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汽水与便利贴
林朝露循声望过去，便见赵摇月朝这边走过来。
女生长发及腰，高挑又纤细，即便穿着统一的校服，也能一眼从人群中聚焦在她身上。
而她脸上始终挂着自信又张扬的笑，姣好的面容因为那笑容更加明艳动人。
赵摇月在孟繁辰座位旁边停下，笑容盈盈：“这是不是叫有缘千里来相会？”
孟繁辰面不改色继续收拾东西，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孽缘。”
这话让林朝露忍不住偷偷瞧了他一眼。
孟繁辰一向是礼貌克制的性格，鲜少对人这么不客气，能让他这么讲话的人，上一个是宋乘风，因为关系好。
林朝露低着头，垂着的眼皮遮住了眼里的落寞。
面前的书桌却被人轻叩了两下，女生泠泠的嗓音含着笑意：“同学，能不能和你商量一件事？”
林朝露抬起头，便看见赵摇月不知何时走到了自己的座位正前方，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以为自己的心思被人发现，林朝露心虚又紧张：“什么事？”
赵摇月笑：“我请你喝奶茶，你可不可以和我换个座位？”
林朝露下意识看了眼孟繁辰，男生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波动，看不出他此刻的心情。
他是愿意还是不愿意？以他和赵摇月的亲近程度，应该……是愿意的吧。
林朝露短促地呼吸了两下，胸口像是被压了一块沉重的石头，难受得让她鼻尖发酸。
明明是她先来的……
不管是座位，还是认识孟繁辰，明明是她先来的。
周遭的声音好似从耳边隐去，心跳一点点加快，不甘在心里凝聚成河，愤怒的波澜随之汹涌。
不甘的怒火造就了一时的勇气，林朝露猛地抬起眼，直勾勾地与她对视，声线机械而冰冷：“对不起，我不喜欢喝奶茶。”
赵摇月似乎没想到她会拒绝，愣了愣，随即笑了，继续道：“那我请你吃饭也行，你想要什么都行，只要……”
她顿了顿，将目光投向旁边的孟繁辰，表情故作暧昧：“只要你让我和孟繁辰坐一起，到时候请你吃喜糖也行。”
林朝露呼吸一滞。
仿佛有个人在捶打她胸口那块大石头，沉重而闷痛。
赵摇月的声音不大不小，在人数不多也不算吵闹的教室并不突兀，却也让教室里的其他人都听了去。
热衷于看热闹的同学不约而同停下手中的事，或明目张胆，或掩耳盗铃，观察着这边的动静。
林朝露最是害怕被这样的目光注视，尤其这一次，她被迫成为注视的中心。
脸皮薄的林朝露当即红了脸，并非少女的羞涩，而是一种羞愤，让她很想钻进桌底的羞愤。
他们的目光，仿佛变成了千万种声音。
仿佛在告诉她，赵摇月和孟繁辰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她又有什么资格坐在这里，阻断他们的姻缘？
嘲笑，讥讽，冷漠。
林朝露的勇气在这样的目光中消失殆尽，方才的坚持也让她觉得自己十分可笑。
终究是败下阵来，林朝露从桌肚里拿出书包，准备把将书桌上摆放好的东西一件一件收回书包里。
却就在要收起那本外国小说的时候，一只修长的手，将那本书摁住。
林朝露下意识侧过头，看向手的主人。
孟繁辰盯着她，微微抿着唇，眼里似有不满。
瞧见他不太开心的表情，林朝露只觉得自己快要哭出来了，她都答应换座位了，他还在不满什么？
她不敢开口说话，怕一张嘴，就是哭腔。
“林朝露，我也请你喝了汽水的。”
孟繁辰忽然开口。
林朝露微微一愣，就这么呆呆地看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孟繁辰开口之前，似乎轻叹了口气，语气好像带了点委屈。
孟繁辰没再看她，而是看向赵摇月，声音带着些冷意：“她不会和你换座位，你走吧。”
赵摇月顿了顿，莫名觉得，他最后那句“你走吧”，说出了“你快滚”的意思。
被两个人接连拒绝两次，她也不恼，耸了耸肩，依旧笑嘻嘻：“好吧，看来你和我注定有缘无分咯，我下次再来。”
说完，便拎着书包，就近找了个座位坐下。
这对话发生得太突然，孟繁辰的出面拒绝，赵摇月的爽快答应，都太突然，以至于赵摇月离开这处后，林朝露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后知后觉地回过神，看向身旁的男生。
孟繁辰已经在收拾东西了，他微低着头，慢条斯理地从书包里拿出文具。
少年的睫毛密长，利落地自然下垂着，像两片漆黑的鸦羽。
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他停下动作，侧首看过来，漆黑沉静的眼眸中带着些许困惑。
像是被猎人发现的小兔子，林朝露整个人一惊，刚褪去热度的脸颊又浮出了一抹红晕，这一次，却是实实在在的羞涩。
惊慌失措之时，无意瞥见他手里的速写本。
她支支吾吾地找了个没什么技术含量的话题，掩盖自己方才的偷看行径：“班、班长，我可以借一下你的速写本看看吗？”
她想，孟繁辰知道她弟弟也在学画画，所以她对速写本感兴趣，应该无可非议。
孟繁辰确实没有对此起疑心，很爽快就将速写本递给她。
