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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二卷


“胡笳本自出胡中,缘琴翻出音律同。十八拍兮曲虽终,响有余兮思无穷。”

        “是知丝竹微妙兮均造化之功,哀乐各随人心兮有变则通。胡与汉兮异域殊风,天与地隔兮子西母东。苦我怨气兮浩于长空,六合虽广兮受之应不容!”定京城的朝晖路上,一辆马车慢慢悠悠的行驶着,车内响起低低的吟诵声,声音不大,却有种别样的韵味。像是打开后放久了的陈酒,化去了青涩与炙热,浸润了岁月,只剩余韵,温柔平淡,经久不绝。

        “姑娘,您在念什么呀?”一个梳着双螺髻的圆脸丫头凑过头来,好奇的看看。

        被她问到的女郎没有抬头看她,将书放下,拿帕子净了净手,才回答小丫头的问题:“这是《胡笳十八拍》。”

        “嗯,什么意思呀?”

        女郎有些宠溺的侧头笑着看她,又耐心的答道:“一个可怜的女郎。”

        顿了下,她想了半晌,决定还是不告诉小丫头这个女郎的故事了,免得她伤心,便继续道:“是她经过千辛万苦回到故国的故事。”

        只是这个“千辛万苦”并没有说出来这般轻松,而回到故国也不是那么的令人愉悦罢了。物是人非,故国亦是他乡,其中滋味,非他人可感同身受。

        “那她一定是个很厉害的女郎,跟姑娘一样。”

        这时马车也缓缓停了下来,圆脸丫头也就是玉树掀开马车的帘子朝外面打量了下,忍不住激动道:“姑娘,我们到坞杏客栈了,流光姐姐在外面等着呢。”

        戴上幂篱,女子施施然开口:“走吧。”

        马车帘再次被掀开,早早候在坞杏客栈门口流光忙上前扶住她,下了马车,三人朝里走去。

        正是要到用暮食的时候,坞杏客栈虽称不上老店,地方也偏,却很受定京城百姓的喜爱,其中也不乏官宦世家的老爷们,每到饭时总是十分忙碌,今日也不例外。

        众人只见一位长相十分威严端肃的女子迎着两人进来,那杏眼的圆脸姑娘正扑闪着眼睛四处打量,十分好奇的样子。

        二人容色皆属上乘,可众人却都被那带着幂篱的女子深深吸引了目光。

        那女子穿着早还在大越朝时流行的深黑色交领短衫马面裙,端庄素雅,黑色幂篱遮住了她的脸,却能看出她年纪不大,且身量极好,只看那双手便能知晓她的皮肤很白,在深衣的衬托得更是泛出莹莹玉色。

        冯若南很是无奈,她初入京城,本意是想低调些的,却不知这定京人不爱管闲事,却爱看热闹,且如今男女大防不似从前那般紧,女郎与郎君说话同游甚至求爱的都有,因此大家对避忌些的便看作稀罕了。且一般女郎多爱俏,鲜有这般年纪的女郎着深衣的,更鲜有这般年纪便能将深衣穿的这般妥贴的,且还在室内带幂篱,此番很是引人注意。

        无法,如今就算是想摘下幂篱也为时已晚,索性大大方方让大家看去吧。

        吃饭的人都不由自主的放轻了声音,只有隐隐的交谈声,没有了方才的热火朝天。

        众人不仅对其身份起了好奇之心,他们更想知道那层黑色三纱罗下的容貌会是何等模样,也确实有人这么做了。

        只见一身着金百蝶穿花广袖直裾深衣的郎君,手执一把乌金木仕女图折扇朝着她们而去。这是近些年从阙国流行过来的穿法,定京城的公子哥如今都喜这般穿。

        只是还没到近前就被流光拦了下来,他也并不介怀,还故作潇洒的打开扇子,笑着冲黑衣女子说话:“不知女郎何许人也,在下不才,有意与女郎亲近亲近,不知女郎可愿赏脸?”

        “多谢郎君厚爱,然奴貌若无盐,恐入不了郎君的贵眼,还望郎君原谅则个。”轻轻冷冷的声音传出,众人都知道这是那黑衣女子拒绝了。

        可那纨绔却好似听不出其中的拒绝之意般,不仅没有让开,反而上前一步,越过了流光就要拉她的手。就当他快要触碰到她的手时,一只手拦在了她的面前,众人不由侧目。那人身着月白广袖长袍,头戴玉冠,腰系玉束带,衣饰简单却更衬得他人风神俊朗,面若冠玉。

        周围也有人认出他来,不由低呼:“秉昱公子,竟是秉昱公子!”

