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第14章
回到家周母已经把饭做好了，她本来想跟二老说公社的事情，不过转念一想，现在事情还没定下，万一不小心传到公社陈书记耳中，那就不好了。
所以当周父问起大队长找她什么事时，她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周如意忍了好几天，终于忍到周欢喜跟自己一样，就要下地干活了，不想对方转身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却要在烈日下暴晒，挥汗如雨地收割，周如意刚从学校回来时皮肤只是暗黄，在村里算是比较白的姑娘，而现在变得黝黑黝黑，脖子和手臂好几处都晒伤。
而周欢喜呢，从摆酒前一天一直到回来后的这几天，都没再下过地，脸上的气色越来越红润，跟以前相比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跟城里来的知青同志站在一起，怕是都毫无违和感。
这般想着，周如意心里越发不平衡，越来越不满。
此时见到周欢喜居然还有脸喝粥，她瞬间爆发了，“我不管，要是周欢喜不去上工，我也不会再去了，凭什么她享福，我却要在地里挣工分供她吃喝。”
周如意没想到，她说完之后，周欢喜只轻飘飘看她一眼，没半点儿反应。
反倒是周二军不屑地说道：“就你挣的那点儿工分，连自己都养不活，说什么供大妹吃喝。”
说着他又看向周欢喜：“大妹你别担心，二哥的工分分给你，还有大哥的，也分给你。”
周大军憨憨道：“对。”
周大嫂低着头，抓着筷子的手紧了紧。
周欢喜注意到额角有道淡淡的青黑，她顿时皱了皱眉头，看向周大军，直接了当地问道：“大哥，你是不是又打大嫂了？”
周大军没看到她眼睛里的冷意，浑不在意地说道：“这婆娘干活不利索，让她打热水磨磨蹭蹭半天，不打不行！”
周欢喜被气笑了，“你自己没长手不会自己打？大嫂上工也辛苦，回来还要洗衣做饭伺候你，你像个大爷似的躺着等吃，居然还有脸打人？”
此话一出，周大嫂飞快抬头看她一眼，又飞快低下头，几时瞬间眼泪夺眶而出。
她嫁到周家五年，从来没人为她说过一句话。
一开始，周父周母知道大儿子打她，也只是让她听话，哄得周大军开心，就不会挨打了。
有一回怀着大宝被打，差点流产，她哭着跑回娘家，希望娘家兄弟可以为她做主，没想到她亲爹亲娘也只是轻飘飘地说，男人脾气大点正常，你没做错事他怎么会打你？他平日里挣工分养家已经很辛苦了，多忍忍，没有他你怎么过？
从那以后，周大嫂就死心了，周大军再怎么打她，她都没吭声。
只是没想到今天大妹居然会为她说话，周大嫂感受到了这些年唯一的温暖，让她没忍住眼泪。
周大军也没想到周欢喜会这么说，看到她脸上的冷意时，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眼神闪躲，底气明显不足地说道：“我是她男人，她是我婆娘，合着该伺候我。”
周欢喜冷哼，手指一伸，指向周母：“那你的意思是咱娘就该做牛做马伺候咱爹，爹想怎么打娘就怎么打？”
周父正好喝了一口水，闻言顿时被呛到。周母慌忙放下碗，一面拍他的背，一面看着周欢喜骂道：“你个死丫头说什么呢，你爹怎么会打我。”
随即她有看向周大军，“老大你敢有这种想法，我让你爹抽你。”
周大军微微白着脸，猛地摇头：“不是，我没那个意思。这个婆娘怎么能跟娘相提并论？”
周欢喜点头：“确实不能相提并论。”
周大军没想到她会赞同自己的话，面色顿时一喜，而周大嫂怔愣着露出失望之色。
然而下一秒就听到周欢喜冷声道：“娘的男人顶天立地，大嫂的男人是个只会打女人的孬种，当然不能相提并论。”
周大军的表情顿时僵在脸上，滑稽得搞笑，周大嫂低着头，平日里死气沉沉的眼眸闪着微光。
然而这话说得周父周母心生欢喜，周母说道：“老大，大妹说得对，学学你爹，做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周大军还能说什么，只能点头，一副老实人的憨相。
周欢喜看着就觉得眼睛疼，谁能想到这厮居然是个家暴男。
她担心周大嫂遭报复，想了想又故意吓唬他：“大哥，你再打大嫂，要是大嫂哪天受不了你，跟你离婚，我看你就当鳏夫吧。”
周大军不以为意，“她敢离婚，我打死她！”
周欢喜：“杀人犯法，那是要吃木仓弹子的。”
周大军一顿，脸上依然是不以为意，“我不打她，她也不敢离婚，她一个女人离了婚能去哪儿，怎么活？”