却在她接过的时候，长指微微收紧，没让她就此拿过去。
林朝露悄悄使力拽了拽，没拽动，眨了眨眼，茫然地看着他。
孟繁辰勾起唇角，脸上的长酒窝要比以往都要深些，带着点调皮的邪气，却因为他干净的气质，一点也不让人觉得讨厌。
“我现在不是班长了。”
少年的嗓音含着笑意，愉悦溢于言表。
他说的很含蓄，但不知道为什么，林朝露竟然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是在告诉她，别再叫他班长。
可是不叫他班长，那叫他什么？
名、名字吗？
这个想法一从脑子里冒出来，林朝露脸上的红晕，更加浓郁了。
她还从来没有在孟繁辰的面前喊过他的名字。
这是一件……这是一件太需要勇气的事了！
但现在，好像她不喊，孟繁辰就不愿意将这个速写本借给她。
现在不喊的话，是不是还会显得她很可疑？很心虚？
在这短短的几秒钟里，林朝露脑子里已经闪过了千百个想法。
她紧张地咬了咬唇，又声音极小地清了下嗓子，最后终于开口：“孟、繁、辰。”
几乎是一字一顿的，极其郑重地念出了他的名字。
孟繁辰终于松开手，让她成功把速写本拿走。
他轻咳了一声，回身，身体稍前倾，双手小臂搭在课桌上。
微微低头，无意识抬起手，手指拨弄了两下额前的碎发，没能被黑发遮盖住的耳朵，悄悄染上一抹粉色。
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他猛地一怔，再次侧身过去，伸手将林朝露正要打开的速写本迅速合上。
林朝露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怎、怎么了？”
孟繁辰回避她的目光，视线在空中飘忽，声音有些许不自然：“这一本没怎么画，我换一本给你看。”
“噢噢。”林朝露没多怀疑，点点头，乖乖将手里这本还没来得及打开的速写本还给他，又从他手里接过另外一本。
这一次，她十分顺利地翻开。
里面的内容很丰富，有街景速写也有人物速写。
看到其中一页，是一个男生趴在桌上，毫无形象地呼呼大睡，不难看出那人是宋乘风。
这个画面，林朝露在现实中已经见过了很多次。
林朝露被这张写实的速写逗笑，又不免有些羡慕宋乘风，能被孟繁辰画进画里。
或许，她更羡慕的，是能走进孟繁辰的眼里。
林朝露低头专心地翻开这些速写，一张张，一页页，从这些速写中，去感受孟繁辰眼里的世界。
她并不妄想能在他的世界中看到自己，能这样近距离地去感受他眼里的世界，就已经是完成了极大的奢望。
她无比满足。
在林朝露专心看画的时候，孟繁辰也不动声色地翻开了他换回来的速写本。
在他随手翻开的这一页，画的是一个背影。
靠教室前门的座位，长发女生安静坐在那，单手撑着头，像是在发呆。
他并不知道画中人在想什么，所以擅自在她桌上，加了一个虚构的哆啦a梦。
女生的目光并没在哆啦a梦身上，而哆啦a梦始终扬着笑脸看着她。
察觉到身旁人微小的动静，孟繁辰马上合上速写本，同时悄悄舒了口气。
这次的分班，有惊喜，也有遗憾。
林朝露没能和陈思卉分在一个班，孟繁辰也没能和宋乘风分在一个班。
不过，陈思卉一早就和林朝露说好了，就算不在一个班，也要经常串班，一起去上厕所，一起去小卖部，一起去食堂吃饭。
三班新班主任是林朝露高一的语文老师——汪成才，一个自己也才刚脱离学生行列的年轻男人。
虽然年轻，但比林朝露的外婆还要唠叨，自称小汪，却总被同学们喊成老汪。
开学第一天，林朝露就爱上了这个唠叨的新班主任，只因为老汪大手一挥，让他们就按照现在这个座位坐，不用再调整座位。
如果学校有评选最可爱的教师的活动，林朝露肯定拉着全家给老汪投票。
也因为是开学第一天，教科书上的第一章第一节总是最简单易懂的，林朝露分着心也能听懂。
她其实不是经常上课走神的人，但今天有些不一样。
旁边坐着孟繁辰，桌上放着孟繁辰送的汽水，无论她把视线放在哪，视野里总是会有他的存在。
那瓶樱桃味汽水，已经不再往外冒水汽，也没有刚从冰柜里拿出来那么冰爽。
林朝露还没有打开。
她并不打算打开喝。
这是孟繁辰送给她的汽水，她哪里舍得就这么喝掉？
课间的时候，林朝露又忍不住将目光黏着在那瓶汽水上，想着放学的时候把它带回家，要好好珍藏。
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汽水忽然被旁边的人拿走。
林朝露的视线跟着那瓶汽水移动，落在拿走它的孟繁辰身上。
然后……
眼睁睁看着孟繁辰拧开了那瓶汽水的瓶盖，又放回她桌上。
“……”
林朝露微微睁大眼：“你……”
“嗯？”孟繁辰显然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表情正经，“以后拧不开瓶盖可以找我。”
林朝露：“……”
林朝露有种呼吸不上来的窒息感。
这种熟悉的感觉，就像她妈觉得她冷，她外婆觉得她饿。
再欲哭无泪，林朝露也只能扯出一抹坚强的笑：“谢谢。”
孟繁辰不甚在意地微微一笑：“小事情。”
林朝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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