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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那是副将的声音,显然,都是要护着林三的。

        云栖终于没有再冒虚汗了,她轻轻掀被子下了床,整理好了衣服,定然等会儿是不能用这样的面貌去见七爷的。她感到星移在扒拉自己的手臂,一看她却是满面愁容。

        她安慰一般地笑笑,转势便捂住了星移的耳朵,口语道:少听少错。

        说那么多是双方都想给林三一个台阶下,同样,更是要让他长个记性。

        很显然,林三低估了这次的差事,还以为是个简单的赈灾,而且,更认为是个虚假的赈灾。不知是他还是副将安排得好,怕没有“灾民”来,所以在粥里给足了料,才有了这热闹的景象。可谁知,竟真有灾民能翻山越岭,一路从城郊荒野逃难到了这里,一旦粥没有续上,便是闹得不可开交。

        但是这并不能说明什么,毕竟这些灾民虽然衣衫破旧,但也是十分强壮有力的。吃了东西不说,脑子里居然还能除开长途奔波和过度饥饿,去想别的事,去马圈里围攻她,这便太过奇怪了。

        “末将刚刚核实过了,这上百号人确实是从雪灾最严重的地方而来。之所以不太像灾民的样子,不过是仗着自己年轻力壮,一路上三五成群、横行霸道,若是有吃食,也是他们先,若是有住的,便也只有他们能进。若是去了宗族薄弱的地方,便是打家劫舍,与山匪无异。”

        副将继续说着,营房内皆是寂静,谁都不知道这样的解释能否让七爷满意。

        不知为何,只听从外进来的脚步,云栖便知道是霍临崖来了。副将说的话她并未听进去,倒是心揪了起来,生怕自己刚刚的举动害他受责罚。突然,她想到了自己是为了去拿包袱里的坎肩的,此刻却不见了踪影。她心中难受,刚刚的紧张与害怕都不及想,都不知道下次再与他相见,又到了何岁何年。

        “回禀七爷,刚刚臣的副将在山野之中搜寻到两个鬼鬼祟祟的人,若不是被控制得及时,差点就要咬破牙后槽的毒药自尽。经核实,是由他们引着这帮人来的寒梨原上。至于是由谁指使,末将来请示,是否要动刑。”霍临崖的声音不卑不亢,并没有因为被责难的人是林三就有什么不安或是急于求成般地表现林家的功绩。

        “召……”

        靳繁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时半会儿却停了。那帷帐上的影子清晰可见,他应该是侧头看了下什么,顿了片刻才说:“你全权处理便是,来日要拎去父皇面前有个依据才行。”

        “臣领命。”

        云栖知道,这样的事情还不至于让霍临崖这样的大将去办,他之所以这样亲历亲为,也算是给林三将功补过。一味求情或是责备林三,可能都会触了七爷的逆鳞。索性这次造成的也只算是小祸,反倒捞住了大鱼,想必此时此刻的靳繁,更期待的是接下来的事。

        “你二人,领两百人,从西从东两面搜索村庄,以防有落网之鱼,切记,若有兵匪之举,杀无赦。你三人,领300人,从山下往山上搜索,逢驻地也得排查。庆东,你拿上我的帅印快马加鞭,先去拜见舒贵妃说明来意。秦于,你再领一百人,围住寒梨寺盘查,不得鲁莽为之。保护舒娘娘是首要之事,各位若再出纰漏,提头来见。”靳繁的声音沉凉如水,早不像这个年纪的少年会冲动行事。

        “卑职领命!”

        “那林三世子……”

        “你既然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便不配做什么大将。今日,便跟着你的副将从小卒做起,一同搜山。”

        “领命!”

        这些大将很快就出了营房,云栖本以为他还有要事要一同处理,结果他却径直大步回来了。

        许是没有想到云栖能这么快好好站在这里,四目相对之间,靳繁竟是有些失态地牢牢盯住了行礼的云栖,半天眼神都不知道挪开。

        “云姑娘,您可算没事了。我们爷方才可担心死了,您可快劝劝七爷,他为救您手都受伤了,还不肯让大夫看,这又慌着处理军中之事,这怎么得了呢!”

        “多嘴!”靳繁拧着眉,将左手收到背后。

        周德源往日不是这样油嘴滑舌之人,只是今日特殊,他深知靳繁也与平时不同。他这位爷啊,平时以为自己心思藏得紧,可亲近之人,除了那位心思颇正的云姑娘之外,他人谁又不知道几分呢?

        “云栖谢过七爷救命之恩!”

        她正慌着跪下去,却不想被靳繁扶住。

        “若是论起救命之恩,我倒不知道欠你多少条命了。”

        “七爷,奴婢这就去唤大夫来营帐中,七爷长途过来,肯定也饿了,奴婢去做些吃食过来。”星移左看右看,怎么都觉得这里不该有自己存在的余地,便求助似的看向周德源。“公公,我对这里不熟,您可否引路?”

