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理想与现实
做了一晚上的噩梦，林朝露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疲惫。很想赖在床上不起来，睡完整个假期，但无奈还要去参加数学培训，只得挣扎着从床上爬起。
不用像往常一样赶早自习，时间倒是宽裕。
慢吞吞刷牙洗脸后，把学习资料收进书包时，看到桌上那只黑笔，嘴角无意识地翘了点弧度，被噩梦折腾一晚上的坏心情，似乎也马上变好了。
林朝露把那支笔小心翼翼放进笔盒，收进书包，正准备出门，无意瞥见镜子里自己的打扮，又马上停住了脚步。
孟繁辰今天也会去上课。
林朝露飞快放下书包，打开衣柜，站在衣柜前左挑右选，可总觉得这件衣服太鲜艳，那件衣服太死板，最后还是换回了最开始的普通白t和浅蓝色牛仔短裤。
折腾完衣服，又开始折腾头发。
随了林妈妈的基因和习惯，林朝露有一头柔顺乌黑的及腰长发，留了好几年，宝贝得很，也没少在养头发上花时间，吹头发的时间都快比洗澡洗头的时间长。
林朝露小时候，有嘴欠的亲戚开玩笑要剪掉她的头发去卖钱，向来安静乖巧的她当场嚎啕大哭，被林妈妈哄了一个多小时才哄好。自此，那个开玩笑的亲戚，也被林朝露列入最讨厌的人的清单。
平时为了方便，一直都是扎着最简单的马尾，但她今天忽然不想扎马尾了，长发披散下来才能遮住她的圆脸。
林朝露取下头绳，仔仔细细地将头发梳得尽可能柔顺，又费了一会儿工夫，这才终于背着书包出了门。
尽管在出门前磨蹭了许久，好在林朝露起得也早，所以来得并不算晚，教室里空位还很多，孟繁辰也还没有到。
林朝露在一个靠墙又靠后的位置坐下，有些拘谨地环顾四周，教室里的人三三两两，有人在讨论题目，有人在聊天说笑，似乎都有认识的同伴。
她收回目光，盯着身旁的空位，忽然有点空落落的孤独感。
就在林朝露心不在焉发呆的时候，一只瘦削的手出现在她视野里，修长手指微屈，在桌面上轻扣了两下。
食指上那道淡淡的浅疤，也随他轻扣的动作，在她眼前轻晃，仿佛一下晃进了她心里。
林朝露愣愣地抬起头，毫无防备的撞进那双深邃沉静的眼睛里。
孟繁辰低头看了她一眼，便马上挪开了与她相接的视线，轻咳一声，问：“请问这里有人坐吗？”
“没、没有！”
林朝露连忙回答，话一说出口，自己都听出了自己语气里的迫切，不由得脸热起来。
幸好孟繁辰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的慌乱，淡然平常地在她旁边坐下。
林朝露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就攥紧了。
他一定不知道，他不经意的一个举动，能给她带来多大的紧张和雀跃。
林朝露僵硬着身体，像个多年没上润滑油的机器人，稍微动一下，就能听到她的关节吱呀吱呀地响。
她微微低着头，用余光悄悄地偷看身旁的男生。
他今日也穿了件纯白t，和一条宽松的浅蓝色牛仔裤，一双浅口白色帆布鞋。
头发像是刚洗完吹干，蓬松、有些凌乱，发梢带点湿润。
鼻间依稀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像夏天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柠檬水，带着凉爽的清新，让人在夏日里沉醉。
孟繁辰打开书包，从包里拿出学校发的学习资料，和一支黑笔。
夹在学习资料中的速写本也被他拿了出来，动作顿了顿，将速写本放回了包里。
林朝露偷偷地关注着他的小动作，猜测他今天似乎并不打算在闲暇时画画，有点小失望的同时，心里又雀跃起来。
不画画，意味着课间有更多的时间让她找机会同他交谈。
目光落在他手中的那支黑色水笔上，林朝露握紧了手里的同款黑笔，用力地抿起了唇，费劲地控制着想要飞上天的唇角。
然而，这需要绷紧了弦才能控制不外露的强烈欣喜，很快就被人掐断。
上课的时候，前桌的一个男生忽然回过头，冲孟繁辰问：“兄弟，我笔没水了，你有多余的笔吗？”
几乎是没有犹豫地，孟繁辰把手里的黑笔给了他，自己从书包里摸了另一支笔出来。
前桌男生接过笔，咧嘴一笑：“谢了兄弟。”
林朝露不动声色地旁观这一切，眼睁睁看着那支她跑了几家文具店才找到同款的珍贵黑笔，被孟繁辰毫不犹豫地借给别人。
而他自己，换了一支陌生的按压式黑笔。
就在这短暂的不到十秒钟的时间里，林朝露小心翼翼地筑建起来的好心情，轰然倒塌。
只剩欲哭无泪。
林朝露心里对那个男生生出了一些埋怨的心思，为什么不找她借笔？她的笔盒里有那么多笔可以借给他，红的黑的蓝的，全送给他都行。
哀怨过后，只能安慰自己，那个男生马上就会把笔还给孟繁辰了，最迟明天，所以没关系的。
第二天，前桌男生果然要把笔还给孟繁辰。
林朝露重新雀跃起来。
可是，老天仿佛看不惯她这卑鄙的小心思，非要和她对着干。
前桌男生还笔的时候，随口问了句：“你这笔哪里买的？还挺好写的。”
孟繁辰对这种琐事没什么印象，漫不经心道：“随便买的，我用着不太合手，你喜欢就拿去。”
前桌男生也没和他客套，笑嘻嘻地道了声谢，便坦然收下。
孟繁辰对这件事，显然也不在意。
他大概怎么也想不到，最在意的人，是与这件事似乎毫无关联的林朝露。
也永远不会知道，他随便的一个举动，能够让另一个人的心情，瞬间从云端坠落。
林朝露忽然有种力不从心的无力感，心口那块像被一团棉花堵着，闷得她有些呼吸不上来。
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轻易就向孟繁辰问出了她不敢问的问题。
她费尽心思找同款的黑色水笔，原来是这么轻易就能被他抛弃的东西。
而她在发现这个残酷事实后，什么也做不了。
她甚至连自己的小情绪，都不能表现出来。
只能接受，承认，默默咽下这苦涩。
林朝露握着笔，在草稿纸上写了几个字。
“在新华书店买的，很好用。”
清秀的字迹只在草稿纸上存在了几秒的时间，便被凌乱的横线一笔笔划掉，渐渐失去原本的模样。
因为这支笔而产生的喜怒哀乐，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被悄悄掩埋。
散落在年少的岁月里，无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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