”林朝露反问了一句，问完之后，又傻呵呵地笑了一声。
陈思卉也被她的笑容感染，笑了出来。注意到她手里的烫伤膏，她忽然看出点端倪，凑到林朝露面前，语气暧昧：“这支烫伤膏，不会是喜欢你的人送给你的吧？”
她轻易说出的一句话，让林朝露瞬间红了脸。
林朝露哪敢奢望孟繁辰会喜欢自己，哪怕是稍微幻想，都觉得是在做黄粱大梦。
她连忙摆手否认：“不是的不是的。”
她的脸红却只让陈思卉更加八卦，也笑得更暧昧：“那是谁送给你的？”
林朝露本想老实回答，却又害怕让陈思卉更加误会，对孟繁辰造成困扰。
于是，这样一件令她雀跃的事，只能成为一个秘密，永远不能和别人分享。
林朝露垂了垂眼，声音有些低：“是我自己买的，上周忘在这里，不记得带回去，刚看到的时候，一时没想起来，才以为是别人放在这的。”
“好吧。”没听到八卦，陈思卉的兴致显然低了，催促着她动作快点，要去操场集合，准备升旗了。
广播里播放着《运动员进行曲》，熟悉的调子，已经被刻在了骨子里。
穿着蓝黑色校服的学生们陆陆续续从教学楼涌出，三两成行地往运动场走去，在运动场中，渐渐聚成一片深蓝的海。
林朝露长得不高，凡是集体活动，都是被安排在前排的命运。陈思卉也一样，同她挤在一起，趁升旗还没有开始，在队伍的前排，跟她聊新看的小说。
陈思卉是个讲故事的好手，绘声绘色地描述小说里的情节。
张扬明艳的女主对帅气高冷的男主一见钟情，大张旗鼓地追求男主，一开始冷漠的男主，最终被锲而不舍的女主渐渐打动，进行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校园恋爱。
林朝露听得入神，听完后求着陈思卉把小说借给自己看——以一份数学作业为代价。
就在她终于说服陈思卉的时候，升旗典礼也开始了。
包括林朝露在内的所有学生都安静下来，在高亢激昂的国歌声中，向国旗行注目礼。
鲜红的五星红旗缓缓上升，在空中迎风飘扬，在这片土地上，没有人不对它满怀敬意。
升旗结束后，是例行的国旗下讲话。
每个班的班长，每周轮流上台。
这一周，是高一二班的班长，赵摇月。
相貌姣好的女生不慌不忙走上台，对话筒试音，拿着稿子，有条不紊地发表讲话。
林朝露望着站在台上丝毫不怯场的漂亮女生，心中五味杂陈。
连她自己都不清楚，究竟是敬佩多一些，还是嫉妒多一些。
“以上，就是我的国旗下讲话，谢谢大家。”
赵摇月说完最后一句结束语，却并没有急着放下话筒离开。
她忽然朝台下的某个方向望过去，对着话筒笑盈盈道：“以下，是我个人对孟繁辰同学的告白。高一三班的孟繁辰同学，本人冒着被学校处分的风险，斗胆向你请求，和我交往吧！”
女生含着笑意的声音通过话筒和广播放大。
如同往一片湖里狠狠投了一块石头，让这片运动场炸开了锅。
台上的老师乱成了一锅粥，教导主任大声的训斥声远远地传进话筒，被广播放大。
台下的学生们起哄的起哄，鼓掌的鼓掌，空气里都是叛逆又欢快的气息。
另一个当事人被迫成为众人注目的中心。
林朝露第一次不遮不掩地，远远注视着他。
孟繁辰站在人群之中，蓝黑色校服下的身形如青松般挺拔，使人一眼就从沸腾的人群里，将目光停留在他身上。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喜怒，仿佛只是一个毫不相关的旁观者。
无论周围人如何起哄，他始终安静站在那里。
或许是林朝露的目光与别人都不一样，又或许是她的目光过于热烈和悲伤，让他有所察觉地朝这边望过来。
视线在半空中相接。
只是短暂的几秒，林朝露却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可在这漫长的世纪里，她费尽了力气，也没能解读出他眼神中的含义。
她不敢。
害怕从他脸上看到喜悦的神情。
片刻的对视，就花光了她所有勇气。
林朝露狼狈地错开视线，转过身，不敢再面对他。
所有人都在吵闹，唯独她低垂着头，安安静静。
所有人都在笑，唯独她，模糊了视线。
风吹过运动场，掀起蓝黑色的浪。
天空白得刺眼，太阳悬在其中，旁观这场青春的闹剧。
在无人在意的角落，少女的眼泪，悄无声息地坠落。
和她的苦涩，一同跌进浓郁的绿草地，转瞬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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