        周德源心领神会,立刻带着她出去了。只留着局促的云栖,想跟着,却被周德源劝下来伺候七爷了。

        “大夫说你要多多休息,还是快躺下。”旁人一走,靳繁就好似变了一样,那冷漠矜持的样子瞬间就抛诸脑后,只知道继续盯着云栖看,恨不得自己把她抱到床上去休息。

        “我的身子不碍事的,只是方才受了惊吓罢了,谢七爷关心。”

        云栖看着炭火上还温着茶水,便烫了茶盏,给靳繁沏了茶。谁知靳繁竟然扶着她的肩膀,仔仔细细地将她打量一番,只见她没有说谎的样子,才将她放开。

        “那些人我会好好处置的,一定不让你受委屈。”

        靳繁说得极为认真,云栖抬头看他,却只坎肩他眼里压抑不住的怒气。

        “七爷,那都是灾民,您可不能意气用事!”云栖是个谨小慎微的,虽说她也觉得这些人恶心透顶,但是她还是不愿意把七爷搅进来。知道的,明白这都是借着灾民的名义,行伤天害理之事的匪徒。不知道的,就要上奏皇上,说七爷残暴了。“您来得及时,奴婢没受到任何伤害。”

        靳繁不说话了,只是看着她微笑安慰的眉眼,正如梦中千万次出现过的那样。只不过,这一刻他不觉得有一点舒心,倒是堵得要命。

        “七爷的手……”

        再怎么想躲避,但终究今日多亏了靳繁,云栖才没有受辱。她深知自己虽不想与七爷走得太近,免得惹祸上身,但是七爷的好,她不能不念及。她站了好一会儿,却还不见星移带人来。又想打破这僵局,让靳繁暂时忘记这件事。

        “只是扭了一下,不碍事。”他坐在一旁,伸手去拿云栖沏好的茶,可才端起茶杯,手腕就像脱了力一般,怎么也拿不起来。

        云栖在一旁看得很是清楚,内心歉疚不已,才要出去看看怎么大夫还没来,可是转瞬间,靳繁没有受伤的另一只手却拉住了她。

        “有些士兵受了伤,先治他们,我不要紧。”

        营帐内很是暖和,说着,靳繁就开始解自己的外衣。云栖虽是下人,但终究一直伺候的都是女眷或是孩童,如今他这样,倒让她有些避之不及。她便连忙把头转了过去,不去看他。

        “只是扭伤而已,还烦请云姑娘用药酒给我揉揉。”他露出了半个臂膀,看着云栖躲闪的眼神,心下又生了作弄的心思。

        到底是从前便相知相熟的人,听着七爷这样揶揄自己,云栖倒也没有什么好羞的。从前在宫里最难的三年,久病自己也成医了,对着医术,一些小毛病的诊治都不在话下。那时候甚至还能顾及一下被关着的靳繁,所以如今他知道,倒也不足为奇。

        药酒毕竟寒凉,云栖放在手上温了温,才敢贴到他的皮肤上。

        云栖虽然心无杂念,但是看着曾经瘦弱的少年,如今身量却很喜人了。穿着常服的时候倒不觉得,一露了半边臂膀,倒也感知到了他肌肉的曲线。可这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身上蜿蜒的伤疤,一度让云栖动作都慢了下来。

        她柔弱无骨的手在他的手臂上仔仔细细地按着,药酒的辛辣沁入皮肤,靳繁倒没有觉得有多疼,倒是此时此刻,就好像身上有撩动的羽毛,让他烧得难受。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他一会儿便受不住,拉上内袍,与云栖保持了安全距离。

        云栖还以为自己弄疼他了,擦干净了手,便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别想了,我身上确实没几块好地方。”他将里面的衣服穿好,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呆愣着,便玩笑道:“你不是还给我做了衣裳,拿来给我试试。”

        云栖更懵了,半天没有反应他在说什么,眼神四处瞟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原来的包袱已经被拆开,只留下一件黑色的坎肩放在床尾,她方才慌乱,只记着包袱的颜色,一时之间,竟错漏了。

        “七爷……”云栖一时语塞了,不知道怎么把这事情给说出口。她身上又开始出虚汗,也不知道是不是今日精力真的耗尽,一时间,脑子又乱作一团。

        “你做的一定是最好的。”

        他笑着安慰道,靳繁对着云栖的时候,连明亮的笑眼都真诚几分。

        云栖明白,靳繁是知道自己根本不擅长女工,此刻倒是以为她不好意思拿出来献丑。可是,他又怎么会以为包袱里的坎肩,是做给他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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