        如今天下太平,人才辈出,再加上皇帝重商,更是令四方的消息传得飞快,便有人评出了四位公子,皆是才貌双全,惊才艳艳之流,而这种风流之事很快流传,特别是年轻人,几乎无人不知当世四公子之名,而苏子泽便是其中之一。

        苏家是定京有名的世家大族,族中尚在朝为官者并不多,但官职都不低,尤其是苏子泽的父亲苏太师,年纪轻轻已是正一品大员,其妻子也是世族出身,年轻时就被封为明淑县主,其美名至今流传。而苏子泽亦是他们的唯一的孩子,他名子泽,字苏子泽,从小饱读诗书,温文尔雅,气质非凡。近些年随祖父往在京郊的书院读书,年纪轻轻已是举人。世人见他胸怀若谷、风流洒脱的模样,称少年郎君“打马轻骑,少年月白”,而他也确如此。

        此刻他站在那女子身前,黑衣与白衣相交,却没有丝毫的违和之感。见那纨绔收回手打开扇子,他才慢慢的也将手收了回去。

        “不知秉昱公子意欲何为?”那纨绔面色正经了些,只是举手投足却还是一副不正经的样子。

        苏子泽也并不介意,他浅笑开口:“昱并无恶意,只是为郎君清誉着想,今日便作罢如何?”

        他哼了一声没有作答,正要转身离开,却听一道女声:“且慢。”

        那黑衣女子先是向前一步向秉昱公子行了一礼,然后面向那纨绔道:“烦请郎君将奴的帕子归还,奴感激不尽。”嘴上说着感激的话,语气里却是一如之前的毫无波澜,也没有被冒犯的感觉,就像只是在叙述一件无比平常的的事一般。要知道,女郎的贴身之物在男子身上,这点若是传了出去,那这女郎便是声名尽毁了,就连一旁看戏的人都在惊异这纨绔竟拿了这女郎的帕子,他们竟无一人发现。

        那纨绔眨了下眼睛,然后扯起一边的嘴角,将一条白色帕子拿了出来,没有半点被人拆穿的窘迫,反而笑着将帕子递给了流光,就转身一言不发的走了。

        流光回头看了黑衣女子一眼,见她点点头,就将手中的帕子用一旁的火烛点燃了,直到看到其燃尽才回到原本的位置,向她行礼道:“姑娘,我们走吧。”

        苏子泽一直看着她们向他行了礼后缓缓上了二楼消失在他的视线之内才朝一旁的包间走去。

        包间里坐着许多青年才俊,都是一副看热闹的样子,一见他来纷纷开口,“秉昱,你居然也会迟到,这可不是你的作风。”

        “对啊对啊,必须罚三杯酒才能饶了你。”

        “方才你见义勇为我们可是看的清清楚楚,不赖嘛。”

        “秉昱,你怕不是认识那黑衣女郎吧。”

        “英雄救美,秉昱公子当真风流。”

        苏子泽也不在意他们的调侃,他低头笑了下,再抬头时又是那个“打马轻骑,少年月白”的风流少年郎君。

        “我自罚三杯,还望诸位原谅则个,莫要再拿女郎玩笑了。”

        坞杏客栈再次恢复往日的热闹景象,爷儿们推杯换盏,各抒己见,女郎们在隔间内话家常。

        三楼,三人进入房间,流光确认房外无人才关上门,将手里的纸条交给黑衣女子。待玉树将她的幂篱拿下后,她才展开纸条看。

        只见她蹙了蹙眉,又低头沉思片刻,便将纸条用烛火燃尽了。

        “明日玉树与我去冯府,流光先回去,加快进度。”

        “是。”

        “是。”