周欢喜嗤笑：“大嫂身体健康又年轻，怎么就不能活了？离婚了之后跟大队长说一下在咱村落户，盖一间屋子，她挣的工分够自己花，不用担心被打，吃好喝好睡好，兴许还有媒人上门说亲，她再找一个疼爱自己的丈夫，幸幸福福……”
“不行！”
周大军声音慌乱打断她的话，“我绝不同意！”
周欢喜看都不看他，“你不同意有什么用，关键得看大嫂想不想。”
周大嫂从刚才周欢喜说的时候就抬起头，越听眼睛越亮，似是看到了希望，此时听到对方的话，她深吸一口气，努力鼓起勇气，让自己看起来有气势，“你、你再打我，我、我就离婚！”
虽然声音小，但周欢喜还是跟高兴她能站起来。
周大军听见她的话，下意识做出凶神恶煞的神情，想到什么似的，又缓了缓，底气不足地说道：“我、我不同意离婚，你就离不了。”
闻言，周大嫂的脸色一白，下意识用求救的眼神望向周欢喜。
这时，桌上没什么存在感的程青柏突然说道：“可以向法院起诉离婚，法官帮你做主。”
此话一出，周欢喜诧异地看向他，但后者却神色淡淡，仿佛觉得自己刚才说的不是什么很重要的话。
周大嫂却是眼睛一亮，周大军面容挫败，在他们眼里，程青柏是城里人，又是个读书人，知道的东西更多，他说的话准没错。
周父周母没想到事情说着说着，居然说到离婚去了，离婚在这个年代可是件大事，是要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他们老周家出一个周欢喜就够了，再来一个周大军，那就真的要在大旺村抬不起头。
周父冷着脸看向周大军，警告地说道：“老大，要是以后再看见你打大儿媳，看我不抽你。”
周大军忙不迭应道，他现在哪还敢呀。
要是哪天媳妇儿真的跟他离婚，那他不得成为村里的笑柄。
见他点头，终日没表情的周大嫂隐隐露出点笑意。
一旁没有说话的周如意这时突出出声：“要不是周欢喜挑食，大哥哪儿用担心离婚的事，我看周欢喜就是见不得大哥大嫂好，她就是个搅家精。”
她看向周欢喜的眼神充满着不怀好意。
周父和周母也看向周欢喜，神色有些不满，周大军看她的眼神更是幽怨。
周欢喜乐了，“难道你们还觉得打人是正常的事？打人是故意伤害罪，被人举报是会抓到派出所的。即便是打媳妇，你们知道妇联吗？知道妇女主任吗？人家就是管这种事的，你们也不想大哥有一天被抓去批/吧？”
显然周家人都不知道这些事，周父周母现出狐疑的神情，周大军神色惊慌。
周如意被哽住，不过她不愿意承认错误：“都是自家人，咱们不说谁知道。”
周欢喜被气笑了，“你当别人瞎啊？再说你读那么多书，不会连隔墙有耳这个成语都不知道吧？”
周如意还想再说。
周父突然拍桌子，“行了，吃饭都不得个清静。”
周如意只能不甘心地闭嘴。
吃完晌午饭，周欢喜进了周父周母的房间，把公社的事情跟二老大致说了一下，不为别的，就为在正式通知下来前不用去地里干活。
果然听完这个消息后，二老喜笑颜开，周母更是直笑得合不拢嘴，“我闺女真的有出息了，当初我就说多读书吧，幸好咬着牙也把你供着读完高中，不然哪有今天这种光耀门楣的事。”
周父高兴得拿出许久不曾吸的生烟，听到周母的话，他满脸不赞同地说道：“那也是咱家欢喜学到本事了，你看苏家那小子能不能当上公社干事。”
自留地的事情发生后，周家和苏家就是死对头，周欢喜上高中，苏婆子也卯了劲供是她小儿子苏小柱上高中。
周欢喜和苏小柱是村里仅有的高中生。
一想到自家闺女当上公社干事，可以在苏婆子面前狠狠炫耀一番，周母就高兴得不得了。
周欢喜怕他们得意忘形，不得不再次提醒：“我现在还没当上呢，公社书记还要再考察考察，你们注意着点别乱说，万一被人乱传，说我作风不良，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二老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忙不迭点头说知道。
周父想了想，又道：“你这几天别下地了，以前的课本都好好放着呢，你在家多看看书。”
周母也符合，“对对对，大队长那我们帮你去说。”
周欢喜达到目的，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故意沉思状，纠结地道：“二妹会不高兴。”
“她有什么资格不高兴！”周母生气地说道：“从小到大就她不省心，你自小懂事乖巧，你两个哥哥脑袋虽然不太好，但心肠敞亮。也就你妹妹，我都怀疑她小的时候报错孩子了，怎地就那么……”
说到最后，她唉声叹气起来，至于没说完的话，周父和周欢喜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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