        -

        花开花落,月缺又圆,转眼间,如今已是宝晗七年。

        自郑世肆登基后,七年里,定京城也在这平和下逐渐繁盛,且由于商业发展的较快,定京的官宦人家对阙十分推崇,一时之间,阙也在定京流行起来,无论是穿衣打扮还是才子佳人。

        其中最受大家关注的莫过于四公子了。

        秉昱公子“打马轻骑,少年月白”,砚北公子出身书香世家,自有“风华笔墨,□□尘埃”的美名,阙国的景萧公子作为阙的太子,被称“飞鸾翔凤,至尊至贵”,而“轻世傲物,诡秘莫测”的未央公子也正如人们相传一般十分神秘,常年佩戴面具,无人知道他的身世,也无人知晓他的容貌,只是从有四公子之名传出时,这位的声名便因此被传扬到了晗。

        如今这四位公子都到了适婚的年纪,且都没有婚约,一时之间,四公子的动态就格外令大家关注。也因此,秉昱公子替一黑衣女子解围的事在一夜之间就已传遍定京城,众人都对这位神秘的女郎十分好奇,只是无人知其容貌,也无人知其来处,只是在第二天就不见了她们的踪迹。

        而被定京城许多人惦记着的黑衣女子此刻正站在冯府外,等门口的小厮向里面通报。

        她今日已不是那身黑衣,而是穿着一件白色广袖立领对襟短衫,上面用金线绣着锦绣祥云,配了浅绿色褶裙,发髻是少女常梳的垂鬟分肖髻,就那么俏生生的站着,就有路人驻足朝这边看过来。玉树也于昨日不同,调整了眼型与眉形,整个人不再像昨日那般娇憨,变得十分普通。

        门口的小厮又忍不住打量了她两眼,心道:这位该不会是二老爷在外面养的吧,这般漂亮,却这么找上门来,肯定要被二老爷的女郎处理了,真是太可惜了,只是没想到二老爷虽然看上去对女色并不怎么上心的样子,却还养了个这样的美人,果然男人都是一样的,就算自家女郎再尊贵,也还是喜爱美人的。

        冯府香翡苑内,冯道宏如今的夫人范氏正打发了人取自己的嫁妆本子来看,打算取两件贵重物什,找位御医瞧瞧自己的身子。她嫁到冯家已多年,一直都无子嗣,虽然冯家人不敢说什么,但她也是想生的。

        听闻有一位年轻美貌的女郎找二老爷后,范氏一下子将手里的茶杯摔到地上,忍不住破口大骂:“天杀的冯道宏,我费心费力的为了这个家操劳,给他纳了三方妾室还不够,竟自己在外面还养了,也不看他当初巴巴求娶我时的样子,这才几年,那小贱人竟也敢找上门了,等着把我气死好给她腾位置是吧,真是奸夫□□,看我不扒了她的皮!”

        她气的面色通红,胸膛不住的起伏,手扶着一旁的扶手,唤她的贴身丫头:“丁香,去,把老爷请回来,我倒是要看看,老爷知道这贱蹄子自己找上门要如何处理。”

        一旁的李嬷嬷上前拦住丁香,劝道:“夫人,万万不可啊,您先冷静冷静,听老奴一言。”范氏转头看向她,只是一股子气没发泄出来,一脸的不快。

        “老爷既然都能将那人养在外头,可见是上了心的,您当着老爷的面处理她反而会让老爷对您心生芥蒂,我看,不如请老夫人来,倒是就算老爷想怪罪也怪不到您的头上,等她没了靠山,那还不是任我们拿捏吗。”

        范氏眼珠一转,果然听了进去:“那便听你的。”

        只是在丁香去请冯老夫人的时候,一旁的逢春苑里也有一个丫头朝着相反方向去了。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冯老夫人身边的孔嬷嬷跟丁香才匆匆赶到垂花门,孔嬷嬷整理了下身上的衣服,拂了拂发,这才看向来人,只见外面两个姑娘都是十四五岁的年纪,就那样笔直的站着,并未因冯家的冷淡而有一丝不耐。孔嬷嬷忍不住蹙眉看向前方的女子,无他,年纪尚小,且容貌这般盛,二爷恐怕没那么容易舍得放手,她定了定神,这才昂起下巴问道:“女郎年纪轻轻,又生得这般好,想来前程定是无忧的。”

        她看了丁香一眼,又接着说:“只是我家家教甚严,二爷与二夫人天作之合,断不容许有外面的女郎入我冯府,想来女郎来一趟也不容易,老夫人赏您二十两辛苦钱,您另寻好人家吧。可您若是胡搅蛮缠,那您也得掂量掂量这细胳膊能不能拧得过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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